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后,张翼又从萧瑟灰蒙的北方又回到温暖南国深圳明媚慵懒的冬日阳光里,但是让他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个星期的思维训练导致他有了这种梦境现实傻傻分不清的错乱感。
到站的时候是下午4点20,叶小茵已经在出站口等候,她穿着一身驼色毛呢大衣搭配着短裙和长靴,她今天刻意做了个发型,鬓边别了一只桃红色的水晶猫咪小卡。
叶小茵小步跑上前踮着脚抱着张翼的肩膀说着:“快回家,饭煮好了,菜也切好用保鲜袋装着,就等回去正好下锅一炒就行啦!吃热的好些,先做好的话就凉了,再热的菜口感要差很多的。”
叶小茵的拥抱,让张翼再次回归现实世界。张翼两只手捏了捏叶小茵的脸,微笑着问:“才多久没见到,你瘦了蛮多,这段时间没好好吃饭?”
叶小茵故作傲慢地扬起头微笑着说:“瘦点不好么?”
“不好。”张翼认真地回答着。
“切,口是心非,我要是胖了你就该吵着让我减肥!”叶小茵撇嘴说着。
张翼一手托着行李箱,一手挽着叶小茵的胳膊,温柔地说道:“我觉得圆脸好看。”
“柳师姐是瓜子脸啊!”叶小茵嘴快,这话没经过大脑又说了出来,她又立刻后悔了。柳文星始终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一道迈不过的坎,即便两人都会刻意避免谈到,但这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做法的结果只能是欲盖弥彰。叶小茵能陪张翼平平淡淡过日子,但张翼内心中隐藏的不安分与冒险,却不是叶小茵能把控的。
张翼原先说这次去北京只去两天,却离开了一个多星期。而在这一个多星期里,叶小茵也是备受折磨。很多问题叶小茵不敢直接问,她怕伤到张翼,也怕伤了自己。这些时日,叶小茵陆陆续续从相关的参与搜救的公司人员那里打听了一些当时的情况。当她得知柳文星的尸体是张翼从洞穴中背出来的时候,她震惊到思维都停滞了。叶小茵无法想象,张翼在性命攸关、体力严重透支的时刻,是凭借怎样的毅力将柳文星的尸体背出那个黑暗恐怖的地方的?也许那就是爱情吧!而叶小茵她在张翼的心里又算什么呢?只是一个趁虚而入的替代品。
回家的路上,张翼没有多说什么,他比较能掩饰自己的感情。偶尔云淡风轻地笑笑,有时候装傻充愣也是缓解尴尬的有效办法。
张翼回到家里,将行李箱丢在一侧,仰面躺在沙发上,看着灰白色的天花板发呆,看得久了天花吊顶上的几何线条似乎在变化扭曲着。
叶小茵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上的晚饭,油烟机的轰鸣声充斥了整间屋子。
恍惚中,张翼感觉到咽喉里渗出血腥味,猛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鼻血不停地滴落。张翼立刻用手边茶几上抽纸盒里的纸巾擦拭着脸上身上和沙发上的血迹,又踉跄着走进洗手间,希望能用冷水刺激毛细血管收缩止住鼻血。张翼将水流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了叶小茵的声音。
“吃饭啦!”叶小茵将三菜一汤准备好,又盛好了米饭端上桌子,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张翼的回应,就听见卫生间里隐隐约约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
叶小茵有些奇怪,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张翼就开门从里面走出来,跟叶小茵装了个正面。张翼脸色苍白、目光呆滞,一脸的冷水还没擦干净,头发和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叶小茵一脸惊恐地看着张翼问:“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张翼的反应有些迟钝,停顿几秒后才回答说:“厕所里的水龙头坏掉了。”
“啊!?”叶小茵好奇地向卫生间里看去。
张翼清了清嗓子里还有的血腥味,又补充说:“刚修好了,吃饭吧。”
叶小茵疑惑地点点头,回过神后又关切地皱着眉说:“啊呀,你这样要感冒的,赶快换身衣服呀!”
重新换了套衣服,张翼坐在餐桌前,品尝着叶小茵准备的晚饭,赞赏地感叹说:“手艺不错!进步很大嘛!”
叶小茵给张翼舀了一勺梅干菜,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小声说:“尝尝这个,看怎么样。”
张翼仔细嚼着细细品尝着说:“像我妈做的,我妈邮寄过来的?”
叶小茵微笑着,神神秘秘地说:“阿姨说你喜欢吃她做的梅干菜,专门真空包装好了寄过来的。”
张翼目光里闪过一点微光,看着那一小碗梅干菜出神。回过神后,张翼立刻挤出一个笑容,对叶小茵说道:“给你带了点北京的土产。”
“什么啊?”叶小茵扒拉着米饭,抬眼看着张翼,好奇地笑了笑。
随后,张翼从行李箱中取来一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了几罐子酱菜。
叶小茵没忍住笑:“哈哈,我猜对了,果然是六必居的。”
“啊!猜到就没意思了。”张翼略带失望地叹口气,随后又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取出了一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到叶小茵的面前,示意她拆开。
叶小茵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撒娇般地笑着问:“这是什么?精包装的酱菜?”说着,叶小茵打开了盒子,发现盒子中摆放了一把精美的银骨景泰蓝的折扇。
“哇!”叶小茵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么漂亮的景泰蓝!”
