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尼伯德精神状态不稳定,我不想让他再受到伤害。”
“可是殿下——”
“克拉伦斯,他是我弟弟。”伊塞尔声音平和,但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伊塞尔大致能推测出原委。虽然不知道班尼伯德如何得到了光明神力,但显然小男孩还不能够控制好。母亲大概将弟弟当成制胜底牌,而艾列克身边不知名的魔物则是他的秘密武器,两种力量天生为敌,他们互相保留的结果,使得班尼伯德放出的致命一击在紧要关头改变了方向……
伊塞尔冷静地将母亲最后的表情从脑海中挥去,淡漠地说:“继续封锁女王去世的消息,如果我们想知道什么,时间会给我们答案。还有,对神殿动向的监视不要松懈。”
“遵命,殿下。”
伊塞尔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沉吟。关于班尼伯德突然拥有的神力,除了对风神殿大神祭史丹佛的怀疑,还有一种他认为非常可能的猜想:他们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那么如果弟弟身上出现了与他相似的表现,他不必感到惊讶。他自己的光明力量也许是在塞利恩广场事件觉醒的,因为从那之后他开始在梦中看见了星海的异象。既然如此,倘若班尼伯德突然遭遇什么变故继而诱导出不同寻常的能力,似乎也顺理成章——前提是,就像埃弗雷德的凯文从先祖艾德雯娜夫人那里继承了光明神眷者血脉,假设,他和班尼伯德是从父亲那里获得了“神的眷顾”!尽管这种揣测完全不能让人高兴,他也无法停止联想上次拜访导师的情形,并且加深了他对父亲发生“意外”的怀疑。
当然不管伊塞尔心中有多少想法,他也知道向当事人寻求真相最省事。可是班尼伯德的状况实在令人担忧,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歇斯底里地尖叫,现在则是成天一声不吭。背负上弑母的罪名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作为兄长,他不愿意迫使年幼的弟弟再去回忆不愿回忆的事。如果不是顾虑清除记忆的法术或神术通常不那么准确,并且伴随着各种后遗症,他甚至打算过干脆让遗忘来解脱那孩子的痛苦。对此伊塞尔很内疚,明明知道班尼伯德在母亲身边并不妥当,如果他能早一点关注到,也许悲剧就有机会避免。
“我要你确保,”伊塞尔强调,“在雉羽花厅发生的一切必须成为秘密。”尤其,他不希望他和班尼伯德持有光明之力的消息泄露出去——即使那是早晚的事,目前他需要一段缓冲时间以准备应对之策。
“是的,殿下。”克拉伦斯躬身,心里飞快算计着那天在场的哪些人可以用神明的誓言约束,哪些人更适合直接抹去记忆。
“对了,艾列克怎么样了?”伊塞尔的话题又从弟弟转到哥哥身上。
伯爵简明地回答:“身体健康,神志清醒。”
伊塞尔对这个描述感到满意。相比对待弟弟的善意,他心灵的黑暗一面则希望异母兄长好好活着,那样才能完整地接受应得的惩罚。“剥夺艾列克的继承权,以后威罗第亚的爵位由班尼伯德世袭。”他转头对身旁的布莉琪特吩咐道:“相关文书你预备好,可以在登基礼后公布,不过让爱德蒙派人先护送班尼伯德去领地。”
“是的,哥哥。”布莉琪特微笑着答应——远离王都,远离公众的瞩目范围,她知道,这是兄长对弟弟的保护。
接下来公主又就登基礼流程事项询问兄长的意见。原本的储位册封临时变更为王位登基。虽然短时间内女王不露面还不会引起怀疑,但为了避免外界在公布正式讣告前从仪式筹备中发现端倪,伊塞尔要求尽量将仪式简化再简化。持有相反期待的布莉琪特不止一次表达过不满,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
这时侍从进来禀告,宫廷大法师赫嘉伦、奈斯卡伦王家学院院长拜恩求见。
伊塞尔犹豫了一会儿,让侍从将尊贵的访客们带到邻近房间。该来的总归躲不掉,伊塞尔可以让几位公爵以及忠于他的下属和骑士对在雉羽花厅看到的保持沉默,但不可能让赫嘉伦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在宫廷大法师世代忠于王室,拜恩又是他的导师,至少他们都值得信赖,或许可以为他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殿下。”看见他进门,两位大法师微微欠身致意。
“不必多礼,尊敬的赫嘉伦阁下,尊敬的导师,请坐。”伊塞尔客气地示意,随后在他们上首的座位坐下。
拜恩打量着他的学生,距离上次见面并未相隔多久,然而伊塞尔身上有些东西已然在改变——他的谦逊依旧,但不再强调法师身份,他的态度温和,并且可以安然从容地接受他们行礼。拜恩笑了一下,柔和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我想,也许我现在就得开始习惯称呼您‘陛下’。”
“我说过我永远是您的学生,亲爱的导师。”伊塞尔扯扯嘴角,“如果因为更换座位而拉开与您的距离,那实非我所愿。”
拜恩望着他的眼睛,灰色中淡淡的蓝,透着曾经打动自己的真诚。大法师点点头,用轻快得过分的语气道:“那么,我亲爱的学生,听说您遇上了‘大麻烦’?”
导师的态度让伊塞尔几乎错觉最近的烦恼只是庸人自扰的小问题。他的目光从另一位沉默的大法师面上掠过,淡淡地承认:“是的。如果您已经从赫嘉伦阁下那儿知道了经过,您大概也已经猜到……”他停顿了一下,就像在斟酌用什么样的语气更适合如下的事实,“我可能不幸受到了光明的眷顾。”他轻描淡写,保持了音调的平稳,但还是在脸上遗留了一丝阴沉。
拜恩自然不会计较伊塞尔缺乏应有喜悦和敬意的用词——那是神职者才有的毛病——他几乎没有变化的表情多少给他尊贵的学生带来点安慰。“您既然说‘可能’,就是说并不确定,不要轻易下结论。”拜恩说,他理解他的困扰。这个“可能”除去对伊塞尔个人的影响,霜宫出了那么大的变故,正是权力更迭的关键时刻,倘若新国王真成了神眷者,无疑意味着王位又将面临变动,对某种程度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卡斯廷称得上雪上加霜。
而赫嘉伦的态度则直接得多:“殿下,我对光明的力量有所研究。您信任我的话,请允许我为您确认一下。”
“阁下,我当然信任您。”伊塞尔微笑着起身,走到房间中央。
赫嘉伦念动咒语,一轮浅黄的光圈从伊塞尔头顶套落,悬停在他胸口的位置,缓缓转动。然后又有接连十多个直径较小的光圈飞过去,黏附在大光圈边沿,如同一串水面浮游的泡沫,一个带动一个,以特定的速度和规律滑行。
伊塞尔能感应到周身土元素波动的节奏,如山峦起伏的变化,温和、坚定,不可逆转。这种奇妙的感觉大概持续了两三分钟,光圈同时消散。伊塞尔抬眼,用眼神询问答案。
赫嘉伦神情严正地回答:“我见到了自由的风,热烈的火,它们充满您的身体——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仍在状态调整中,这章上传晚了,少了点,下章多点,周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