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球球，这个名字是妈妈取的，她说我从她身子里出来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个球，又圆又滑。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名字，球球听起来像是叫一条胖乎乎的小狗，或者一只毛茸茸的小猫，我们这儿的动物园里，就有一只熊猫叫做球球。而我邻居养了一只金丝熊也叫球球。我长得非常单薄，从各个角度看起来都更像一根木条，而不是一个球。男孩们很喜欢看我掀起衣服吸气，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找我玩。每当我颤抖着身体把肚子吸到不能再扁，肋骨一根根紧绷着皮肤的时候，他们都会兴奋地尖叫“骷髅骷髅”。这个游戏让我很有成就感，我在男厕所，教室后边，放学路上，操场上都表演过，甚至在墙角为几个女生单独表演，她们发出刺耳的尖叫，混合着“骷髅骷髅”的大叫声跑开了，只有一个女孩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一根肋骨，让我一下泄了气，她害羞的跑开了，红领巾歪在一边，头发在后背上下跳跃着，从此我也不太热衷于这个游戏了，因为十分害怕再有人戳我突起的肋骨，这个念头让我憋气的时候全身发痒，紧张极了。我的脑袋很小，后脑勺扁平，贴在墙上几乎没有什么缝隙。就连我的眼睛都像一条细小的蚯蚓，它紧张，闪躲，仿佛到处都是刺眼的阳光。我想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比我更不适合球球这个名字了。
我的妈妈，这么开头，我可真不知道如何介绍她。如果从妈妈的角度来看，她粗心大意，胆小怕事，穿着奇怪，还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发型，她的声音底气不足，有时候却又格外尖锐。她经常说我是她的好朋友，是她的小战士，我想她也确实更擅长成为这样的角色。逛超市的时候，她比我更了解各种各样的小零食，也比我更热爱那些包装漂亮，造型可爱的零食，比如hello kitty形状的棉花糖，小鱼形状的饼干，小兔子形状的巧克力，还有可以凑齐卡片中奖的干脆面，附送一个小汽车钥匙链的威化饼。我总是沉默地拉着妈妈的手东张西望，看别的小孩哭喊着要这个要那个，甚至躺在地上打滚，直到眼泪汪汪地被妈妈拖走，他们一定很羡慕我有这样的妈妈吧，买了这么多漂亮好玩的零食，可事实上到家之后，大部分都被她吃掉了。我几乎对零食没什么兴趣。我的妈妈还很喜欢逛玩具店，她经常对我说：“走，咱们去玩具店给你买点好玩的。”可是我一点都不兴奋，因为结局往往是她给自己买了点好玩的。比如我想要一个遥控汽车，她却说：“哎呀，那有什么好玩的，你过来看看这个，看这个马车多漂亮啊，回头我的芭比和你的芭比男友都可以坐在里边，多好玩啊！”又是芭比，她买的关于芭比的东西都快堆满我的桌子了，各种各样的衣服，鞋子，提包，桌椅板凳，床，上个月才买了一辆芭比甲壳虫！如果别人进入我的房间，一定会以为这是个女孩的房间。可是看着妈妈闪闪发光的眼睛，和旁边那个趴在玻璃橱窗上看里边娃娃的小女孩一个样，如果我口袋里有钱，一定立刻为妈妈把那辆马车买下来。可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忘掉遥控汽车，等妈妈买好，回家拿着芭比男友和她的芭比一起乘坐马车。
“你说，芭比，你今天真漂亮！”妈妈为芭比换上了晚礼服。
“芭比，你今天真漂亮！”我坐在地板上，手拿着芭比的男朋友ken，每说一个字就晃动一下他的身体。
“ken，你也很帅啊！咱们今天坐着马车去哪里呢？”妈妈拿着芭比围着马车转了一圈。
“啊，我要带你去，去，去火星啊。”我拿着ken，看着妈妈，希望她能给我什么提示，可是她只是抿着嘴笑着，好像真的在等我带她去什么地方，直到我说出火星这个词。
“你重新说，说带我去皇宫里跳舞。”妈妈压低了音量和眉头，好像害怕被芭比和她的男友听见似的。
“我要带你去皇宫跳舞啊！”我把ken的胳膊掰直了，做出一副邀请芭比上马车的姿势。
“你不要再给他买这样的玩具，小心玩成娘娘腔！他应该玩玩飞机大炮，或者下楼和小孩们打架！”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门口，他斜靠在门框上，一只手在挠着脖子。
“玩你的电脑去吧。”妈妈斜着眼看着爸爸，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和刚才公主一般的芭比相差甚远。
“哼！”爸爸踢踏着拖鞋走回他们的房间。
“这破门受潮了，都变形了，都关不上了！”那边发出巨大的门和门框反复撞击的声音。
“别管他，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是娘娘腔，你是我的小战士，咱们玩到哪儿了？ken？”妈妈用芭比的音调细声细气的说着，并把芭比的一只胳膊伸直，抚摸了一下ken的脸。
