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大博物馆中最著名的就是悬浮在大厅中央的蓝色地球模型,这个模型之所以著名,是因为它是通过磁悬浮技术悬浮,且与黄道面呈66°34′夹角稳定旋转。
柳文星望着缓缓旋转的地球仪,若有所思地说:“通过地球自转和公转来度量时间,物体在空间中的规律运动成为了衡量时间的一个标准。不过现在有了更先进的原子钟,但铯原子的振动频率和地球自转还是会有微小差异,所有偶尔会出现闰秒的问题。”
张翼稍稍抬了抬眉毛,心里还想着有关那颗夜明珠的事情,“目前最精确的原子钟也没能完全解决一个闰秒带来的整数溢出问题。”
“闰秒问题这么严重吗?不过感觉也都平安度过了。”柳文星微微侧过脸,微笑着看着满腹心事的张翼。
“也不算太严重,这种整数溢出可以提前预知,做好准备也就没什么事情了。但如果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会导致主机崩溃,有时后果会很严重。”张翼看着地球模型旁的显示屏中显示的太阳系与银河系的想象模型。
柳文星将身子往栏杆前稍稍探了探,介绍说:“地球的旋转速度是每小时1600公里,地球在环日轨道上的速度超过每小时10万公里。我们的太阳也带着一群小弟在银河系中飞奔,速度超过每小时90万公里。而银河系在宇宙中的运行速度为每小时216万公里。”说到这里的时候,柳文星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换了一个口吻说道:“其实小说里和影视剧里的星际旅行一点也不遥远啊,哈哈,我们就乘坐着地球号宇宙飞船在宇宙中狂奔。”
张翼被柳文星的这番话逗乐,刚才内心的纠结也顿时消散。
在宇宙馆游览完毕后两人来到地质博物馆里古生物区,看着那些古老的化石以及复原模型。这时候张翼的目光被一只巨大的蜻蜓模型所吸引,那是一只翼展超过一米的蜻蜓。
张翼微笑着问道:“古代真有这么大的蜻蜓?”
“当然,有化石证据的。石炭纪比现在温暖得多,加之大气中的氧气含量为35%,大于现在的21%。石炭纪时期的大陆连接为一个超级盘古大陆,那是一个巨兽横行的时代,就像山海经中描述的神奇世界一样让人脑洞大开啊。”柳文星的眼神里闪着清澈的光芒,语气中也是充满幻想憧憬。
“如果混沌体系内的蝴蝶扇动翅膀能引发一场大风暴的话,这石炭纪的巨型蜻蜓煽动翅膀引发的风暴,恐怕得到木星大红斑的强度级别吧?好在我们的世界并不完全是混沌体系,还是有稳定态和介于两者之间的奇异非混沌系统。在平衡没被打破之前,也能通过分析不同吸引子的模型结构来预测未来发展趋势。”
“占卜未来什么的,从古到今不都一直在做么?古代借助天象啊占卜神马的,现在就靠计算机统计大数据分析未来演化趋势,哈哈。”柳文星的神情略带调皮,冲张翼眨了眨眼。
“说不定《山海经》也是一部纪实地理志。”张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身旁那些奇幻生物的复原模型,说道:“且不说地球上这么长的历史中能以化石形式保存的资料太少,而且现在也计算出11维空间以及平行时空存在的可能。”
柳文星微微眯着眼,浅笑着说:“是啊!毕竟人类的历史太短,除了已有的化石证据,还有很多秘密有待解开。化石形成的条件极其苛刻,还得在机缘巧合下被地质学家和古生物学家发现那就难上加难,想必还有更多难以置信的物种曾经生存在这个地球上。近些年全世界的太空热潮不减,但对于地球本身的探索却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欧美启动了新莫霍计划,国内的同行也希望这次的蚩尤计划能有重大突破。”
“羡慕你能保持着这么纯粹的梦想。”张翼不免稍稍感叹,他这次确实是被这个女孩震撼到了。还能拥有这么纯粹的梦想,也算是信仰吧。
“每次出野外,我都当是旅行,苏教授鼓励我们去做当代的徐霞客。”说到这里柳文星的目光里泛出向往的神采。
