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在孔奂面前借口事务繁忙而告辞的张安此时并没有走远,他的马车在就停在郡守府相邻的街道上,此地正好有个拐角能看到门前。
“老爷,那秦明出来了,小的看他神情恹恹,那一车东西,郡守府里一件也没收下,想必定是恶了郡守。”
“哈哈,走,回府!”张安闻言大定,顿时气定神闲起来。
“是,老爷请安坐。驾!”
秦明坐上车上,心里却是有些黯然神伤,当初在北齐谈笑风生,回来时的踌躇满志都有些不复存在了。
前些年的铺子铺的有些太大了啊,这下子底蕴不足的弊端就暴露出来了。妻子娘家的琅琊王氏虽然有些势力,可惜远在建康,鞭长莫及。何况也未必会为了自己出力。今天看来郡守这条路也走不通了啊,或许还残留着些许交情,不过这得留着日后救命用,不可为了这些事消耗掉了,张安可不是什么易于之辈啊。这么看来,我秦家的指望,只能落在宇儿身上了吗?只能等他长大,求他舅舅寻个门路,傍个官身。商贾,终究只是小道啊。
秦明的心情如同这颠簸的马车一般,起伏不已。
将手头的商铺都处理出去,安心等宇儿长大,傍个官身,终究只是最后的退路,经过这次行商后,他实在有些看不上在乡下当地主,靠地里那些收成过日子的日子了,就连原本在郡城中做的生意都有些瞧不上了。
终究是不甘于平庸啊。
秦明心里叹气道。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司马平心里想着。
《关雎》毕竟名气大,后世语文教材是要求背诵的,秦宇印象深刻,因此上午司马平教了没一会就能背出来了,这还是因为几个繁体字不太认识,记那几个字多费了点时间,可惜第二首《葛覃》第三首《卷耳》就不行了,那些编教材的没看上,秦宇这下子进度比起上午,慢的可不是一分半秒。
如果说上午是神童,是天才的话,下午就有点泯然众人矣了的滋味。
所以司马平才会在心中这么感叹一句。
不,也许这么说过了点。司马平心中思量着,也许当不上神童之名,但是进度也不能算是慢了。对于幼儿还是应该循循善进,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徒生厌学之情啊。
毕竟还是个好苗子啊。司马平一边想着,看见秦宇虽然一边努力尝试着背书,一边也丝毫不露怯的看着他。不由得对他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不哭不闹,能安心进学,天赋也不错,是个好苗子。
一边想着,司马平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顿时一股清新的茶香溢于唇舌之间,刚入口时略有苦涩,可却不惹人厌恶反而有提神醒脑之能,及至舌根,又是一股清甜之感,从舌根反馈至口腔,令人舍不得咽下啊。
饮一口茶,靠着太师椅的椅背上,司马平感觉整个人身子都要软一点了,这可比之前的草垫要舒服多了。年纪大了,跪坐久了难免腿麻酸痛,哪有这胡凳舒服。
见秦宇已经磕磕绊绊差不多能背下这两首诗了,司马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可见冬林你还是有些天分的,只是切不可志得意满,还需多多用功,现在为师给你讲解这前三首,你且用心挺好了。”
司马平坐直了身子,与刚刚略显软绵绵的样子截然不同,正襟危坐道:“昔日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及至西汉,有大儒毛亨、毛苌注《诗》,后世称之为《诗经》也……”
咦,还带讲解的?秦宇有点疑惑,不是说古代的私塾全TM是死记硬背吗?难道我当初小学学的是假课文?还是说这个又是一个华盛顿砍树、列宁打碎瓶子的故事?
秦宇有点疑惑,可就是这么一愣神,被司马平发现了。
“伸手。”司马平面无表情的来到了秦宇的面前。
“啊,什么?”秦宇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伸出了肉嘟嘟的小手。
“啪!”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略显空阔的教室。
“嘶!痛,痛。”秦宇倒吸一口冷气,神已经全部回过来了。
去NM的吧,什么《不懂就要问》、什么《诚实的孩子》,全是假的,坑人的。我看只有挨板子才是真的。
秦宇连忙将手收回来,放在嘴边呵了好几口气,使劲揉了揉,这才感觉疼痛消了一点,可这红通通的印子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消不下了。
“疼,疼就对了。”司马平面无表情的说道,“莫说是你,当初我在建康城中给……”
说到这里,司马平顿了顿,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话风一转,道:“上课时须得专心致志,不可神游物外,此番只是小惩大诫。刚刚我讲的那些,你记得多少了?”
记得多少了?秦宇无辜的看着司马平,你知道《倚天屠龙记》吗?
很遗憾,司马平是不知道的。
“伸手。”
“啪!”
“嘶!”
“啪!”
“嘶!”
“啪!”
“嘶!”
据说程咬金梦中得仙人传授天罡三十六斧,可惜只记得三招。秦宇看着司马平背到身后的那只手上拿着的戒尺。他敢肯定司马平绝对不会只会三板尺。
“为师再讲一遍,你这次可得用心听了。”
“有劳先生了。”秦宇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掉下来。
等到晚上和母亲王氏一起吃饭的时候,王氏看见秦宇一只手明显不一般的红印子,淡淡的问道:“怎么,可是今日进学不用心,挨了先生板子?”
秦宇点了点头。
“可见先生还是负责的。”
秦宇瞪大了眼睛,这就叫负责了?
“我儿的手可还疼吗?”王氏看似怜惜的轻轻吹拂着秦宇肉嘟嘟的小手。
“回母亲的话,业已好了大半。”秦宇心里正有点小感动。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那就好。我估摸着明日你父亲回来,你又是收不心,正好今日进学,今日便也一并开始练字。从今日起,往后算,你每日白天随司马先生进学,晚上来母亲房里练字。年少正当学,不可辜负光阴。”
秦宇憋了一下午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了,哗哗的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