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的夏日,中午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张翼跟陈菀青的绯闻被媒体炒热后,他也饱受流言蜚语和同事怪异眼光的侵扰,但他终于如愿让叶小茵远离了危险。人生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在最没有能力的时候遇见了最想保护的人。
张翼也一直在追查尉林的下落线索,太多疑问需要尉林解答。
那篇名为《撒哈拉之眼》的连载小说也断更了2个多月,尉林留给张翼的线索并不多,这篇未完成的小说里应该暗藏着什么玄机。同样,常钧言方面也时常监视着这部小说的更新进度,以期获取关于尉林有价值的动态。可惜事与愿违,不论是常钧言还是张翼,都未能从这部小说中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君耀珠宝总经理尉林在失踪后,公司也并没有再聘任新的总经理上任,办公室里保持着尉林失踪前的原样。
张翼将那两套原本寄存在尉林办公室内的伊甸园游戏设备又带回了家中。张翼每天晚上下班后都会登陆伊甸园的游戏,期待能收到尉林的联系信息。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始终是一无所获。生活的平静的假象,就像风暴眼的中心,随时都有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身边最重要的人接二连三地离去,让这位饱受摧残的张翼变得麻木起来,每天的生活除了按照既定的路线进行,就再无新意。
这天晚上9点,张翼刚刚回到黑暗杂乱的家中,疲累地靠坐在客厅沙发上,又一次打开了伊甸园的游戏系统。
他今晚在游戏里扮演的是蜻蜓的幼虫水虿,生活在幽暗阴森的湖水之下。从湖面折射而下的阳光撩动着水虿的视觉神经,也让扮演者张翼不由进入了角色中。当一个人尝试放弃人类的思维去体验看似“低等”的动物的生活后,呈现在眼中和思维中的世界果然又换了一种存在方式。
游离在梦境与现实中的张翼已经感觉不到自身原本身体的存在,全然融化在冰冷幽深的湖水里,如一只水虿一样游荡。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声系统邮件的提示音。提示音响过之后,游戏自动退出到登陆界面。这种情况之前从未出现过,似乎暗示了这封突然来到的邮件的不同寻常。
从水虿梦中逐渐清醒过来的张翼,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了那封突然到来的邮件。邮件被打开后,一系列复杂的数据图像喷涌而出,迅速填满了整个屏幕,快速跳动的数字犹如天书。
不止有张翼,此时此刻,所有连接了伊甸园平台的游戏终端都收到了这封古怪的邮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封邮件就像是毫无意义的乱码,但对于严密监控着伊甸园系统一举一动的常钧言而言,这些跳动的数字绝对不是错误乱码这么简单,这些正是他们辛苦开发的流浪狗病毒所获取的暗藏在伊甸园系统之中的Gaia复杂的网络系统。当日的胜利女王号邮轮上,张翼与尉林通过利用Hans进行指数演算实验而造成了伊甸园系统的整数溢出事故,从而伺机植入了流浪狗病毒。流浪狗病毒所获得的海量数据,又被尉林通过Hans的身份权限保存在了伊甸园系统的数据云端,通过海量加密数据掩护隐藏,又定时以邮件的形式发送到了每一个连接到伊甸园终端。这封席卷全球的邮件无异于一场地震,分散在世界各地的那些隐藏很深的Gaia成员一时间全部暴露了身份和位置。而一直秘密监控Gaia及伊甸园的各国的安全部门,也一时间陷入了不安和惊喜交错的复杂情绪中,不少人仍然担心这一场突然降临的好运是Gaia设计的圈套。
此时汇集了17名Gaia核心成员的撒哈拉沙漠秘密实验室内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在面对这封突然的邮件,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惶恐不安之中,他们用愤怒惊恐的眼光扫视着身边众人,料定一定是内部出现了叛徒。
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内奸,而尉林首当其冲。一位愤怒惊恐的成员用枪抵住了尉林的脑袋,用凶狠且带着颤抖的语调声嘶力竭地怒吼:“你是叛徒!”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谁最可疑?!”尉林很善于表演,他的无辜的表情,确实让人容易相信他确实是无辜的。
“Hans.”一旁有人喊出了这个名字。
“但这个家伙已经死了!”
