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和莫玉玄突然间被关入大牢,这是玄云始料未及的。第一次下山就遇到这种事,不禁对这纷纭的人间产生陌生之感。
大牢之中,玄云满脸委屈。反观莫玉玄则安安逸逸舒舒服服地躺在满是潮湿晦气的枯草垫子上,没有任何不满。
玄云叹气道:“莫大哥,我们被陷害到此,你怎么还如此安然?”
莫玉玄手枕着头,口中嚼着根稻草,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已经被关了又何必去想是怎么回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怕。”
玄云望着阴暗牢笼之中唯一的窗户透过的一丝月光,喃喃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大叔会不会想起我,想着早点来救我?”
莫玉玄打个哈欠:“玄小弟,好困,我先睡了。”顷刻间便鼾声四起。
玄云独自倚着墙角,想着姐,想着义父义母,想着大叔师叔,一切切与这狭小阴暗之地相比都是如此美好,一种孤独的感受忽而从心中涌过。最后在月光沐浴之下,昏沉沉睡了过去。
万籁无声,玄黄殿所处山脚下,密林中。一男子身披斗篷,一男子身着玄黄殿道袍。
道袍男迫切问道:“殿下事情办妥了?”
斗篷男笑道:“你和他都是同门弟子竟然不惜杀了他,道长的手段有些狠呐。”
道袍男长舒一口气,笑道:“殿下如此说实在是抬举小人,看来殿下已经将他除掉了.”
斗篷男停住笑,严肃道:“不,我没杀他。不过道长放心,掌门之位我自然会帮道长夺得,但是我要留他性命。”
道袍男不敢声张,片刻后回答:“好,只要能让他消失在玄黄殿,留他性命也无妨。殿下答应的事可不要食言呐。”
斗篷男坚毅道:“魔族决不食言!还请道长放心,后会有期!”化作一道青烟消散无踪。
道袍男见斗篷男去后,冷冷哼了一声,却又不敢大声哼出来,转身自回了玄黄殿不提。
翌日,天色大亮。
在熟睡中的玄云被吵醒,地牢门在声响之后打开。一丝阳光从大门射入带来些许暖意,牢头打开关押两人的牢笼,赶走二人。
睡眼惺忪模模糊糊就被推搡出了地牢,刺眼的阳光久违了,终于重获自由。待眼睛适应,在二人跟前出现一个女子。
玄云见了咬牙切齿,化成灰他都认得,怒吼道:“那个谁!昨天就是你冤枉好人!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苏小碧十分抱歉,低着头任凭玄云数落她,一言不发。
莫玉玄劝道:“小弟,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样说让人家脸面何存。再说姑娘今天能来看你,就足以说明她已知错,你又何必揪着不放。饶了她罢。”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少年对着少女大吼,路人指指点点,这少年怎么如此不留情面,在大街上欺负一个弱女子,眼神中带着嗤之以鼻的味道。玄云当然不愿成为过街老鼠:“算了,算了,反正也蹲过大牢了,怪你也没用。别让我再见到你!”扯着嗓门,玄云转身就要离开。
苏小碧心中骂道:“果然是个无礼之徒,也不知道小姐看上了这小子哪点好处。要不是小姐吩咐,我才懒得理你!哼!”发完脾气还记得小姐交代的事,没办法还得硬着头皮叫出声喊道:“玄云!我家小姐有东西送你。”
玄云犯疑,我这第一次下山哪有认识的人?莫非这家伙又想害我?不由得大怒:“你又想害我!我第一次下山,你家小姐怎么会认识我!”
“哼,爱信不信,这个药是我家小姐昨天连夜制的,说是对你的伤有好处。”苏小碧努着嘴,满含不情愿将药递出。
玄云一想伤,屁股还有些疼,她家小姐昨天怎么会知道我负伤?果断是骗人的,三番五次还想骗我!看到药袋上的花纹,他一怔,随即平复过来,变脸满含怒气,一手将药挥到地上:“事到如今还想骗我,肯定是什么毒药!”
药,从精致的口袋里倾倒出来,无辜的洒落一地。苏小碧委屈的哭了,不是为自己受到如此羞辱,而是为小姐的不值。昨夜忙了两个时辰,月下似嫦娥般的小姐,亲自捣药,带着汗带着笑,忙忙碌碌才赶了出来。却被这无礼之徒如此对待!苏小碧哭着:“你!.”算了,不想再说下去。她屈膝半跪哭着拾取一颗颗饱含深情的药丸,只是药丸太多,洒得太远不好拾。
莫玉玄弯下腰,轻轻将药丸拾起,闻了一下。而后捡起一颗两颗.终于将药丸捡干净,交给苏小碧,一直没有出声。
苏小碧接过药丸,十分感激,细细瞧着眼前的男子,俊秀长发中分两旁,眼神深邃之中带着脱俗,一身锦织金色镶边黑袍,肩后一副紫色披风,腰间别着一柄怪异长剑。总之眼前的男子给她的印象是超凡脱俗器宇不凡,绝对比那无礼之徒强数倍。苏小碧谢过男子,问道:“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莫玉玄笑道:“我本无名,何需多问。”转身带着玄云离去。
苏小碧装好药丸一溜烟似也跑了,一刻都不愿停留,她要劝小姐绝对不能念这无礼之徒!绝对不能。
一大早,莫玉玄带着玄云坐在客栈,点上几个小菜,摆下一桌。玄云身无分文,倒担心谁来付账。
莫玉玄从怀中摸出四两银子放在桌上,玄云这才安下心来畅快酣享美味。
莫玉玄举着酒杯,不饮。疑惑满腹,放下酒杯问道:“玄小弟,刚才为何要那样对待苏姑娘?”
