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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凤凰琴

胸口渐渐不再疼痛,似是听得些微声音的晋左在恍惚见只觉昏昏沉沉,想要睁开双眼却怎么也醒不来。他还记得自己是在阖闾的寝宫内,由于胸口的剧痛再也抵挡不住砍杀他的侍卫,现在的状况,莫不是已经死去了罢。

良久,仍在不断反思的晋左仿佛嗅到了细微的芬芳,那是莲花的味道,淡然而清芬。

“晋左。晋左……”仍在昏迷的晋左轻微地动了一动,耳边轻声的呼唤逐渐清晰,“晋左,快醒醒……”

这一次,晋左是确定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只是昏沉的他一时间如何也张不开双眼,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质问。

“晋左,时间不多了,你快醒醒……”

“你……你……你是谁?”晋左在心底问道。

那人却仿佛了解晋左的疑惑,轻声答曰:“我是印蓉,你怎么忘记了呢?”

“印……蓉……”左思右想,晋左实为记不起他何时认识这样一个人。

“别想那么多了……晋左,凤凰琴的封印已经解开,它的主人……也就是你要赶快带着它离开才是!”女子的声音略显焦急。

“凤凰琴……”

“现在琴在吴王那里,由于凤凰琴的保护,他们一时伤不了你……不过我已经快没有气力控制琴了,你要快点醒来才是,再拖延下去,我也帮不了你了!”印蓉压低的声音此时显得愈加颤抖。

由于这异样的声响,惊动了牢狱之外看守重犯的狱卒,那狱卒几人初时面面相觑,随后便一齐走进牢狱看去。

“晋左,你的剑我也带来了,快醒醒罢,不要让琴再落入他人手中!”

“什么人!”惊见栏门紧锁的牢房之中正有人持剑而坐,狱卒几人即刻亮出了兵器,又有人转身欲去通报。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终于使晋左清醒过来,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他只觉头还在隐隐作痛,恍惚之间,见得惊诧而激怒的狱卒几人正快步走来,开解牢门铜锁。晋左一时警惕起来,可奈目眩如初,步履踉跄。

“晋左!”见如此光景,身旁之人忙搀住晋左,声音愈发急切却愈渐轻渺,“琴就在吴宫正殿,不论是为了琴还是自己,你都要来啊!”

莲生步履,寒剑络花,印蓉将长剑放到晋左手中,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之感涌上晋左的心头。方才那双扶住他的手渐渐消隐,愁容之中如含笑意,落英绸舞,须臾之间神迹渐绝。狱卒几人不禁瞠目结舌。

不及晋左相问,印蓉已如烟似雾般消逝而去,一时间众人恍若听得《络花》之曲,洋洋洒洒却镇魂摄魄。

琴曲无意而听者有心,晋左聆之而气清神静,狱卒听之而忧惧中生。晋左趁此机会,拔剑出鞘,削断枷锁,推开守卫,提了剑径直向牢狱之外奔去,向吴王宫殿奔去。

太牢之祭备全,三牲五谷齐具,国师亲执牦尾拂尘,将欲歃血行典,以制凤凰琴之威,镇伏羲氏之魂。殿内吴王阖闾危坐,静观国师作法。

凤凰琴被置于高台之上,通体莹白,幽光如雪,五弦却如染丹雘,赤比彤霞。

国师将盛有三牲颈血的铜碗高举过头顶,缓缓走近凤凰之琴,众人都屏住了气息,静观其变。

届时寒光一道直飞殿内,群臣惊骇,吴王拍案而起。霎时之间,国师手中铜碗倾倒,长剑横贯,连剑带碗钉入柱中三寸深。

“拿下!”吴王勃然而怒,挥袖指向殿外来者,厉声下令道。

上百甲士如从天而降,挪动着脚步缓缓接近披发剑客。白衣灰裳,赭带冷鞘,剑客步履沉稳,如入无人之境;凝眉定气,目光炯炯,晋左踏上石阶,迈入殿内,直面吴王阖闾,稍不畏惧。

