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暖这会儿很想见萧辰,但是她却不敢对人提出要见萧辰的意愿,她害怕萧辰在外面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她。
顾思暖在薄薄的被单底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麻醉师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这会儿掀开了一点儿被单,要给她输注麻醉药物,却看见顾思暖眼皮紧闭,手握成拳。于是她轻轻拍了拍顾思暖的拳头,好声好气的劝说:“上面给你留置了套管针,你别握这么紧,敷料要被绷开了。”
她看着顾思暖刹那松开但是仍然忍不住轻轻颤抖的手,就笑了。她一边拿生理盐水给顾思暖手上的留置针冲了管,一边对她说:“别紧张,我给你打麻药,打了麻药,睡一觉手术就做好了。”
就像是哄小孩子般温柔的语气。
顾思暖睁着大眼睛静静的看着麻醉师。
麻醉师似乎也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她也有个在上大学的女儿,此时看到顾思暖乖乖的样子,一言不发的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里头虽然带了点儿未退的惊惧害怕,却不哭不闹的,特别难得。
她又瞧了瞧顾思暖雪白的额头上,还带了点儿没清理掉的血痂,恐怕上面搞不好要留一点点疤痕,这对于她那张没什么瑕疵的脸蛋,看起来分外的瞩目。
麻醉师不免就觉得有些怜惜。她刚才在外面并没有看到小姑娘的父母,只看到了一个男人在忙前忙后,她觉得有点奇怪,又觉得顾思暖有些可怜。
可是这小姑娘也太乖了。
麻醉师一边往顾思暖的静脉留置针里输注麻醉剂,一边和顾思暖说话,分散她的紧张感:“外边等着的那个人,是你老公吗?”
顾思暖紧紧盯着那顺着留置针滑入静脉的乳白色液体,一边小幅度的点点头,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
麻醉师笑道:“长得真不错。我看他忙前忙后的给你交费办手续,以后我女儿如果也找了这么个体贴好看的老公,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顾思暖抬起眼看着她,咬了咬唇,没答话。
她说的是萧辰吗?萧辰会办手续会缴费?顾思暖模模糊糊还有些好笑的想,她说的怎么也不像是萧辰能干出的事儿,别其实是Kevin吧……
麻醉药物起效很快,顾思暖心里的念头还没转了一道弯儿,就觉得困意逐渐袭来,她睡过去了。
麻醉师看着顾思暖沉沉的闭上了眼,呼吸平稳的睡了觉。她收回针筒,脚踩开垃圾桶,随手就给扔到了那里面。她盯着监护仪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就对旁边正在调试器械的医生冷静的说道:“张主任,麻醉深度够了,可以开始了。”
其实在顾思暖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Kevin刚才紧急联系的骨科专家已经风尘仆仆的到达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主刀医生似乎也接到了他们主任的通知,说是这位要进手术的姑娘,来头不小,某医院的某副院某主任一会儿要来亲自主刀。
这当然都是萧辰的人脉。
萧辰知道他找来的人都是现在所能找到的顶尖大夫,但是他仍然心里头惴惴不安,仿佛亏钱了顾思暖,又仿佛亏欠了自己。
手术进行的非常顺利--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手术,他们找的人已经是大材小用了,自然会进行的十分痛快的。
顾思暖因为要开两处的刀,所以花了四个小时才从手术台上下来。
她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麻药劲还没过,迷迷糊糊的昏睡着。萧辰跟着麻醉床一路回了病房,觉得这四个小时的惴惴不安终于得到了些微的缓解。
顾思暖回到病房,就有了点意识,她知道周围人好像在忙着给她做什么治疗,但是她实在是太晕太困了,没过多一会儿,就又昏睡不醒了。
萧辰就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
他神色带了零星的疲惫,还有车祸过后的狼狈,但是这都不能影响这个年轻男人一丝半毫的颜色。
他长得好看极了,眉毛浓密的斜飞起来,那双略显凌厉的眉毛下,却是一双半垂着的温柔的眼睛。他的眼睛里神色幽深,此时被又长又卷翘的睫毛浅浅的覆盖住,就仿佛是一潭静止不动的翡翠般的湖水。他就用那两泓幽静的湖水,垂眸静静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女孩子,那鬼斧刀削一般英俊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完美得如同杂志上,那些经过无数次精修的男模平面照。
进来给顾思暖换液体的小护士看到这一幕,呼吸一下子就放轻了。
--怎么会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来着?