我当然知道我不会成为娘娘腔，我玩这个完全是为了妈妈。我和她一起度过了太多无忧无虑的时光，比起和小孩们打架，疯跑，我更喜欢陪在妈妈身边，我感到放松，她和我玩的时候，就是一个有耐心，天真可爱的小女孩。她经常说我和她是一条战线的，我是她的小战士，要一起对付爸爸这个大坏蛋。我知道这句话有玩笑的意思，但是我喜欢做她的小战士。有时候妈妈和爸爸会忽然在屋子里追打着玩，妈妈一边大笑，一边尖叫：“球球，快来救我！”我会奋不顾身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爸爸的腰，阻止他抓住妈妈。记得有一次，爸爸在床上咯吱妈妈，妈妈笑得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叫着我：“球球，球球，快来救我啊！”我当然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爸爸压在妈妈的身上，我怎么拉都拉不动，于是我急中生智，用手挠爸爸的脚心，爸爸挣扎着闪开了。妈妈也因此获救了。
“这小兔崽子，没白养活么？”爸爸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挠我的胳肢窝。
“这小兔崽子，没白养活么？”这句话经常出现在爸爸的嘴里，比如他上厕所的时候，卫生纸用完了，他就会在厕所里大叫：“小兔崽子，快给我拿卷卫生纸。”我会迅速地跑到柜子里，从一大包卫生纸中拿出一卷，再迅速的跑到厕所门口，这个时候一定会有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我就把纸放在上面，有点像往圣诞树上挂什么礼物一样。紧接着爸爸就会说：“这小兔崽子，没白养活么？”
爸爸既然出现了，我就再多说他一点吧。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一定不会讨人喜欢的。怎么说呢，虽然他四十岁不到，可是鬓角就有一点白了，额头还有点谢顶。不过对于邋遢的他来说，这些并没什么值得在乎的。他很懒惰，对于我也有点漠不关心，说话的声音很大，措辞有点粗鲁，可是不得不承认我有一点喜欢他说话的方式，自己也偷偷地模仿过，比如：“你这个臭娘们，饭做好了没有，饿死我了！”，“******，老子又输了一局！”，还有这句：“小心老子揍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会顺便把手张开，做出一副就要揍我的样子，“考试给我考好点，小心老子揍你！”“快点把这碗饭吃完，小心老子揍你！”可是在我的记忆中，他根本就没有揍过我。他平时在家最喜欢玩在线游戏，下象棋，斗地主，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几乎很少从他的房间走出来，有时候妈妈做好饭，让我叫他过来吃饭，我走到他的身旁，看到他的脸被电脑屏幕照亮了，彩色的光斑在他的脸上闪烁，就连眼睛也被点燃了，我竟然有一点不认识他了。“爸爸，吃饭吧。”“爸爸，别玩了。”“爸爸，妈妈叫你吃饭。”“******，你这个小兔崽子在一旁罗里吧嗦，害得老子又输了一局，快滚开！”然后我就滚开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吃饭，我一点也不生气，这就是我们家的生活方式，爸爸肯定会在米饭盛好的时候过来吃饭的。
我有时候在想，妈妈虽然不是什么美女，但也还算是个温柔可爱的女人，她怎么会和爸爸这种人走在一起呢？我曾经问过妈妈：“你是怎么认识爸爸的。”
妈妈立刻陷入回忆，脸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辉，开头是这样的：“你爸当年可帅了！”
我只能费劲地幻想我爸当年有多帅，在我的脑海里，他的头发乌黑茂密，身材修长，干净整洁，温柔又有礼貌。这真是差强人意的幻想。
我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妈妈说：“他喜欢玩电脑啊。”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会不会很快长大，也变成你爸那样，天天抱着电脑，再也不理我了？”
我赶忙替自己辩解：“可是我不喜欢玩电脑，我们班很多同学也喜欢玩，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
妈妈对我的回答很宽慰，她紧紧地抱着我，把我的脸埋在她的胸口，柔软又温暖，浓浓的妈妈的味道。我陶醉其中，全身软软的，甚至有一点困了。我模模糊糊地想起爸爸不和我们一起玩，是因为他根本就融不进来吧，因为我才是妈妈最好的朋友，是她的小战士，而爸爸只能嫉妒我，在一旁咒骂我早晚会变成娘娘腔。怪不得妈妈经常在我的房间里搂着我入睡，大概没人想抱着一个有点谢顶，又有点邋遢的粗鲁男人睡觉吧。
昨天，前天，还是前两天，我竟然搞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天了。但那绝对是一个无比糟糕的日子。我和妈妈早上就约好了放学她来接我，然后顺路去超市买点东西。一放学，我就冲出教室，跑到学校门口，在人群中寻找妈妈，找了老半天，发现她还没来，我就站在大门口里边种着松树的水泥台上等她。我东张西望，初夏的风吹的人很舒服，我低头晃悠着身体，看到地上有一个冰糕棍，上面爬满了蚂蚁，密密麻麻地有点恶心，我往旁边站了站，那里坐着两个女人，应该是在等自己的小孩吧。他们坐在报纸上，其中一个女人很瘦，颧骨很高，翘着二郎腿，另一个比较胖，我从后边可以看到她脖子里的皱褶，她手里拎着一个水壶和一把钥匙。我站的有点累了，就蹲了下来。