玄云夹着菜不停往嘴里送,边嚼边道:“大哥不是看见了嘛,她骗我,我就只能这样对她了。”
莫玉玄一笑:“你我兄弟之间都不愿说实话?”
玄云笑:“真的没什么,她骗了我我就骗她呗。”
莫玉玄饮酒,借着饮酒的动作,突然出手。瞬息之间右手从玄云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正是药袋中的药丸。莫玉玄大笑:“既然都将人家的药丢了不要,还留着这一颗作甚?大哥帮你丢了。”言罢,举起手便要丢。
玄云扔下筷子,双手便过来抢:“大哥,手下留情!”
莫玉玄逗他,笑道:“不老实的小子!年纪轻轻便有心事,只肯憋在心里都不愿说出来?还你。”
玄云接过药丸,小心藏好,生怕这莫大哥再来抢。放好后,安心拍了两下,没事。玄云笑:“我才十六岁哪有心事。大哥想多了。”
饮酒,下肚,笑道:“小弟,事太多憋在心里会不舒服,还是发泄出来的好。人间美酒的唯一好处便是醉,只可惜‘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了还有醒来的时候。你不喝酒却并不代表不会醉,可醉到什么中了?”
“大哥,饭菜都凉了!赶紧的吃菜,吃菜。”
“不愿说?那就算了。以后你若想找人说话可以到这客栈找我。回去吧,听说玄黄殿的门规可是很严的,不能轻易下山,你这一回恐怕不能再下山喽,在山上找个人说话也很难吧。走吧,走吧,快走,大哥不留你。”莫玉玄复饮一杯,“记住有事别放在心里。”
玄云失了笑容,放下碗筷:“大哥可曾为情所困?”
“何出此言?”
“喜欢一个人真的没错么?为什么他人可以我却不能。”玄云自顾自问着。
莫玉玄停杯,正襟危坐,静心听着:“那要看你喜欢谁?如何喜欢。”
“在义父义母眼中我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喜欢姐,可我知道姐不喜欢我,但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喜欢姐?小弟,人间伦理哪有姐弟相爱的缝。”
“可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她是义姐,我是义弟。为何他们都不让我喜欢她,不让我娶她?”
“****讲求两情相悦,你若一厢情愿到头来伤的只会是自己。况且人间礼法深入人心,门当户对的观念人人都墨守成规,你如何门当,如何户对?同在一个门户,不会有出路。”莫玉玄说得如此沧桑,远远不是他表现的年纪那般年轻,似乎经过了无穷的岁月说出这一般刻骨铭心。
“我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十天之后的比武大会我会证明自己有能力,我不是个木头!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燕孤云,我要娶姐!”玄云静静说道,没有任何冲动如此平静。
“燕孤云?你不叫玄云?难道你是燕家庄的人?”莫玉玄有些出乎意料,激动随即用镇静掩饰住这点激动,平静道。
“我也不知道,义父义母都没说过我的身世。不过是不是燕家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是我与来自哪无关。”
莫玉玄不再听他闲言,“燕孤云”三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回响,真是缘分,想不到在这遇上了。
“大哥?大哥!”玄云摇着出神的莫玉玄。
莫玉玄回过神来:“怎么了?”
莫玉玄岔开话题,假装道:“没事,呃,你说的不是我问的那个,这药如何解释?难道你认识那小姐?”
“一开始我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药袋上的花纹如此熟悉,绝对没有错。就是那天我在玄黄殿上见到的女子。眉间一点红痣,半个桃花遮掩,美若天仙。对了,见到她的时候我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似乎以前见过,却又明明是第一次。”想到了第一次见苏昕的场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用筷子欺负他,争着同一个扫帚却把人家的手弄痛了,那一抹含羞的神情清晰印在脑中,有些醉了,玄云扶着手翘着头完全沉浸在美好回忆中。
莫玉玄看在眼里,笑道:“第一次见就像见过一般?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人家?”
玄云摇头:“没有!我发誓绝对没有背叛姐,我没有喜欢她人!”
“哈哈!有趣儿!有趣儿!小弟,喜欢上了人家却觉得对不起姐,两难,不知如何是好?你姐既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苦求不放,还落得众人不高兴。既然喜欢一个人为何又不放手去追?偏偏和人家的婢女小碧姑娘过不去,故意气她的?哈哈,真是块木头!也不知道是谁给你起的‘木头’两字,真是贴切。”莫玉玄大笑不止,眼前这小弟真是太年轻,太过于傻得可爱。
玄云埋怨道:“大哥,连你也欺负我!”
