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漠然的声音随着夜风,吹到顾思暖的耳朵里。顾思暖回过头,见到萧辰仍然是白天的那身衣服,眉眼寂静的站在别墅的门口。
身后是别墅里透出的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巨大的雪白建筑,他愈发显得身材笔挺,面容动人。
可惜了……
顾思暖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没做声,径直绕过了萧辰,进了别墅。
萧辰微微一顿,才转身跟了进去。
萧家的别墅很大,但是因为萧辰并不爱近人的习惯,夜里向来不留佣人或者什么其他人。所以偌大的萧家一落了夜,就是寂静无声的幽暗。
顾思暖早已经习惯了萧家这样,如同萧辰本人一般的冷酷。她不以为意的径直入内,走到了门口儿,弯着腰换下脚上的鞋,却不防备一把被萧辰握住了腰肢。
“顾思暖,你怎么了?”萧辰俯身在她身后,声音危险的逼近顾思暖的耳边,他的手强硬的控制住顾思暖的动作,仿佛势要问出个一二三四。
顾思暖这个时候,经历了一天的跌宕起伏,她实在是再没了心情去哄萧辰。她只是觉得累。
“没什么。”顾思暖摇了摇头,伸出手把萧辰的手臂掰开,就要上楼。
萧辰哪里容得了顾思暖这么轻忽她。
他手上用力,一把就将顾思暖扯回了怀里,然后顺势将人压靠在上楼的栏杆上,那木质的圆球形栏杆头柄,正好硌在顾思暖的后腰上,给她硌的生疼。
“你做什么!”顾思暖被这么一折腾,也没了好声好气。她烦躁的伸手去推萧辰的肩膀,却没推动。
“我也想问你,这么晚,和沈之岩一起回来,你和他到底做了什么。”
萧辰的声音愈发低沉,他紧盯着顾思暖的眼睛里,在别墅高挂于顶的水晶吊灯的映衬下,像是有一簇幽幽跃动着的火焰。那忽明忽暗的神色,让顾思暖摸不透半分。
顾思暖看着他的眼睛,就像是看着一朵能吞人魂魄的花,无端就是觉得,心里头发慌。
“没做什么。”顾思暖扭过了脸,不愿意再看他了,“我和他能做什么。”
萧辰在她耳旁沉沉一笑,可是他嘴里说出的话里,却半点儿笑意都没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说能做什么?”
“萧辰!”顾思暖猛地转过头,然后气急败坏的就推他:“我和沈之岩并不是你想的那种龌龊关系!”
萧辰挑了挑眉,虽没说话,但是那样子仿佛就在说,“哦?”
顾思暖被直白的目光看的恼羞成怒,她想起来白天萧辰对待她的冷漠,对比着沈之岩的体贴入微,愈发觉得心中难受起来。
“你怎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顾思暖有些难过,她的声音都哽咽低落了起来:“萧辰,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道是顾思暖的哭声,亦或是她语气里的失望,戳到了萧辰的爆炸点,萧辰一下子就沉了脸。
他用手固定了顾思暖的后脑,狠狠地将她的头按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顾思暖清楚的看到萧辰眼里的凶狠和怒火。
“顾思暖,是不是我对你太好,好到让你忘了点儿什么?”
“你最近过得太舒坦,似乎忘记了咱们两个人的关系。我们之间,不共戴天,你忘了?”
萧辰说完这话,嘴角勾出一抹邪邪的笑,看着顾思暖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红唇,毫不犹豫的咬了上去。那阵仗,不像是亲吻一位可爱的姑娘,反倒更像是在品尝一盘可口的菜肴。
顾思暖不断的做着一些无用功的挣扎,甚至在萧辰就在楼梯下,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还尖叫着让他“滚”。
然而萧辰像是打定了主意不放过她,任她抓挠喊叫,根本无动于衷。
终于,顾思暖放弃了抵抗。
顾思暖的人生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迫不得已”,她不能选择她的父亲,她不能选择让姐姐死而复生。现在,她同样也无法选择,离开萧辰。
顾思暖觉得她的前半生,恐怕就只能用“悲哀”两字概括了。
而萧辰呢?他面对着顾思暖,无时无刻不感觉到痛苦,他想起了被他亲手逼死的青梅,想起了被顾明云陷害致死的父亲,又想起面前这个,虽不情不愿,却仍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春水的姑娘。
当痛苦叠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能够治愈所有伤口的万能药剂,“时间”,却不再好用了。
所有的痛苦就像是恶性循环,而顾思暖的身体就是萧辰最好的麻痹剂,他仿佛沉醉在温柔乡里,实际却又分外清醒。
当萧辰如愿以偿以后,他看着目光迷离、仍然微微喘息着的衣衫不整的女孩儿,轻轻拍了拍女孩子泛着潮红的脸蛋,凑在她的耳旁,亲昵的、小声的说道:“你每次试图激怒我,不都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何必呢……还是说,这样的结局,才是你的目的?”
