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赝带着楚千钧熊兆玉和一百辅兵来到后山驻守,眼看已经半夜,山寨上的漫天大火已经渐渐熄灭,也不见一个土匪逃出来,众人议论纷纷,官军此次下死手,估计这次土匪恐怕是很难有人活下来了,其中也有几个辅兵感慨万千,当初有几个流民迫于饥寒,也曾产生上山为匪的念头,最终阴差阳错没能成行。倘若真是上山为匪,恐怕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后怕,人生的际遇便截然不同,一步走错,便万劫不复。想到这里,心里更是由衷的对这位朱公子充满感激之情。
众人正在议论间,忽然隐隐传来一个声音:“章老山,你居然称老子打野之际,偷偷躲在草丛收人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朱赝一听,心中大喜,难道是大年初一,时空之门打开了,遇到撸友?安全起见还是带着楚千钧,熊兆玉和辅兵们摸了过去,转过两个弯,发现有一座破庙,廊檐下升起一堆篝火,十余官兵正在抱团烤火,旁边堆着一小堆人头,官军见有人过来纷纷拔出腰刀警戒。朱赝怕产生误会,忙道:‘诸位官差大哥,休要惊慌,我们是上溪村的辅兵,并非贼人!”一个旗总模样的小官满脸堆笑拱手道:“原来是朱公子,幸会!幸会!”朱赝一证:“你认识我?”那旗总哈哈一笑:“小人倒是认得公子,公子却不认识小人,前日校场点兵的时候,朱公子的辅兵震惊四座,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更何况,公子去我们大帅府上比武求亲的事情,早就在这兖州府传的沸沸扬扬,而公子这副面孔就是活生生的金字招牌,现如今,这兖州城内不认识公子怕是没几个了。”朱赝摸摸鼻子,心中暗道:想不到我朱赝也成了这赝州红人。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兵惦着盔甲,提着裤带走出庙门,口中喊道:“爷好了,下一个。”忽然见到这许多陌生面孔,微微尴尬。那小旗干笑一声:“不瞒公子,兄弟们追杀匪首封老四至此,不想这土匪中却有个女子,当兵过三年,母猪赛貂蝉......”这旗总一边说话一边把朱赝,楚千钧和熊兆玉引入庙内。这是座太祖真武庙,以真武大帝的样式来建造太祖皇帝的雕像,虽然年久失修,但是还是看的明白。太祖朱元璋按剑而做,双目圆睁,杀气滔天,如同天神一般便要让世间魍魉鬼魅无所遁形。汤和和常遇春一人持刀一人持矛分列左右。庙内似乎经过一阵激烈的打斗,血溅四处,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五具无头尸体,那小旗和楚千钧早就见惯不惯了,熊兆玉微微皱眉。朱赝却觉得心里一阵阵烦恶,墙角半倚着一个人,浑身血流如注,此时已经慢慢干结。估计也挨不了多久,那旗总指道:“这人便是卧虎寨四当家的,封老四。人头可是值五百两呢,小的寻思,若能交个活的上去,没准赏银更高,这才没割他的人头,怕是也熬不到天亮了。不过这厮确实凶悍,我手下两个弟兄都被他伤的不轻。”
朱赝的眼光却停留在太祖神像下面的供桌上,只见供桌上绑着一个剥的精光的女人,那女子披头散发也掩盖不了姣好的面容。那旗总见朱赝看着女人呆呆出神,当下会错了意,干笑一声:“兄弟们刀尖上添血,干的就是这份凶险的买卖,这打打野食吃也是在所难免,不过公子放心,公子若是有兴趣,事后我一刀砍了这女贼人头,又有谁能知晓?”
朱赝循声望去,说话的是将死的封老四,封老四惨笑一声,咳出两口鲜血,“想不到,我封老四,全家今日要死于此处。咳咳咳咳.......”朱赝默然道:“既然上山为匪,便要想到今时今日。事到如今,悔之何用?”封老四又咳出几口鲜血,待到气息平稳“后悔,哈哈哈,老子走上这条路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想我封老四一生坦坦荡荡,从来没有做过上天害礼的事情,今日竟然眼睁睁看着妻子受辱,爱子惨死,这天道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朱赝摇摇头:“既然为匪,多说无益!”