“你孩子晚上写作业写到几点啊？”
“哎呀，都写到十点呢，早上六点多又要起床，太辛苦了。”
“我的孩子也是啊，你说这老师怎么布置这么多作业啊。”
“没办法啊，现在竞争多激烈，不努力点不行啊。”
“昨天和我孩子一起出来那个男孩，你记得么？”
“记得，长得尖嘴猴腮的。”
“他爸爸做大生意呢，听说给老师送过金项链呢。你看，就那边那个女的，是他们家保姆，每天来接孩子。”
“啧啧啧，这个保姆真年轻呢，还挺漂亮。你说孩子他妈放心雇一个这样的保姆么？”
“你看你看，马路对面那个女的，穿得太好笑了吧，她难道以为自己是小女孩么？”
“脑子有问题吧，一把年纪了还扎两把小辫，瞧瞧那绿色的眼影，跟孙猴子似的。”
她们两个越说越欢乐，头越来越近，瘦女人的脚尖快速地抖动着，胖女人的水壶和钥匙发出一阵阵的碰撞声。我抬头看到妈妈在马路对面，正向学校门口走来，不过她还没看到我。我知道他们两个嘲笑的就是妈妈，我又生气又害羞，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妈妈穿了一件皱巴巴的白色短袖娃娃衫，下边穿了一条有点蓬蓬的短裙，还穿了一双厚底的橘色凉鞋，拎着一个金色的塑料质感的单肩包，她梳着齐刘海，编了两个辫子，脸上有精心化的妆，红红的脸蛋，黑黑的眉毛，绿色的眼影，亮晶晶的嘴唇。活脱脱就是她的芭比娃娃的打扮。我转过身，面对着松树，竟然有点担心她发现我，我感到耳朵都要燃烧起来了，太阳穴突突跳着，虽然妈妈和别人的妈妈有很大的区别，但是她一向都是这样打扮自己的。我又着急，又恼火，忽然觉得这两个女人非常没有礼貌，非常过分，根本是在侮辱妈妈，而妈妈却是那么无辜。我是妈妈的小战士啊，我应该保护她，应该教训教训这两个女人的！我转过身，看到妈妈正在躲闪马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我从水泥台上跳了下来，跳到两个女人的面前，我觉得自己的脸就要被一种羞恼的气体撑爆炸了，我吸了两口气，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想好怎么教训她们。她们俩个看着我，以为我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低着脑袋，偶尔用眼角往上看看，各种各样丑陋的句子在脑海里翻涌着，我咽了一下口水，对她们说：“你们两个臭娘们，还不赶紧给老子滚！”我不知道自己的语气和音量够不够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但是我看到了那两个女人震惊的眼神。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瘦女人站起来揪着我的肩膀。
“就是，你这孩子有毛病吧！”胖女人也站了起来，推了我一下。
我感到光线异常的明亮，很不真实，好像自己的什么程序被启动了，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只发疯的狮子，可是我的身体太小了，说是一只发疯的小狗更为确切。我的心脏疯狂地跳着，我朝着瘦女人的胳膊咬了一口，还踢了胖女人一脚，她们的音调越来越高，我也听到了自己的尖叫，还有大哭的声音，我在她们俩个的包围中奋力挣扎，能咬就咬，能踢就踢，能抓就抓，我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我甚至什么都没有看到。
“球球，球球。”
“你们干嘛打球球！快放手！”
妈妈把我揪了出来，用胳膊揽着我，我紧紧地贴着妈妈的腰和大腿。离远了一点才可以看清楚那两个女人，她们仿佛静止了，只有胸口和鼻翼还随着剧烈的呼吸起伏着，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慌乱中缓过神。胖女人的上衣被我拽变形了，粗壮的肩膀漏了一半，内衣的肩带也露了出来。瘦女人的脸耷拉着，皮肤松垮，好像一霎那就老了很多，她用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臂，上边有好几道红色的抓痕。我想她们一定明白我为什么发疯了。
妈妈蹲下来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她摸摸我的脸，摸摸我的胳膊，还检查了一下我的腿。其实我一点都没受伤，因为那两个女的显然吓到了，她们张牙舞爪的只是在躲我。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妈妈金色的包蹭到地上了，我看到两只蚂蚁有点犹豫的爬了上去。
“她们，嗯，她们骂我，我就打她们。”我忽然不准备把她们说妈妈的难听话再重复一遍。这样做让我觉得自己很像一个男子汉。“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打人多不好啊！”我的额头很潮湿，脖子也黏糊糊的，刚才一定出了很多汗。我抬起头，发现那两个女的已经不见了，围观的人也散去了。我往远处看，在马路车流的间隙中，那两个女的领着蹦蹦跳跳的孩子，沉默寡言，行色匆匆，偶尔向这边投来陌生的目光。我又低下头，妈妈用手指在弹她胳膊上的蚂蚁，她的裙子确实太短了，蹲在那里，我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她粉色的内裤。