看着顾思暖原本失焦的目光,渐渐的重新聚焦到他的脸上,眼里慢慢浮现出熟悉的恨意,萧辰才充满恶意的,痛快的笑道:“这样才对,你记住了,顾思暖,我不喜欢看你过的太舒坦,我喜欢你这种恨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和你姐姐临死之前,一模一样。”
说完,就在顾思暖恨的几乎滴血的目光里,整理好衣衫,扬长而去。
顾思暖就那么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她连动一下都觉得难受。顾思暖索性不动了。
她望着彩绘描画的天花板,和天花板上那顶巨大的、由无数水晶构建成的吊顶灯,眼泪就慢慢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顾思暖第二天没有去上班,她也没有和萧辰说。
她觉得自己完全是无足轻重的一个角色,不论是在萧盛上班,亦或是在这个勉强能称之为“家”的地方。甚至她现在根本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那她活不活着又有什么分别?顾思暖觉得自己现在的思想很危险,但她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虽然她没有去上班,但是顾思暖仍然一大早就醒了。
她昨夜睡的客房,这会儿清楚的听见,门外萧辰的脚步声,和他家来做饭的保姆唤他吃饭的声音。
萧辰的话本来就不多,这一早晨顾思暖更是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等到萧辰的脚步声逐渐消失,顾思暖才慢慢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她今天还要去看看景阳姐。
顾思暖洗漱下楼的时候,做饭的保姆还没走。她抬起头看了看顾思暖,叫了一声“顾小姐”。
--看吧,萧宅这里的人,哪怕是保姆佣人,都从来没将她当做是“自己人”。
顾思暖嘲讽了笑了笑。她随意冲那佣人点了点头,就坐在了餐桌上,开始慢吞吞的吃起了早饭。
她一边思忖着让保姆做几样拿手的小点心,又让她在炉子上文火煲了人参老鸡汤,等到鸡汤的汤汁慢慢的焖成了牛乳般的雪白,她让人关了火,自己拎了东西和钥匙,开车去了怀立医院。
门口的保安尽管见过顾思暖,但仍然尽职尽责的查看的验证码,才放她进去。
顾思暖拎着东西一路走,一路构思,自己一会儿要怎么安慰景阳姐,怎么告诉她,她已经托人给她查了消息。
但实际上,外面盛传的有关于林景阳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止住。
顾思暖有点担心沈之岩那边,是否真的能够摸到这件事的脉门。可是她别无他法,只能信任沈之岩。
思及此,顾思暖甚至自嘲的想,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都拘泥在丁点大的一方天地里。先是被姐姐完好无缺的保护在羽翼之下,她小的时候,从来不喜欢去参加那些名媛门举办的晚会,只有迫不得已才会去。而她们的父亲,就更不会勉强一个自己可有可无的女儿。
他们顾家,一向是有姐姐可以外出交际,就够了。
所以顾思暖根本就没有什么熟识的、有身份的小姐或少爷,顶多是混个脸熟。
而长大以后,姐姐不在了,她又沉浸在了失去姐姐的悲痛当中,从此一蹶不振,再无进取之心。
她老老实实的去了大学,读的考古专业,毕业以后找了份所对口的、在同年级学生里算是很不错的文物局的工作,而拒绝了接触他们家生意一星半点儿。
当然了,她父亲顾明云,就更没有想要主动让这个从来不争气的小女儿,接手家业的意思了。
再后来,她交了男朋友,又沉浸在了那个禽兽的虚伪的温柔里。
--别看顾思暖在萧辰面前这么硬气,她当初对郑泽,是被哄的半点儿脾气没有。
可是那又怎么样?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又被郑泽和她父亲顾明云,转手“卖”给了萧辰,也算是开启了她这一生的噩梦。
她从来都找不着自己的位置,甚至认识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上流社会出身的小姐,本该得天独厚的人脉,都让她抛弃殆尽。
顾思暖想到了这些,那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所以当她在林景阳的门口,看到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到的前男友郑泽,顾思暖居然也镇定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