“已经追查到来源,是Hans在游轮上传的数据,通过定时定点的方式传递到每个游戏终端。”在数据中心前忙碌的安全人员很快给出了解释。
“整数溢出的事故是Hans造成的,都是以他的身份认证访问关键位置,时间与整数溢出刚好吻合。”Rafael眼神如鹰隼寒冷锋利,专注地注视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
尉林看了看四周,用不大却十分清晰的声音问:“这里还有Hans的内应。”
这时,一位来自德国的成员瞬间慌乱起来,他竭力否认这项指控。但他的否认辩白并没有作用,一声枪响后,他便僵硬地倒在了血泊中。
这一声枪响并不是争斗的结束,剩下的人又开始互相怀疑,甚至有人认为这一切都是Rafael搞的鬼。
人在丧失理性的情况下,是听不进任何规劝和解释的,即便是一群高智商的人,也难以逃离这个魔咒。人之间的互相猜忌是爆发战争的根源,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高压力的危险环境中,处于高度紧张和恐惧情绪中的人更容易出现攻击杀戮的行为。
猜忌很快变成了实验室内部Gaia高级成员之间的互相杀戮,这所位于禁区边缘与世隔绝的地下实验室很快被血腥味填满。
在这个封闭的极端环境中,Rafael像是一个极端的暴君,他不会允许有人对他的权威提出质疑。Rafael以这此事故为借口借机杀死了几个跟他意见不合的人,现在这里还活着的只有9人,包括尉林在内。
“他们没有资格重返天国,只能进入地狱。”Rafael用鄙夷唾弃的语气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示意剩下的人将这些“内奸”的尸体处理掉。
尸体被堆砌在一个角落,地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仍然让身处其中的人感觉到压抑恐惧。
“尉先生,我很欣赏的你表现,很有远见。”Rafael很赞赏尉林在刚才的突发状况中所表现的立场,他对尉林态度也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反转,从猜忌而变得信任。
尉林在刚才的争斗中受了点轻伤,但这点伤对他而言并不构成太多威胁。
尉林神色镇定地对Rafael说:“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选错。”
Rafael意味深长地笑着回答:“凭感觉做事很危险。”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几秒钟,又继续说道:“不过很多天才的决定就是依据感觉而完成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合理,他们所拥有的理性也是病态的。”
“陈寰宇死后,蚩尤计划全面暂停,位于中国南海晋卿岛的实验室也都停止运行,人员也都全部撤离。”尉林假装不经意地提及这个话题,毕竟尉林也是蚩尤计划的核心成员,对这个计划未来方向的发展表示忧心也是理所当然。
Rafael的神色中透出了一丝难以言状的狂喜:“我们将有机会摆脱三维牢笼的束缚,重获新生。”
尉林读懂了Rafael言语中更深层的意思,他早已经猜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一定与晋卿岛附近的实验室有密切关联。
尉林目光从容平静地说道:“晋卿岛附近发现的高维空间罅隙的投影非同寻常,撒哈拉沙漠中心这块区域中的5维克莱因瓶结构已经造成了中心空间上千平方公里的空间出现了时空扭曲。但那个存在于晋卿岛附近的超高维空间罅隙,居然能如此‘和谐’地稳定存在,真是难以置信。”
Rafael的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芒,用怪异的腔调说道:“我们管这个叫做‘维度稳定岛’。”
尉林目光微微一沉,随后说道:“之前听Andrew提到过,化学超重元素的稳定岛概念。他有段时间比较痴迷于这个方向,总期望以强子对撞机制造出能够稳定存在的超重元素。现在通过对撞机制造的超重元素存在时间都难以达到毫秒级,有预言说在具备幻数质子和中子的情况下会出现超重元素的稳定岛,有数学家试图通过计算得到解答。”
Rafael点头表示认同:“维度稳定岛和化学稳定岛有一定的类似,对比现在通过加速器制造的微型物质黑洞,它们的存在时间都非常短暂。但一旦突破一个临界点,这些微小的黑洞就会相对稳定的存在一段时间,黑洞质量突破一个限度后果就是可能造成这个世界被物质黑洞吞噬。”
尉林目光沉静,微笑着点头说:“我们的3维世界稳定存在,加速器制造的4维空间罅隙也能相对稳定地存在,但撒哈拉沙漠中以4维空间罅隙为基础利用叠加效应制造的5维空间却会出现如此大的空间扭曲和能量波动。据我所知,晋卿岛发现的高维空间罅隙的性质特点,既不同于实验室目前能制造的4维空间也不同于撒哈拉沙漠中的5维克莱因瓶。现有的证据表明,那个超高维空间是一个8维的稳定超高维空间。由此证明了维度增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又会出现相对稳定的情况。”
“你们在神仙洞和南海遗迹中发现的那些神秘的符号是久远的上古文明留给我们的启示。”说到这里的时候Rafael两眼放光,他激动地点击着硕大的屏幕上展示的资料。
尉林很配合地接着这个话题问道:“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地球已经探明的历史中,人类文明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
Rafael这时稍稍冷笑着说:“现在的主流一厢情愿地认为人类是从那些低等猿类进化而成,非常荒谬,那些低等的猿人就是一些废弃的实验品。”
“是什么原因让史前文明的遗迹消失得这么干净?只留下一些零星的证据。”尉林适机地问出的这个问题,他很善于揣测他人的想法。
Rafael的眼神里多了些内容,他用特有的怪异腔调说道:“从土葬水葬到全球大部分地方都普及了的火葬,现在又有了什么树葬,很多公司包括你们君耀在内也推出了将逝者体内的碳元素提炼成钻石的业务。”说到这里,Rafael微微顿了几秒,清了清嗓子:“但这些都没有突破一个局限,也就是这个人以及存在于他身体里的全部元素仍然在这个三维的牢笼里反复循环。”
尉林猜到了Rafael想表达的内容,他顺着Rafael的话题补充说明:“毕竟我们现在的科技并没有实质地发明过一样东西,都是在发现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律,任何最新的创造都是基于最基本的物理定律和数学规律。我猜测,上古的史前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或许他们会发明一种新式的葬礼,也许不是单纯的葬礼,而是一条重生之路。这条路彻底摆脱我们现在所处时空中的所有物理定律限制,迎来一套全新的宇宙法则,获得前所未有的视野和新生。”
尉林的这一套理论果然奏效了,他完全猜中了Rafael的心思。这时候,Rafael对尉林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相信,甚至有种引为知己、相见恨晚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