“咱们回家吧。”
“不去逛超市了么？”
“我不想去了，我想回家。”
“好吧，正好我的鞋走起路来好痛啊。”
晚上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觉，我走到客厅，客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在闪烁着，妈妈侧躺在沙发上在看电视。
“你怎么还没睡呢？”
“我睡不着。”
“走，我陪你睡。”妈妈关了电视，跟着我一起回到我的房间。
妈妈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我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妈妈的胸口，热乎乎的，让我非常舒心。我努力让自己赶紧睡着，我尝试了数绵羊，还数了妈妈拍我后背的次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有了一点点的困意。可我还没睡着，妈妈就轻轻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下床走开了，我以为妈妈去上厕所了，就等着她回来，刚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一点微弱的睡意，也消失了。我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可是并没有冲水的声音，过了很久，也没有妈妈走回来的脚步声。忽然我听见爸妈的房间传来奇怪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微妙，我很难形容，像是衣服和被子被摸索摩擦的声音，再加上一点点的喘息。我努力捕捉着那边的动静，声音越来越大，我悄悄地坐了起来，准备过去看个究竟。我站在爸妈门口，他们的门因为潮湿关不上，于是漏着很大的缝，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纱照在床上，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深蓝色的，我开始看不太清楚，经过仔细的辨认，我发现爸爸压在妈妈的身上，妈妈呻吟着，却又没有奋力抵抗，也没有大声喊我过来救她。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冲进去救妈妈，就像平时爸爸欺负妈妈的时候一样，我甚至看到妈妈的脸转了过来，她皱着眉头，眼睛泛了一下光芒，她直直的看着我。我的心又突突跳了起来，我觉得妈妈可怜极了，爸爸压在她的身上上下起伏，我想妈妈一定担心把我吵醒了，只好忍受着爸爸的虐待。我推开门，冲到爸爸身后，打他，拉扯他，还挠了他的脚心。爸爸妈妈像被我吓到了，妈妈没有感谢我，爸爸也没有大叫：“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是有点用么！”而且我发现，他们两个竟然光着屁股。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这是在做梦呢。”妈妈摸摸索索的穿上了衣服，赶忙过来拉着我。
“你骗人，我根本就没有睡着！”我感到鼻头一酸，就哭了起来。
“因为，因为你一直都在做梦啊！”妈妈搂着我，抚摸着我扁平的后脑勺。
“你是说，下午我和人打架也是在做梦的。”我抬起头看着妈妈。
“是啊，你现在也还在做梦呢，等你一会醒过来，就会发现，这些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呢。”妈妈走到窗户旁边，对着爸爸说：“不信你问问你爸。”
爸爸站在窗户旁边，侧着脸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月光勾勒出他的轮廓，我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直到他抓了抓裤裆，笑着说：“小兔崽子你别梦游了，快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吧。”
我觉得异常的放松，这场梦还真够长的，看来根本没人嘲笑妈妈，爸爸也没有欺负妈妈，说不定只有在梦里妈妈出门才会打扮得那么奇怪，爸爸也只有在梦里才是个谢顶并且爱骂人，而我也只有在梦里才有球球这个傻乎乎的名字，并且我们家的门也只有在梦里才会变了形关不上呢！我躺在妈妈的怀里，呼吸着妈妈的味道，感觉这场梦很快就要结束了，可不是么，天已经越来越亮了。
“小兔崽子，快给我拿卷卫生纸！”
我悄悄地从妈妈身边挪开，快速地跑到柜子里，从一大包卫生纸中拿出来一卷，又迅速地跑到厕所门口，可是爸爸并没有把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我只看到了一根弯曲的树枝。我慢慢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呆了，半截杂乱的树堆放在马桶上，树枝上挂着爸爸的背心，裤衩，还有两只袜子。
而我一转身，一个浓妆艳抹的巨大的芭比娃娃向我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