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推开门进书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父亲秦明正蹲在地上,细细查看书房里那把太师椅的榫卯,仿佛要看穿什么东西一样。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秦明立刻起身,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假装严厉的训斥道:“怎么就直接进来了?进门之前不知道要先敲门的吗?”
还没等秦宇回答呢,跟在秦宇身后的王氏就不乐意了。呵,好家伙,一回来就为了这点小事训斥儿子,莫不是中午家里的饭菜比外头好太多了,所以吃撑了?
在外面或许王氏会给秦明三分面子,但是在内里可是丝毫不惧。当即把秦宇拉到自己怀里,杏目一张,开口道:“怎么,可是在外面养了女人?一回来就图穷匕见的不待见我们娘俩?”
听到这话秦明嘴角一抽,当即脸色就不好了,奈何家里夫纲不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毕竟妻子娘家势力大,许多事情还要那边多多担待,便讪讪道:“夫人说笑了,哪能啊。”一点也不见在外头挥斥方遒的大商人的模样。
赔了个笑脸,就再也硬气不起来了,索性秦明就不装着那副严父嘴脸了,对秦明招招手,道:“我儿,来为父身边,半年未见,甚是想念。”
秦宇正要动身,却被王氏拉着衣角动弹不得,疑惑的看了王氏一眼,只见王氏一手揽着自己,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冷冷笑道:“若不是有了外室,怎么说好的昨日归家,无缘无故晚了一日?不是为了安置那个狐媚子?”
一听这话秦明顿时明白了,妻子王氏这是在为昨天的事发气呢,不开心了。上午回来的时候,身边人多,沈氏李氏都在,她顾着自己的面子,没有当众发作,现在人少隐秘点,来寻自己的晦气了。
秦明心里感动着王氏的体贴,口中回答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昨日甫一进城我便去觐见了郡守大人,随后在城中乃是为了处置带回来的货物以及安置随我归来的下人,而后召集了城中店铺的掌柜,查看了这半年来我不在的时候账簿,看看有无偷奸耍滑以及疏漏之处,忙了一整天不得停歇,好不容易才处理完大半,还留了些手尾在那,却是等不及处理,今日便归家了,哪来的什么时候去安置什么莫须有的狐媚子呢?夫人若是不信,去问我贴身侍卫铁勇便知晓了。”
王氏却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嘴角含着冷笑道:“谁不知道铁勇是你的心腹,如何能问出个子丑寅卯出来,指不定你就是派他安排的。”
“夫人若是不信,商队中随意找一人来询问便可。”
“罢了,能带出去的,哪个不是向着你的?能问出来才是稀奇。”王氏这却是放过了这个话题的意思,转而问道:“你去寻郡守作甚?可是有什么难处要求到他头上?他可是个难得的求名不求利的正直之士,我看你那番定是着了无用功。”
“夫人明鉴。”看到王氏放过了那个话题,秦明松了一口气,但是想起昨日的遭遇,又有点头疼起来:“还不是那个张安张郡丞,一直惦记着咱们家在郡城内的铺子,张口就是要拿走一半,这如何使得?平日里只是听说郡守大人清廉,可这表面上道貌盎然,私底下蝇营狗苟之辈数不胜数,我就挑了一车上好的东西过去,想借着旧日的叔侄之情让他收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惹恼了他,我看他脸色难看之极。”
王氏摇了摇头,道:“这倒未必,他虽然为官清廉,不收贿赂,但并非迂腐之人,只是洁身自好罢了,否则在这官场之上也混不下去。”
“郡守是这等无欲无求之辈,这可该如何是好?”说到这里秦明又头疼起来。
“谁说他无欲无求?若是真无欲无求如何会出来为官?只是人家不求钱财之利,求的是官和名,我们给不了人家罢了。”王氏驳斥了自己夫君一句,接着道:“可惜我只是庶出,娘家里的人情本来就所剩无几,肯定都放在建康城中的。”
秦明正要安慰自己的妻子几句,就听见自己儿子脆生生的声音说道:“父亲母亲,郡守大人若是求名,我倒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听到自己儿子这般说话,秦明第一个不信了,道:“我儿莫要说笑了,郡守大人成名已久,若是要再次扬名,不知要做出什么大事来呢,说不得把我们家搬空了都不够。”
听到秦明这嘲笑自己的儿子,王氏瞪了他一眼,蹲下来抱着秦宇和蔼的说:“莫要听你爹爹胡言乱语,我儿有什么想法大胆的说出来,不怕。”
秦宇被王氏抱着有些别扭,挣扎了一下,发现动弹不得,便认命地说道:“此事易尔。只是唯恐初时有损爹爹名声。只消派些不熟的面孔,去酒楼食肆这些人多的地方嚼嚼舌头,就说有某不知名的大商贾,为结识郡守大人不惜奉上重礼,却被郡守大人拒之门外,严词拒绝。郡守大人本就颇有廉名,何况这等事世人多喜,私下里必然口口相传,若是有心人稍一打听,也不难知道前不久父亲便被拒之门外,如此一来有了实证,较之凭空捏造又有了佐证。只需多派几个人,多传出几个故事,久而久之,真假混淆之下,也无从探知何为真,何为假。但是口口相传之下,郡守的廉明必然会更上一层楼。此即为扬名之法。”
听到这话,王氏眼睛一亮,把秦宇搂着更紧了,口中夸赞道:“不错,我儿果真天资聪慧!此法可行。我也曾听过,当初郡守在晋陵任职时,曲阿富人殷绮,见郡守住所朴素俭约,便送给他一套衣服,一床毡被,却被婉言拒绝。本应该不过几个人知晓的事,若不是有人暗中将此事宣扬出来,世人如何得知?然而若是能宣扬到世人皆知,便由不得他不领这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