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湘湘打开了那一盒窄窄的骨灰盒。湘湘从悬崖上,一点一点,细细地将粉末洒在大海。她一边落泪,一边笑着诉说着对妈妈的四年,告诉妈妈,我已经看开。
“妈妈,你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幸福下去……”
“妈妈,我会治愈自己,回到章麒身边对他来说太不公平……我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我没有绝望,我还那么年轻。”
“妈妈,我死的时候,你一定要来接我……”
“妈妈,你猜我还相信爱情吗?其实看到你和爸爸,我就相信。但是你怎么先丢下爸爸走了呢……”
妈妈的面容还在心里游荡徘徊。小时候妈妈第一次送她上幼儿园,赵爸爸拖着尚还年轻美丽的妈妈走远,湘湘哭的如潮水般汹涌,妈妈那心疼的目光。后来高考考砸,考了二本,湘湘在家里砸东西发脾气,妈妈第一次打了自己告诉湘湘要为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负责,并接受它带来的后果。妈妈的面容也可以那样冷酷严肃。再后来,嫁给小鱼儿那天,妈妈的舍不得,妈妈的叹息。怎么好久好久,都没把注意力放在家人身上?我的眼里什么时候只剩下了小说,小鱼儿,章麒,还有朋友们呢。最近失眠很严重,湘湘心里想。失眠这么严重,怎么梦到妈妈呢?撒完了骨灰,湘湘在临海的悬崖将妈妈的骨灰盒烧成灰烬。在猛烈吞噬的火焰里,湘湘似乎听到妈妈的一声叹息。
“叹什么气啊妈妈,我会好起来。”
湘湘裹紧了披风围巾,她憔悴的脸庞竟然如此美丽。她的眼神犹豫却坚定。
“章总,恭喜你。”
Serina微笑着站在章麒面前。章麒办公桌前湘湘慈善舞会那天的照片在灿烂地绽放着微笑。此时正值夏季,窗外呼号着专属于夏季的风雨。章麒看着湘湘的照片,微微一笑:“湘湘,你走了一年零两个月了,有没有听到,我的父亲终于支撑不下去了。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国了。”
湘湘一走就杳无音讯了那么久。章麒发现,有的人,她在的时候能带给你一种习惯,她走了以后会让你养成另外一种习惯。湘湘走之前,章麒一直有个习惯,发短信不打标点符号,湘湘走之后,章麒有个习惯,再也没发过短信,一切事务用电话解决。湘湘走之前,章麒从来不喝冲剂热饮,湘湘走之后,章麒模仿着湘湘的习惯,每晚喝一杯热牛奶。湘湘走之前,章麒从来与别的女人保持着永远的距离,但是湘湘走之后,章麒刻意去结交异性,却发现,除了湘湘,他对所有人都不得不戴着永远的面具。湘湘失去的,是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章麒失去的,是一半的世界。章麒苦笑着,看了看门口下人收拾好的大箱子。里面全是所谓的行李。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范吟剑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但是依然恪守本分地站在门口等待。章麒缓缓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向范吟剑鞠了一躬。范吟剑扯出嘴角最后一丝绅士的礼貌,然后做了请的手势。记得当时章麒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只是坐落在郊区六层楼的一栋写字楼。
现在,它处于本市的中央,拥有了闪着金光的牌子。上面刻着创始人--章麒的父亲和章麒的名字。章麒在麒麟集团美国总部的影响再也无法抹去。所有在这里工作的员工记得的不是章壑,不是未来的顶头上司范吟剑,多年以后,刻在这里的名字,唯一永恒的一个,是章麒。章麒以胜利者的姿态重临人世,等待着享用自己父亲的鞠躬,如同享用失败者的祭品。
