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无奈,无力感充斥着自节,瘫痪在沙发上,机关枪似的霹雳巴拉倾诉内心苦闷。对着言氏兄妹剖白自己的挣扎,为的不是得到他们专业的帮助,只是难得有信得过,又不必将自己伪装起来的老友在身旁,这正好可以让他好好地吐露心声,疏解情绪。
言氏兄妹静静的听自节诉说,决定今晚当他的情绪垃圾桶,把这位心理专家这些日子下来累积的压力、负担等好好疏导一下。心理谘商师的自杀率是挺高的,而且容易出现精神崩溃。惊讶吗?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只要你细心想一想,他们长时间去听别人的痛苦,每一天面对的是精神病患或心理失常的人,可能一天里面面对失常的人的时间比见到正常人的时间更加的多。同时,这些个案很多都有非比常人的过往,比如说他们曾经受过的伤害、创伤、破碎很多都是我们一般人无法想象的。或许,我们曾经在电视、电影或小说中看过,现实生活中是少有见到这类人的。然而,这些专业心理谘商师,他们的工作就是必须每一天面对着这些受害者,不是在电影电视里面,不是小说主角,而是活生生的人,真实的人,就坐在你面前。
不只是如此,有时候跟心理失常的病人对话,要花加倍大的力气。无奈的是,你花了很大的力气跟他们沟通,帮助他们,可以看见的到的成果却是很小。那种的失败和无奈对于一名专业人士,其打击之大,可摧毁人的自尊心和失去对自己专业的信心。往往会让这些专业心理谘商师责问自己是否能力不济,是否在治疗的过程中犯了什么错误,导致其耿耿于怀。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找到适当的出口,让自己可以纾缓情绪。自节的自我调节方式除了找信任的人倾吐以外,就是剑道素振(挥剑练习),要不就是弹钢琴,听音乐。助人者都必须懂得如何自我照顾,懂得在压力底下适当的疏解压力。这样,这条助人的道路才可能行的远。
看着墙壁上的时钟,自节知道自己在拖延时间,他内心里着实是不想去医院。还在挣扎着出门,手机就响起来了,一看,是林医生。自节瞪着手机咬着唇数秒,转过头,发现言氏兄妹也同样瞪大眼睛望着他。自节耸耸肩,无奈地接听电话,听见电话另一端的林医生激动地说着,“沈教授,我是林医生。你在哪里?”
“嗯!林医生,我这就过来了。”
“不是这样的,刚才刘警官派人来通知,说有一个自称是凯琳堂哥的人到警局去了,他们正在向他套取更多的资料。”
自节的眼睛突然闪烁亮光,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林医生,知道了,我这就去见刘警官,凯莉先交由你帮忙照顾。麻烦你了,辛苦了。”
虽然兄妹俩对于自节的秒速切换情绪已经是习以为常,可是这一次他们都有点转不过气来来,一脸迷茫。
“我这就去警局,然后直接回去酒店,你们不必等我。刘警官说有一名自称是凯琳堂哥的人到警局去相认,真是天助我也。我们一直以来对凯琳的背景一无所知。看来这次会有突破了。”
“Sam,我跟你一起过去。”
“那也好,我需要一些客观的看法。文简,你早点休息。”
到了楼下,小林已经备好车等着他们。原来刘警官在接见凯琳的堂哥之前,已经请小林过去接自节。他们的行动真快捷。一路上自节默默地整理思绪,没有人敢打扰他。不时,已经到了。
“沈教授,这就是袁先生,他说是看了今天电视的即时报道,再搜寻网路新闻后,确定照片中的人就是他的堂妹,凯琳。因为名字有异,为了确认真的是他的堂妹,所以到警局来。哦,他说凯琳的原名是袁招娣,凯琳这个名字应该是她自己后来改的。袁先生这次怎么巧,到香港出差看到新闻,才得知凯琳的下落。凯琳离家多年,从来没有跟家里任何人联系,开始时偶尔还有跟这位袁先生联系,之后就音信全无,失去联络。这位袁先生小时候是跟凯琳最合得来,两人关系最好,自从凯琳离家后,他曾经多次寻觅她的下落,一直都是消息全无,也就放弃了。”
“没有想到这里,这样的方式找到她。”袁先生叹气道。“其实两年前招娣的其中一位舅舅癌症去世,我婶婶,就是招娣的妈妈托人寻找招娣,我当时也倾全力帮忙寻找她,可是就是找不到。可能她有心避开我们。”
“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心理辅导的过程中,凯琳从来不提及以前的事情。连他的先生也没有见过她的家人。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们大家也尊重她,不多问。袁先生,不知道你方便跟我细谈吗?我想多知道有关凯琳的背景,希望可以更好的帮助她。”