“记得高中的书本上说地球已有46亿年的历史,再联系我们现在的生活环境,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张翼的目光落在面前一块高约2米的巨大菊石化石之上。
“关于地球年龄的说法其实还不够准确,地球上最古老的岩石年龄记录是讨论地球年龄的直接证据,近些年因为测定方法和测量仪器的不断完善,所以地球的年龄一直被刷新。比如在格陵兰依苏阿沉积岩中的锆石U-Pb法测得的年龄为38亿年,但是从加拿大西北的确取得的片麻岩得到的结果是39亿年,澳大利亚发现了有41亿年年龄的的岩石。而通过对陨石年龄的研究,有意义的年龄集中在40亿年到48亿年之间,一般认为46亿年前是陨石形成的重要时期。不过参考地-月体系的统一性,对月球岩石和土壤样品进行分析同位素年龄测定,认为地球年龄的下限应该是46亿年。所以准确的说法是在46亿年以前地球已经形成,但地球形成的具体时间可能更早,甚至到50亿年之久。不仅是地球,就连对宇宙的年龄的估算也是在不断被刷新的。目前观测到的最遥远的光诞生于138亿年以前,但我们也知道光速也是有限的,很有可能有更大一部分的宇宙的光线还来不及传到地球这里,或者遥远区域的膨胀速度大于光速,导致那片区域的光线无法到达地球,所以我们现在的宇宙概念里也分为可观测宇宙与不可观察宇宙。”
张翼恍然大悟般点头笑着说:“就像黑洞视界边界内的世界一样,也不难理解,比如复数概念里的实数与虚数。”
柳文星会意点头赞同:“学数学的果然不一样啊!理解能力超群,我科普起来也省了好多力气啦。”
张翼一路参观着听着柳文星的讲解,也不由感叹:“从直立人算起,人类到现在也才200万年,实在是太渺小、太短暂,但真正的文明史也不过万年的时间,又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放到宇宙发展和地球环境演变的历史中,真的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柳文星微微眯着眼,浅笑着点头说:“以地质学的眼光来看待,现在的环境变化确实非常不值得一提。因为在过去46亿年中,地球经历过不少毁天灭地的灾难,也出现过很多非常极端的气候。直到3万年前第四季冰川结束,地球再次进入了温暖的间隙期,普遍认为这段个短暂的温暖期是人类文明的温床期。不过根据目前的研究,在未来这个短暂的温暖期很可能会被即将到来的冰河纪所取代。地球很有意思,似乎是有规律地在调节体温,就像哺乳动物都有的调节体温的神经中枢系统。但从环境学的角度来看,我们的目光并不是单纯地停留在整个地球环境的变迁上,而是着重放在地球环境与人类生存的联系中,这也是这次蚩尤计划的根本意义所在,除了研究大陆地壳和大洋地壳的形成时间和形成原因之外,也包括了对地幔物质的钻探取样。完善现有的地球模型,弄清楚地球气候变化以及地质运动规律,希望在未来的时期能让人类更好地在地球上繁衍下去,而不是像这里的动物化石一样变成一个存在于地球岩石书页中的一个过去。”
张翼表示理解地笑了笑,点头说:“了解了地球过去及现在,才能有效地预测未来,也就是我们数学里所用的数理统计,总结并发现规律,再建立用来预测未来演变的模型。生物的生存及进化都是博弈的范畴,在不断的竞争中寻求动态平衡。”
“所以说数学是所有学科的基础,呵。”柳文星微眯着眼浅笑着问:“宇宙学里很多常数,不过最特别应该是无量纲的精细结构常数,从某方面可以说这类无量纲的常数是宇宙本质的数学概括。如果精细结构常数有那么一点点偏差,就没有可能形成我们的宇宙,那这个宇宙里的数学物理定律都不再适用,物质之间很难聚拢,也不会行星恒星,也没有核聚变。所以之后的这一系列演化发展都不会再出现,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世界为什么刚好是这个样子呢?”
张翼停住脚步,平静地低头笑着回答道:“可以这么想,正是因为我们存在于这里,所以才有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我们都不存在,也不会有人去思考:‘为什么我们的世界刚好是这样?’”