亚历山大街道,阳光灿烂。你可以看到街边的咖啡厅,蔓延到街道上的座椅和太阳伞。各国的游人在那里歇脚。和风轻轻吹过,带来一种埃及的夏天独有的味道。一个褐眼睛棕色头发的经典英伦帅哥带着尝试性的心理去街边的小摊买一杯埃及的可乐然后呛得浑身发抖。他经过了坐在太阳伞下的一个东方女人。他看见这个女人在微笑着看着他的狼狈。这个女人无疑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她戴着大大的苍蝇墨镜,她的直发是火红的颜色,轻松随意地盘起。她连衣裙上面是宽松的白色磨砂,下身到脚腕的长裙是此时天空的颜色,腰间束了一条丝绸白色腰带。雪白的皮肤,曼妙的身姿,动人的红唇和丰俏的下巴,张扬着淡淡的忧郁和自信。如同阳光中的百合。英伦帅哥绅士地伸出手,说着一口伦敦口音的英文说,很荣幸见到你,小姐,我是劳伦斯。他有生第一次脸红。
接着问,我有幸认识你吗。这个东方女人说着一口纽约英文,说,为什么不呢,我叫凯瑟琳。很美的名字。劳伦斯笑着说,露出整齐的牙齿。凯瑟琳也笑了。你是华裔美国人还是吗?不,我是个中国人,在中国长大,在世界流浪而已。我就说,你的口语完全不像个日本人,嘿你知道吗,真是巧合,我正在环球旅游,你愿意加入我吗?本来想一个人但是我觉得……
那我就绕地球两圈了劳伦斯,谢谢你的好意。没关系,认识你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不过不用遗憾,我们可以一起在埃及游玩。凯瑟琳,你来了几天了?今天上午才到。那什么时候走呢?视情况而定。凯瑟琳微微一笑,那笑容晃眼到让人不忍直视。圣洁优雅,让人联想到的只有一件事物,凤凰。这么久的时间,湘湘认定一件事。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永恒,或者永恒永远不可能在此时此刻存在,不为世人所见。只有经过几个世纪,或者几十个世纪的验证,才有人会明白什么叫永恒。然而在那之前,一切已经终结。但是此时此刻,在阿布辛贝尔神庙前,在湛蓝天空的辉映下,在拉美西斯二世那亘古的坐姿之下,凯瑟琳泪流满面。从拉美西斯的目光里,她看到了永恒的真谛。
面对壮观的阿布辛贝尔神庙,她懂得了什么叫做威严,什么叫做人类文明的尊严,她忍不住想要跪下来对着神庙朝拜。阿波罗尚且不能让阳光永世普照人间,拉美西斯却在这里不依不挠,永远携着这深邃的目光,深刻而隽永的深情了三千年。这叫做永恒,经过了30个世纪的验证,验证他的虔诚,推崇了他的尊严。劳伦斯面上的神情十分激动,几乎忘记了拍照,只是呆呆地看着。凯瑟琳摘下了眼镜抹去泪水。劳伦斯回头的一霎,又被面前这张绝美的面庞深深震撼。如维纳斯女神在世一般,温柔,隽永,美丽。雪白的肌肤映射圣洁的光芒,敲到好处的淡妆勾勒出深深的轮廓和深邃的眼窝。不知道的人会认为这是一个混血美女。劳伦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不由得搂住了凯瑟琳的肩膀。
“凯瑟琳,你下一趟去哪里,我想陪你去。”
“劳伦斯,中国有句话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感情,恰到好处,浅尝辄止。”
美丽的英文从凯瑟琳嘴中轻轻的蹦跃出来。说罢,凯瑟琳在劳伦斯的脸庞轻轻友好一吻。
第二天清早,凯瑟琳便来到了埃及的飞机场。有的景色不用多看,只需要那永恒的一瞬,只需要那惊鸿的一瞥。但一定要是亲眼所见,亲身触及,见过,便也无憾了。下一站在哪里,不需要任何预算和估计。去巴黎看看许久未见的劳拉?还是回纽约与邦特喝下午茶?亦或是去北京看看自己的父亲,还是……还是回到家乡,去见章麒。湘湘犹豫了。湘湘知道自己没有准备好。湘湘咳嗽了两声。一年前再一次流产,真的让自己的体质下降得很快。好在湘湘没有多少水土不服的情况。也许是时候move
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