萧辰似乎是听到了响动,他微微侧过脸,向来人的方向投去特别淡漠的一眼,那眼里如同冬日里的皑皑积雪,又冷漠,又清浅,几乎冻得人心都停跳了。
那小护士年纪小,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人,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她喃喃的说了一句:“我来给五十床换液体……”也不知道人家听没听见,、手脚慌乱的将输液袋封口用安尔碘消毒,挂在了输液杆上。
匆忙之间,还差点让衣兜里的笔挂住了输液器,萧辰微微一皱眉,那小护士看见了,更是脸都红透了,换完液体一声不吭的匆匆离去了。
方才一直沉睡的顾思暖,甫一醒来,就撞见了这番画面。
萧辰真的很好看啊……好看到连陌生小姑娘也忍不住为之心动,所以她现在觉得对萧辰牵扯不清,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顾思暖模模糊糊的这样想。
但是她实在是太累了,也许是术中出的血使她疲惫,所以她只是静静地睁了一会儿眼睛,萧辰和护士都没发现她醒来过,就又禁不住沉沉睡去了。
这是个三甲医院,虽然环境不错,他们现在也住的是高级病房,但是自然不如靖嘉医院环境舒适。萧辰想着,等顾思暖平稳了下来,他就联系苏靖,给人转去靖嘉医院休养着。
顾思暖又这么睡了十多个小时,人到了半夜才醒过来。
那会儿已经是夜深人静了,她上一次清醒,还是日落时分,她脑海里,也不知怎么的,还留有那时萧辰在夕阳洒满的房间里,侧脸看着门外的样子。
而此时,顾思暖睁开眼看看黑漆漆的病房,只有监护仪和床头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她就觉得心里有点儿害怕了。
这会儿麻药劲儿已经过去了,她头脑一从昏睡中清醒,身上就像是被碾压过一般疼痛。尤其是右手肘和右边那条腿,已经又涨又疼得近乎没知觉了。
她不知道自己右边的小腿断了脚踝也断了,她只觉得右边整整一条腿都是又麻又疼的。这会儿病房里也没有认,她简直觉得委屈的想哭。
--事实上,顾思暖也是说哭就哭了。
别看在上手术之前,顾思暖乖乖巧巧的不哭不闹,那是给她打了止疼针,她没感觉到身上疼。而且那会儿人多,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这会儿夜深人静的,本来就容易让人心情失控,而且不止是胳膊和腿,她觉得浑身都疼得要散架。
顾思暖越哭越觉得心里头难受身上也难受,觉得自己没人要了,萧辰也不会管自己,她哭的更厉害了。
倒是外面的护士正巧来查房,听到屋子里细细的哭声,小猫儿小狗一样可怜无助,她把廊灯打来,就看到那位年轻娇气的病人,惨白着小脸埋在被子里,那眼泪已经悄没生息的哭湿了被子的一大片。
护士有点愣,她走了过去,大概是因为刚查完了一圈儿熟睡病人的房,所以这会儿,也不免将声音压得很低:“哭什么啊?是不是身上疼?”
顾思暖哭着点了点头。
那护士叹了口气,说道:“总打止疼针也不好,今晚是有点疼……要不给你吃两片止疼药吧?”
顾思暖也点头,随便什么都行,她就是觉得又疼还委屈。
护士依言转身出去取药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两片白色的药剂,她见顾思暖房间里没人,体贴的替她倒了温水在杯子里,然后把药片喂到她嘴旁,再递过去了水。
顾思暖艰难的吃下了那苦涩的药片。
护士给她掖了掖被脚,看着顾思暖还是那副要哭不哭的可怜相,想了想,就忽然笑了:“你别委屈啊,你老公十几个小时一直在守着你呢,这会儿我们都换班了,下半夜三点了,他才接了个电话,应该是有急事,也出去没多会儿。明天早上你就能看到他了。”
顾思暖还是觉得委屈--走什么走啊,就在病房里陪她不行么?又不是没有空床。
但是她却也没对护士说这个,她咬了咬嘴唇,声音细细的说:“谢谢你。”
“不客气。”护士笑了一下,转身出了病房,临走前给她关上了灯。
顾思暖轻轻吁了一口气。
刚吃过止疼药,药劲儿不能上来的这么快,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人跟她说了话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顾思暖竟然觉得刚才那一阵委屈和难受有些退散了。
萧辰到底干嘛去了!都下半夜了,他能有什么事。
顾思暖想想就觉得心里不高兴。她其实虽然从小没有爸爸疼爱,但是姐姐给了她更多的关注和爱护,比起强势的姐姐,顾思暖虽然像个小绵羊一样性格稍带了点儿温软,但骨子里,却还是个有点任性和骄矜的大小姐。
萧辰不来看她,她就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