“哈哈哈,你的这个解释让人无法反驳。”柳文星伸展着胳膊做出一个扩胸深呼吸动作,又说道:“哦对了,我正在弄一个关于溶洞和地下水系的数学建模,有些地方还得请教你。”
“好,如果我能帮上忙。”张翼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因为眼前女孩的笑容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这个时候两人来到一块画有鲜艳壁画的石壁面前,柳文星介绍说:“这是西班牙阿尔塔米拉洞穴岩画的复制图,你看这头牛画得怎么样?”
张翼微微吃了一惊,稍稍蹙着眉头,仔细看着那张图片的微末细节,赞叹着点头说:“很写实,很像一副现代人的素描绘画作品。”
柳文星狡黠笑着,继续说:“这是在西班牙的阿尔塔米拉洞穴发现的史前壁画,已经是距今3万年的画作啊,难以置信吧!”
虽然这图片是复制图,并不是实物,但却足以吸引张翼的眼球。
张翼微微一怔,又仔细看着那些图片上所展示的动物画像逼真写实,完全不像想象里的原始人的粗糙涂鸦。
柳文星微微侧了侧头,低声叹气说:“阿尔塔米拉洞穴的壁画是在1875年被发现的,那位发现者也是一位地质学家。他在进行溶洞考察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片壁画,他经过考证认为这是万年前的人类画作。但那时候地质测年的手段十分有限,又因为壁画上的动物太过写实逼真,让世人认为这些壁画是这位地质学家沽名钓誉而故意造假。后来这位地质学家在众人的误解中含恨离世,直到近代地质测年法的建立后才确定这些壁画是3万年前的作品,我的那位可怜同行也是沉冤得雪了。其实现代病中有一个就是太自以为是,呵呵,就跟当年固执地认为耶路撒冷是世界中心、地球是宇宙中心一样。”
听完这段话,张翼也难免心生感触,微微颔首,略出神地怅然笑着。
两人又走到了马门溪龙的巨大骨架之下,张翼仰面看着眼前巨大的恐龙骨架不由感叹道:“记得小时候看《侏罗纪公园》,对恐龙这种生物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荧幕上,走到这骨架下面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渺小呵。”
柳文星转过头看着张翼,随即狡黠一笑,小声问:“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毁童年的真相?”
“很有兴趣啊。”张翼很喜欢柳文星的科普。
柳文星煞有介事地双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地缓缓点头说:“《侏罗纪公园》以及一些关于恐龙的影视作品甚至是科普片中都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那就是这种庞然大物其实是没有发声器官声带的,也就是说它们根本就不会吼叫。”
“……”张翼眉毛微微一动,惊异地笑了笑,等待柳文星继续解释。
柳文星抿嘴笑着,右手的食指托着下巴,稍稍低头颔首故作深沉地继续说道:“古生物学家反复研究过恐龙的骨骼结构,确定他们是没有声带的,而且恐龙的近亲比如蜥蜴和鳄鱼一类也是没有发声器官声带。不过影视作品里为了追求那种震撼的效果,就用狮虎大象等大型哺乳动物的声音合成了所谓的‘恐龙的吼叫声’。”
张翼微笑着点点头,认真听着柳文星的讲解。
柳文星侧过脸问道:“恐龙不会发出那种让人颤栗恐惧的吼叫,是不是侏罗纪公园一类的大片就没那么恐怖了?”
张翼浅笑着思考片刻,摇头否定了柳文星的这个推断:“我倒是觉得不会吼叫的恐龙更吓人了。”
“为什么呀?”柳文星露出略带诧异的神情。
张翼嘴角微微上扬,故意拖长语调说道:“试着想想一下,雷克斯暴龙这样的庞然大物一声不发地靠近猎物……就像科莫多龙那样,悄无声息,却又恐怖致命。”
柳文星惊讶片刻后,表示赞同:“我想起了那些擅长埋伏和突袭的凶猛鳄鱼一声不发突然袭击猎物的场面,的确挺吓人的。”
张翼会意笑着说道:“但现在的影视作品还是延续着之前的误解,将错就错了。”
“影院里需要那种震耳欲聋的效果,但一些科普片还这么弄会让我们这种考据派受不了的。”柳文星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眉毛也撇成了八字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