国师踉跄地倒退几步,干脆唬地瘫软在地上。那国师原是见过世面的,也全非为晋左独身来闯吓倒,而是凤凰琴与主人心魂相通,晋左此来,琴嗡鸣而有滚拂之声,莲生琴身,薰风自起。

吴王却是毫无畏惧,俨然已怒不可遏,独立殿中,直面晋左。终于再次令道擒拿刺客,这回甲士方定了神、放了胆,向晋左拼杀过去。

大步向凤凰琴跨去,晋左单以剑鞘连挡侍卫数次砍杀,翻身跃起,径直去取高台之上的五弦琴。谁料殿内那些已被吓得不知所措的臣子中亦有沉稳之人,见此情形,慌忙之中奋力将手中笏板掷出,恰好掷在晋左臂上,一时间阻止了其伸手取琴。

哪知此时弓弩手已来护驾,晋左躲闪刀剑之际未曾察觉弩箭飞来,转身去避,却也稍晚了分秒。箭擦肩而过,广袖撕裂,晋左却顾不及疼痛,仍旧击退围裹而来的甲士。振臂挥剑而血洒凤琴,如上古之时以生人之血祭伏羲之琴一般,顿时琴身辉光四起,莲生座下,琴中仙子花络而出。

众人哗然,吴王侧目,晋左借机掣剑横扫,诸士倒伏。

回视琴中之人,眉目幽柔,笑靥如滞,凝视晋左若有欣慰之色;转身提臂举剑,双眸深陷,目如星点,晋左飞起一剑刺向殿中吴王。

晋左这一举动,使得满殿之人无不惊愕,或有胆小之徒捂眼缩颈,只道必是吴王就此一命呜呼了。却说吴王亦是勇猛之人,如何甘受晋左之剑,借着当下怒气,竟也毫不躲闪,疾抽腰间佩剑,横抵晋左来刺,竟也拦下几分剑气,然终是被逼得退后几步,方觉惊险异常,出了一身冷汗。

殿下众人愣了多时,见吴王无恙,方敢长出一口气,紧接着便又要上殿来擒晋左。晋左与吴王长剑相抗,猛然回头怒视阶下众人,目光如电,唬的众人又退后几步。见众人不及相救,吴王心下一慌,手中力道松了几分,被晋左甩倒在案侧。

见时机成熟,晋左擎起长剑便要劈头砍下,还未用力,却忽觉心口抽痛一如彼时,顿时失了气力,吴王亦滚向一旁。

“你干什么!”晋左怒斥,回视身后,正见印蓉怀抱凤凰之琴,方拨二三弦制住晋左,致使他失了杀死吴王的良机。

印蓉面有忧伤之色,声虽轻柔却带有命令的口吻:“晋左!人命天定,吴王之命还不当你来取……”

“住口!”晋左厉声道。琴声落,晋左胸口的疼痛也即时消失。受印蓉所阻,晋左怒在心底,见其犹抱五弦琴,于是踢起地上一剑回身掷去。印蓉惊异,仰身躲过,琴落于台上不说。

继而提起长剑,晋左欲再袭吴王。然殿内将士毕竟不是观战的闲人,看到晋左以剑掷琴中之人,弓弩手数名方拈起朱弓,齐齐瞄准。

却说经印蓉阻拦,已有臣子上殿将吴王拉扯到一旁,一时之间晋左难以再近身阖闾。不经意回视凤凰之琴,却见大帐之后有人意欲放冷箭伤及印蓉,晋左忙回身大呼:“蓉姑娘,小心身后!”却见数箭已然放出,印蓉却还未及躲闪。

大步跨下殿内石阶,晋左挥剑斩去几支飞箭,又翻身以手抓住数支。却道是弓弩手越聚越多,如此数次,晋左遮拦不及,直至胸前中箭而坐倒于地。

“晋左!”箭伤处已有鲜血渗出,顺着晋左把住箭柄的手缓缓滴落,印蓉怀抱凤凰之琴,痛道,“再忍一时,我这便救你!”

语声稀而蓉花络,凤凰之琴泠泠奏乐,薰风入殿满座幽香。众人只觉眼前之景一阵扑朔,轻绸飞,莲花绽,再醒来时殿内仙子与晋左,连同高台上的五弦琴一同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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