“特意给你选的。”张翼点了点叶小茵的额头,宠溺着说道:“这个你猜到没?哈哈。话说我也选了好久啊。市面上的景泰蓝良莠不齐的,好多都粗制滥造了。”
“这是件老货了吧!这种掐丝珐琅的折扇,市面上见到的也不多,而且用的是银胎,不是最常见的铜丝。工艺也是精美得没话说,市面价……五位数?不过你半个月就赚回来了,哈哈,我收下了。”叶小茵小心翼翼地将折扇打开,欣赏着上面的掐丝珐琅彩,练练感叹。
“我也不太懂行,请北京分公司的朋友帮我去选的。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得到叶大设计师的认可,我也安心了。”张翼挑了挑眉头。
叶小茵将扇子收好,又说道:“尉林又来深圳了,昨天上班的时候,看到陈董和他一起去了公司。”
“你看到陈菀青了没?”张翼不经意问了一句。
叶小茵疑惑着摇了摇头,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陈大小姐来啦?莫不是你们还真有点啥?”
张翼尴尬地笑了笑摇头说:“真佩服你的想象力。”
“那是怎么回事?突然问起这位名媛来了。”叶小茵两只手交叉握拳托着下巴,眼神假装严肃地看着张翼问。
“我在德国的时候,在尉林那里见到陈菀青了。”张翼平静地说着。
“啊?!”叶小茵半张着嘴,一脸不解的表情,问道:“我们的陈大董事长为了骗到尉林的那张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派自己的亲孙女去当饵?哼哼,不过凭他再老谋深算,但尉林已经有未婚妻了。尉林对她未婚妻那绝对是忠诚不二滴,陈董的算盘又要落空咯。”
听见叶小茵提到尉林的未婚妻,张翼神色里闪过一丝异样,不禁想起了在常钧言处听到的关于董菲和尉林的故事。
张翼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你觉得尉林对他未婚妻的感情怎样?”
“刚不说了吗?尉林他谈到他未婚妻的时候,眼神都会变得好温柔啊!这种深情绝对是装不出来的啊。”叶小茵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羡慕。
张翼恍然大悟地笑着说:“也是,女人的第六感是你们征服世界的秘密武器。”
“哈哈,说这么夸张!”叶小茵被张翼的这个说法逗乐。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的时间,张翼所接受的训练就是如何欺瞒伊甸园的系统,以及如何进一步赢得尉林信任。刚从叶小茵这里得知尉林又回到国内的消息,他也难免再次焦躁不安起来。
“最近有什么好电影没?”张翼想通过转移话题的方式掩盖内心的焦躁和疑虑。
叶小茵扒拉了一大口饭,眼睛看着头顶泛着微黄光晕的水晶灯,若有所思地说:“有部喜剧片口碑还不错!公司里的同事这几天也聊起来了。”
“周末一起去看?”张翼微眯着眼,他利用在常钧言那里学会的分散注意力的方式来化解此刻内心的纠葛。
“周末啊!”叶小茵露出为难的神情,咬着筷子的一头,思索着说道:“你确定你周末有时间?”
“怎么这么问?”张翼疑惑地笑了笑,不解地问。
叶小茵抖了抖眉头,长叹一口气说:“你最近这么忙,又怕你变卦。”
“哈哈,把我说得这么不讲信用?!”张翼没忍住笑了出来。
叶小茵撇撇嘴,摇头说:“谁知道周末的时候公司的老总给不给你休息的时间。”
“呵,陪家人的时间总有的。”张翼拍了拍叶小茵的额头。
“对了,那个《撒哈拉之眼》的帖子好几天没更新了,不像那个作者的风格啊!”叶小茵拿起手机,失望地刷新着小说帖子。
“作者说不定有别的事,多等几天。”张翼若无其事地夹菜。
“哈哈!终于更新呢!等得好辛苦啊!”叶小茵眉头也瞬间舒展开来,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小声说着:“唔,这次讲‘天狼星人’,作者的思维也够天马行空的,这回又扯到外星人了。”
天狼星人……张翼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陡然间感觉神经又再次绷紧,他希望这些惊人的巧合真的都只是巧合而已。
张翼用两只手支撑着疲累的脑袋,神情显得十分纠结痛苦。
“很累了吧?早点洗澡休息呗!”叶小茵将手机放在一边,很贴心地用手指为张翼放松着头皮。
张翼微笑着回应,然后坐起身给了叶小茵一个小小的拥抱。
在简单地洗漱淋浴后,他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境中的景物介于真实和虚幻之中,张翼在空旷的荒原上漫无目的地肆意奔跑,随后奔跑又化为飞行。当他感觉自己的速度接近极限的时候,四周的景物都化作道道光线魅影快速流逝,无数的记忆片段也在眼前忽闪而过。
梦中的张翼迷失在这种飘忽迷离的感觉里,仿佛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虽然他能感觉到每一瞬间,普朗克尺度里都发生着真空粒子对的诞生与湮灭,继而又化作了一副太极图……画面诡异而杂乱,但周遭的背景音却是寂静到了极致。原本对身体的执着感觉,在这时候也融化消失殆尽,恍惚中他已经与诡梦中的一切相互纠缠交融而成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