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不忘张开了眼睛。
眼前的景色慢慢从朦胧变得清晰,不忘眨了眨眼。扭过头,看见自己的母亲正坐在她床边织女红。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有些昏黄,大概已是晌午了。父亲不在房间里,该是外出经商了。
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梦?不忘努力的想把那个梦想起来,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只记得梦里的男人有一头火红的长发。
不忘支起身子,想着自己刚才的梦,觉得喉咙有些许干渴,咿咿呀呀的发出了声音,引起了正在织女红的母亲的注意。
“忘儿呀,你醒了?”母亲急急的放下了绣到一半的鸳鸯,倒了杯水走到窗边,扶着不忘起来了。“你呀,吓死我了。”说着,母亲将水递到不忘的嘴边,不忘喝完了,她便开始捏着广袖拭泪。“你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都怪我不好……”
她晕过去了?不忘努力的回想着睡过去前的样子,却跟那个梦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忘伸出一只手指,在脑门上画圈圈。
“忘儿,你把事情都忘了?”十多年的默契已经可以让这位母亲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女儿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不忘点点头,指了指母亲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不忘名叫原不忘。
她的母亲是一名小妾,都说母凭子贵,但她一出生却是个女孩,还是个哑巴。因此,她从小就不被重视,常常被位置较高的仆人欺负。她也不敢跟别人说,就算说了,也没什么用。所以她常常带着一身淤青回到自己的房中。
十六年后,当时的不忘已长得落落大方。不忘的母亲为了重新找到一个可以依附的人,便为不忘许配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侍卫长的庶子。只是新婚洞房夜后,对方却发现这新娘子竟是个哑巴!侍卫长的庶子气的把这哑巴新娘休离。
哑巴新娘知道了这件事后,便晕死了过去。
不忘便是这被吃干抹净后惨遭抛弃的哑巴新娘。
不忘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
她,好像已然不是清白之身了?
“不忘……别难过。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呀,不忘。”说着,不忘的母亲又哭了起来:“都是我害了你呀……”对于女儿的愧疚,袁氏只能用眼泪和话语来表达。
不忘拍了拍哭得抽气的袁氏的背,摇了摇头。
她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稍微有些难过。毕竟她的经历来自他人之口,她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贞节是女人很重要的东西,但她把它弄丢了。
‘我想出去散散心。’她对着母亲,用手语说。
母亲颔首。
不忘刚走出房门,便受到了异样的眼光的注视。
世人对女性的评价本就更严格,像不忘这种被休离的女人,世人的眼光从来没有放过过。
家里的仆人本就势利的看不起她,如今她被休离了,他们的眼中更充满了鄙夷。不忘只是敛眉,没有更多的表情表现在脸上。
毕竟狗眼看人低,这让本就看不起她的仆人更看不起她了。
而不忘被休离的这件事,也成了原府的仆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在房内吃过晚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了。
仆人端来的饭菜根本就不够不忘填肚子的,因为他在府里根本没有地位,就算叫仆人端多一些饭菜进来,也是不会有人听从她的。所以不忘悄悄地跑了出来,打算偷偷溜进厨房找填肚子的吃食。
已经很晚了,但原府外还是有不小喧闹声。
这好像与平常不一样。
不忘不敢从大门走出去,记忆中门前那两个守卫总欺负她是个哑巴。有时候不能理解她的意思时,就会抽起棒子打她,弄得满身淤青。
她只能走到西墙角落里长出来的草丛中趴下,那儿是一个狗洞。因为有杂草的掩盖,府里的仆人根本发现不了这狗洞。不忘也是偶尔远远看见那里钻进了一只老鼠,便消失了。不忘想出去的时候,只敢从这钻出去。
狗洞外头也正好是偏僻的小巷,根本没人会发现这里有人出没。
不忘扭动着身子,手撑着墙壁,心想自己好像没吃什么却又胖了,眼前便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脚。不忘因钻狗洞变得黑乎乎的小脸抬起来,看着那个人。只是那个人逆光站着,看不清长相,只看见一头红发。
这人,跟梦中那个人一样拥有一头红发。不忘心中想,这个大概是从西域来的?一头明艳的红发十分罕见。
“姑娘在这干什么?”声音中似乎夹着一丝笑意。
不忘用手指了指自己,又用手用力推了推墙壁。
“姑娘想让在下帮你出来吗?”那人蹲下来,一股男性的香味扑鼻而来。
不忘点点头。
“那在下便勉为其难帮帮你吧。”那人放下折扇,双手游移到她的腋下,用力将她扯出来。
不忘站起来,向他鞠了个躬,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就这样?”那人摇摇折扇,问道。
不忘给了他一个不然你还想怎样的眼神。
“今日可是七夕,姑娘是否愿意与在下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