“为匪?哈哈哈,谁生来便是土匪,上山为匪还不是那些官吏乡绅逼的,但凡有一口饭吃,谁会铤而走险,做这些世人痛恨的勾当,咳咳咳咳........”“即便是匪那也罢了,官军剿匪,天经地义,我也认了,只是我那未满周岁的孩儿,连话都不会说,又有何罪,这帮丧尽天良的东西居然也要割头换银子。”说完两颗黄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朱赝默然无语,心中一阵惨然,那封老四道:“我观公子与外面那些官军颇有不同,临时之前有个请求,还望公子成全。”“你说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便尽量办到,若是要想逃走怕是千难万难。”封老四又仰天一笑:“我封老四一生不做亏心事,未尝亏欠别人半分,临死也不会欠你个人情,否则,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安心。”顿了一顿:“俗话说狡兔三窟,这一担粮为匪多年,倒也抢劫了不少财物,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预备着若是哪一天,被打散了,还能东山再起,偏巧,就有那么一处,是我封老四亲手埋藏的,如今这银子老子是没命花了,倒不如做个天大的人情,送与公子,也算是两不亏欠,黄泉路上老子也是走的光明磊落。”
朱赝一听有银子,稍稍来了几分精神:“你且先说,让本公子做什么,若是做不到,你就是把一担粮所有的藏银都送与我恐怕也不行。”大概是积蓄了良久的气力,封老四道:“这事情倒也简单,对公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烦请公子将我一家三口葬在一处。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我封老四生时没能照顾好他们娘两,死后也不能让他们受恶鬼欺负。”朱赝点点头:“好,确实不难,我这就把尊夫人和令郎抱来。朱赝先将襁褓内的死婴抱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封老四怀里,完了就把封四娘绑在供桌腿上的绳子送开,封四娘已是弥留之际,朱赝抱她的时候,封四娘本能的张口咬住朱赝手腕,似乎要用生命中最后的力量来控诉这个世界。朱赝不忍心把这个受尽污辱的可怜女人丢在地上,只好忍痛将她抱过去,侧放在风老四身边。等朱赝抽回手腕,才发现被咬的鲜血淋漓,几乎深可见骨。胡乱包扎一下,如其说伤口疼痛,不如说心里更痛。
做完这一切,那封老四似乎精神好了许多,朱赝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封老四一手抱住婴儿,一手搂住爱妻:“多谢公子,我总算是没有看错人,没想到临时之时还能遇到公子这样宅心仁厚之人,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来生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朱赝微微一笑:“不敢,本公子姓朱,单字一个赝,赝品的赝。”封老四微微一怔:“你姓朱?你跟太祖朱元璋是本家?”直呼太祖名讳是大大的不敬,此时也管不了这许多了,你还能拿一个要死的人怎么样。朱赝点点头。那封四又道:“你是太祖血裔?龙子凤孙?”朱赝默然点头:“本公子是太祖第十世孙,鲁王一系,泰兴王朱寿镛正是家父。”封四用手指着朱赝,仿佛是看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声音戛然而止,已然气绝而亡。
此时大殿中悄无声息,只有火把忽明忽暗的照映着太祖的神像,太祖依然怒目圆睁,似乎对这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视而不见。朱赝不禁心中一酸,忍不住嚎啕大哭:“我视为母亲的大明朝,你究竟怎么了,有着五千年历史文明的泱泱华夏到底怎么了?太祖皇帝,你若在天有灵,就请睁眼看看,当年您一介布衣,提三尺剑,扫平暴元,复我华夏衣冠,现如今这大明朝却又变成人吃人的世界......”良久之后,忽然觉得有人轻拍自己肩膀,朱赝转过泪眼朦胧,原来是那个旗总和楚千钧,熊兆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那个旗总一脸诚恳的安慰:“公子莫要伤心,一个贼婆子,死了便死了,虽然有几分姿色,
幸好死了,否则玷污了公子的清白,小的也难辞其咎,以公子的人品相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朱赝哭的更是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