“叫我Andy吧沈教授,只要是可以帮助招娣的,哦,我的意思是凯琳,我一定尽我所能。她太可怜了。”Andy一面说,旁边听的人都可以感受到泪水就在他眼中酝酿着,想必又是一宗惨绝人寰的悲伤往事。
袁先生按捺着心中的难受,将凯琳的过往娓娓道来。凯琳过荒唐生活的那些日子,堂哥曾经劝阻,跟凯琳争执多次。在一次激烈争吵中,Andy得知原来凯琳受到过那么大的伤害,又得不到母亲的信任和帮助。作为堂哥,他仍然是属于小辈,无法跟叔叔和婶婶对质。所以当凯琳要逃离家里,Andy也义不容辞地帮了一把。看来他后来那么积极帮助寻找凯琳也是因为这样。
一个这么不堪的往事,难怪凯琳要自己创建一个洞穴,一个她感到安全的洞穴,把自己密藏在里面。
“沈教授,我这个妹子受了太多的苦。刚才听刘警官说她幸运地嫁给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却因为精神出状况,自己要求单方面离婚,到底是什么回事。”
“Andy,基于对病人必须保密,我只能简单地透露,我在治疗凯琳时,她出现严重的移情,误将我当作情人。我想,应该是基于这个缘故,她觉得必须跟陈达成先生离婚,才有可能跟我一起。同时间,她还因为这个妄想内容做出了伤害言小姐的行为。为了避免她继续因精神失常再次做出伤害别人,或伤害自己的事情,我们在制服她的过程中用了麻醉药,她昏迷后,又一次陷入如几年前的情况,昏迷不愿醒过来。”
“我建议大家不如一面谈,我们一面出发到医院去,我想袁先生也想去看看凯琳。”刘警官建议。Andy同意,不过他要求先通知凯琳的父母。
到了医院,Andy显得有点小激动,因为病房外有警察守着,房内的凯琳打着点滴,同时其中一个手是上着手铐。寻觅多年终于找到了堂妹,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一支箭冲到床边,紧握着凯琳的手,留着泪,“妹子,我是大哥,你听见吗?妹子,你大哥来找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应该放弃继续找你的,是我这个大哥对不起你。”自节过去站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沈教授,我妹子她会好起来吗?”
“我们会尽力的。”
“你告诉我,我还可以做些什么?我会向公司请一个星期假,多留下来几天。刚才跟我叔叔和婶婶他们联系,他们说会尽快买机票过来香港,希望对招娣有帮助。”
就在Andy说招娣这两个字时,以则隐约看到凯琳动了一下。只是他也不太确定。
为了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凯琳动了,以则请袁先生再叫凯琳的原名一次,“Andy,你试一下在叫凯琳的原名。”
“啊?”
“我好像看见她动了一下。你继续说话,讲一些小时候的事情,然后自然地叫她的原名。”以则指导着袁先生如何做。
袁先生听话地跟着做,确定凯琳真的在每一次听到自己的原名时都会有微动。开了这些尘封多年的往事,都一一地刺激着凯琳,牵动着她内心深处的心弦。由于不适合一次过给予太多的刺激,自节示意袁先生暂停,同时要求他向凯琳表示已经通知父母,想要看看凯琳是否同样有反应。站在一边的林医生突然说,“慢着,这样是否会过量了,她可能会逃得更加的深。”
“我们到外面说话。”自节建议。
自节有想到这一环节,可是父母过两天就来了,若不给凯琳心里准备,可能情况会更糟。商量的结果,他们决定今晚到此为止,明天再跟她说有关父母到来的消息。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还是让她好好的休息比较稳当。
“今天大家都累了,都早点回去吧。陈先生明天一早也会过来,到时候介绍给Andy你认识。”刘警官催促大家离开,回去。
“也好,刘Sir,你也累了,我们今天就到此吧,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有的忙的。”自节也赞同。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也太峰回路转了,自节需要回家静静地整理思绪,才能够安排下一步的安排。不过,总算知道凯琳童年往事,这对于心理治疗是十分重要的讯息,他必须好好计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