“大哥哪有欺负你,哈哈,只不过是很好笑而已。算了,你还是走吧,回家去,别再想着什么姐了,想想人家苏姑娘吧。十日后的比武大会作为你大哥我自然会来看你表演,顺便也帮你一把,将那个什么苏姑娘也骗过来为你助阵,如何?”
玄云些许为难,默不作声。也不搭理莫玉玄,呆呆想了片刻,一言不发,走了。
莫玉玄停下笑声,一脸沉寂。随手一招,掌柜的跑了过来,躬身道:“殿.”
莫玉玄拍桌道:“我说过多少遍,现在我是莫玉玄!叫我莫玉玄,懂了么?”
“是是是!属下喊错,请莫大哥责罚!”掌柜孔老三请罪道。
“别搞这一套,我也没想过要罚你。给你个任务,去查一下玄黄殿玄云这个少年的底细以及他周围和他亲密的人,越快越好。”莫玉玄威严无比,命令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孔老三领命而去..
却说苏小碧回了苏府,满肚子怒火憋着,径往后院跑去。小姐苏昕正在后院静心亭上悠闲喂鱼。坐观鱼儿自由自在,而自己被锁在这深闺大院之中有些伤感。有一颗没一颗的投食,一颗下去惊起鱼儿争食,争先恐后,点点涟漪随波送远撞上田田荷叶又退了回来,一波接一波。
苏小碧跑到小姐跟前,闹到:“小姐,你看!”她将药袋递还小姐,故意将掉到地上弄脏的那一面翻给小姐看。
苏昕温柔指间惋惜摸着这药袋道:“怎么弄脏了?莫非他不要?”有些失落,随之而来。
“那个无礼之徒,气死人了!居然说这是小姐弄的毒药要害他!还把药弄洒了一地!小姐,那家伙有什么好?”
苏昕倒着药丸,一颗颗数着,笑道:“他不过是不知药性随口说说罢了,至于将药洒了,本来就是他的性子,无礼之徒你又何必跟他计较倒显得自己无礼。”
苏小碧埋怨道:“小!姐!你怎么帮着那无礼之徒说话呢?你是不是着魔了,难道那家伙对你施了法术?”
苏昕将药袋捧在手心中,双目含情脉脉望着天空,两只鸟在空中自由自在飞舞而过,羡慕,嫉妒,恨?不知是何种滋味,苏昕淡淡道:“小碧,为什么我们做女子的就不能像男子一般出去闯荡,却要被禁锢在这牢笼之中。”
苏小碧知道小姐又感伤了,劝慰道:“这就是我们做女子的命吧,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有什么办法呢,除非我们是男子。”
“命吗?所谓的命运总是如此弄人。小碧,关在笼子里这么多年幸好有你陪着我。这些年苦了你。”
“小姐,小碧不苦,若不是小姐收留。小碧早饿死街头了。奴婢愿意一直陪着小姐!直到永远。”
“傻丫头,哪有那么长的时间。到了那一天我就得离开这笼子了.不管我愿或不愿.”苏昕想到不开心的事,娥眉微蹙,将药袋扔到水里,药丸沉,惊起鱼儿飞跃。
“小姐,又有媒婆上门说亲了?你若不愿让老爷推掉就行了嘛,何必弄得这么忧愁。”苏小碧笑着,跳到苏昕跟前拌鬼脸。
苏昕浅浅一笑:“鬼丫头,这次不同。来说亲的可是三王子!”
“三王子?王的第三个儿子,不正是苏娘娘生的王子!算起来和小姐还是表兄妹!既然是王族,小姐为什么不答应呢?难道是因为那个叫玄云的小子!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小姐才不高兴。要不,求老爷将那小子打一顿为小姐解气!”
“说什么鬼话,女孩子家就知道打啊打。三王子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反而是玄云不一样。”说着苏昕在亭子中来回踱步,“明明他的作为很气人,却觉得心中根本不气反而是喜。似乎他气我我越高兴,若他冷冷淡淡我反倒不开心。”说到这,想起第一次见玄云的场景,清楚记得脸红了,火辣辣的烫。
苏小碧用手摸摸小姐的额头:“小姐,也没有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了呢?”
苏昕笑着丢开她的手,笑骂道;“别来逗我开心了,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能懂我说的话了。”
“啊!”苏小碧拼命摇头,“我才不要呢,一天弄得神魂颠倒要死要活,多累。还是一个人过得舒服。不过小姐,你真的喜欢上玄云了?”
脸上一红,恰似桃花盛开,又如晚霞飞起,在脸上留下一抹余温,摸着自己的右手,被那家伙弄疼的地方,似乎又疼了,望着天低低道:“我见他像是故人,很早以前就认识一样,或许就是命让这冤家在此生与我相遇在此刻吧。若是如此,我愿意认命!”
前世姻缘今世错,轮回乡里苦折磨。鸳鸯谱上朱砂点,哪管人间散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