东汉,东海郡,朐(音渠)县。
夏天刚刚到来,温度还有些春天的清冷。不过,自南向北奔涌不息的游河水,接连不断地从南方带来温暖的气息,使得朐县的气候比北方诸县更加宜人。
在朐县县治东南靠海之处,有一座高山,名曰朐山。山有双峰,形似马耳。所以又被当地人称作马耳山。马耳山耸立在海边,遮挡住了从海中而来的大风,所以使得它临近的海域终年大雾弥漫。与它隔海相望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郁洲山。
郁洲山,也称郁洲岛,其距离大陆将近六十里。面积甚广,物产丰盈。自西汉以来,便是汉朝重要的产盐地。
在最初的时候,郁洲岛荒无人烟。当时的朐县县令,敏感地察觉到了此岛的产盐优越性。于是派遣了盐官等二十位官吏和百余盐丁,在此地进行盐务事宜。经过三四百年的发展,此时岛上已有四五千户人家,三万多人口。而盐官,也成为了岛上最有权势的人。
我们的故事,正从这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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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洲山西岸码头,停泊着数十条运盐的船只。来来往往忙碌的盐丁正卖力地将产出的盐运送到一条大船上。
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精壮少年,正站在一块大石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叫陈信,是本地盐丞陈余的儿子。虽然今年才十六岁,但他已经运了四五年的盐。每次运盐都表现的十分出色,如今已升为一名啬夫。啬夫是盐官往下数的第三级官吏,虽然名义上是一个小头目,但在郁洲岛的情况下,他这名小头目手下管着两三百人的运盐队。这要是放在其它地方,比盐官还要有权势。谁叫郁洲山这地方孤悬海外,朐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超了编制,也没人来管。
这次运盐也可能是陈信最后一次运盐。因为他父亲已经许诺他这次运盐归来,就运作一下把他升为盐令史。那样就不需要亲自运盐,反而天天坐在盐官府处理处理下公务就行,比又苦又累的运盐差事好到不知哪里去了。而且父亲还说,回来之后就依他的意思,向他的心上人家里提亲。
想到这里,陈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不过,这趟差事也比平常难不少。最近天气变化飞快,前一会还风和日丽,后一会就变成狂风暴雨了。前几次运盐的队伍都葬送在了海里,以至于没人敢再轻易出发。
但这盐总归还是要运的,盐官也发下话来,如果误了日期,陈信父亲陈余这个盐丞也就当不成了。陈余非常珍惜这个职位,自然不能让他丢掉。没办法才让陈信来跑这趟。
“希望这次一切顺利!”陈信心中暗暗祈祷。
盐很快都被装进了船里。陈信也从大石上蹦下来,招呼手下准备出发。
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乌云!”陈信往天边一看,皱起了眉头。
天边果然有一团乌云正在飘荡,不过看起来不是很大。陈信瞬间又释然了,以他的经验来看,今天风不大,这样的乌云只表明明天可能会有暴风雨,而不是今天。
不过这种经验不是谁都有的,一些要随船的盐丁纷纷议论起来,看样子十分担忧。
“不要大惊小怪,这东西影响不了今天。”陈信高声解释道,这才让刚才有些沸腾惊慌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不少。
陈信把东西安排停当,正要上船。突然听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一看,原来是是自己的父亲前来送行。
陈信迎上去道:“父亲,您来干什么。这外面有风,你快回去安歇。”
陈余今年才三十五岁,却已满头花白。皮肤黝黑,满是皱纹。前几天咳嗽不止,安歇在家。知道陈信今天出发,强撑着也要来送行。毕竟这趟危险的差事,是他交给陈信的,说起来心里是有愧疚的。
“无妨无妨。儿啊,我见天边有黑云,可能会有暴风雨。不如今天就别出发了!安全为重!”陈余道。
“没事,我也运过这么多次盐了。这天气我熟的很,这趟没问题的。”陈信笑着道。
“天有不可测之风云,你可不能大意啊。”
“儿明白,父亲快回去吧。”
陈信朝父亲鞠了一躬,就招呼人上了船。岸上的人一齐涌上,将船推进海水。
陈信站在船尾,又向父亲摆了摆手,示意让父亲回去。
陈余点头回应,又喊道:“一定要安全回来。”听到陈信的肯定之后便转身离去。
陈信望着父亲的背影,久久无言。
郁洲岛到朐县的距离,大概五六个时辰便能到。若是顺风的话,便只有两三个时辰。
陈信从离开到现在已经一个时辰了,天边的乌云一直没有变化。陈信的心也放下不少。坐靠在船舷边上,困意来袭,稍微抵挡一阵就投降睡去。
可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生起一股大风,天边乌云也突然动了,朝他们的方向飞快飘来,并且越涨越大,很快便占据了半边天。
一名慌乱的盐佐摇醒了陈信。陈信一睁眼,入目的便是漫天乌云。他脸色大变,惊叫道:“怎么可能!”
盐佐哭丧着脸道:“这可怎么办啊!我还不想死在这。”
海风越来越大,大船开始颠簸摇晃,陈信站起身被吹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稳定住身形,陈信略一思索,便下令道:“立刻返回!”
此地距离出发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若是还要向前,至少三个时辰才能到。所以返回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只是,这次运盐失败,他得到的许诺也就泡汤了。
众盐丁得了命令,一齐滑动大桨,奋力转向。奈何人力不及天威,大风阵阵,大船早已无法正常控制,只能被风吹的东摇西摆。
陈信艰难跑到船头,查看情况。转头正要喊什么,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好劈中陈信。陈信身子一挺,在众多盐丁惊愕的眼光中倒下。一阵浪打过来,陈信的尸体被颠出了船掉进大海。
“卧槽,你这劈的也太狠了。”在云端中,一个形貌都很年轻的人对着身旁一个白胡子老头道。
“哼,本仙做事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指手画脚!”白胡子老头怒目而视。
年轻人丝毫不惧,“你这是杀人啊,有没有点法律知识?”
“****,此人生死簿上有名,合该今日雷劈而死。本仙并非杀人,也不会沾染因果。”白胡子老头气得胡子都歪了,一没注意连另一个时空的国骂都说出来了。
“唉,可怜啊此人,竟然被雷劈死,这上辈子得造多大的孽。”年轻人自言自语叹道,沉默一会突然想起什么,又对白胡子老头道:“对了,搞半天你带我来这干嘛。我工作还没做完!”
白胡子老头轻抚胡须,“生死簿上有名,你本世合该加班猝死。但念你前世与我有旧,我偷偷把你带来这里,还你一世。”
“呦呦呦,说的跟真的似的。好了不跟你玩了,我真要加班,干不完就卷铺盖走人了。你掐我一下,我得醒了。”年轻人不以为然。
白胡子老头斜年轻人一眼,指了指下面,道:“你家在那里,你可以回去了。”
年轻人走到云边,探头一看,道:“没有啊…”话刚落音,就感到肩膀处一阵推力压来,他站立不住,一个趔趄掉落云端。
“小子,来到这里,必须完成一个任务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愿你好自为之。”老头的声音突然缥缈起来,回荡在天地之间。
短暂沉默之后,海浪汹涌之中传来一声怒吼:“我艹尼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