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屹开着齐文武的车连夜向市内赶去。路上,石屹给余建新打了个电话,果然关机,看来的确被刑警队的人所控制。车开进市区,路过一个破旧的停车场,石屹将车偷偷开了进去。下车之前,石屹拿起中控台上的信封,里面的确有一沓百元纸币,石屹迟疑了一下,将信封塞入了汽车的工具箱中,既然齐文武死了,他便觉得没理由拿这个钱。
下车后步行十几分钟,石屹打了个车回到农具厂宿舍。进屋之后,石屹觉得浑身疼痛,尤其脸部火烧火燎的。石屹从冰箱中拿出两听可乐贴在脸上,总算感觉好了一些。余建新现在联系不上,看来只能等到明天了。
天亮后,石屹匆匆来到余建新办公室,只见室内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各种书籍资料丢得满地都是,余建新满脸怒气站在房间中央。助理小范来来回回收拾着东西,也是一脸委屈。
看到石屹,余建新骂道:“齐文武这个混蛋,竟然知法犯法,利用手中职权强行非法搜查律师事务所,限制人身自由,干扰律师正常工作,挑衅依法治国的重要精神,这件事我和他没完,他的中队长一定是干够了!”
石屹看着余建新,有气无力地道:“建新,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
“齐文武……”石屹撇了一眼助理小范。
余建新将石屹拉到里间,关好门,问道:“怎么回事?”
“齐文武死了。”石屹垂头丧气地说道。
“死了?怎么会死呢?”余建新吃惊地问道。
听了石屹的描述之后,余建新脸上的怒气不见了,沉默了好一会,道:“这家伙好像不该死。当然,你也不该死。”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可惜,他不死我就要死。建新,我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回来。齐文武算我杀的吗?”
“当然不算。不过,没有证据,谁能说清他是怎么死的呀?齐文武的车里、尸体,都有你留下的痕迹,假设警方找你,并且就是认定你杀了人,你该如何解释?”
“昨天有没有录下来录音?”
“没有。那些家伙来了就拆走了存储器,取下了电池,录音设备不放在这里就好了。”说道这,余建新突然叫道,“石屹,昨天录音之后,你没用那个手机打过电话吧?
“没有,怎么了?”石屹拿出手机问道。
“快把手机给我!”余建新一把抢过手机,“这个手机本身有一次性录音功能,就是不管打电话还是启动录音,都会自动把声音录下来,但是,下次拨打电话或录音之时,会把原来的录音覆盖掉。”
余建新紧张地按着按键,一会,手机里传出石屹声音:“是你干的……”
石屹和齐文武的对话并不多,中间有大段的空白,另外,由于汽车振动的原因,效果也不能算好。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兴奋异常,一动不动地听着,石屹间或解释一下。
“……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交易……”声音到这,戛然而止。余建新道:“糟糕,是内存满了,实际上没几句话,但大部分内存都白白浪费掉了,这种录音是WAV格式,本来耗费内存就大,这个手机主要用于远程录音,所以本地录音只是个附加功能。”
“那怎么办?”还有用吗?
“当然有用,这可是救命稻草呀。本来我以为这个功能不重要,没向你交代清楚,差一点坏了大事。”余建新接上数据线,将录音接连复制了几分,存放在不同的地方。
“哪里,多亏你了。”石屹道。
“还差得远呢,事不宜迟,我现在出去调查别的事情,还要把资料补齐,你先在这里帮我整理办公室,别乱走,等我回来。
余建新匆匆离去。石屹和助理小范差不多忙了一天,才基本把事务所恢复原样。傍晚,余建新满身疲惫地回来,取来了备份的资料,为了安全起见,取来的仍是副本,另有一份副本存在别处。石屹的最命运如何,很可能就取决于这些证据了。
打发了助理小范,石屹和余建新两人来到餐厅,进了雅间。落座之后,余建新道:“石屹,我有两个消息告诉你,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
“先听坏的吧。”
“我去了恒馨酒店,但查不到那个居士的信息,他干脆就没登记,应该是作为林兴国的朋友直接入住的。什么时候来的浑河,怎样离开的,也无任何线索。”
“嗯。”石屹点头,查不到居士的信息,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服务员已经说过11楼是私人会所。
“找不到他,就无法说清林兴国之死,希望他不会就此蒸发了。”
“那好消息呢?”石屹道。
“好消息是林兴国之死被定性为自杀。”
“自杀?他是死在我的手里呀!”石屹吃惊地问道。
“具体怎么回事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据说警方调查的结果倾向于自杀,家属并未提出什么质疑,当天便将尸体接回了,现在正在守灵。”
“可是,林兴国的家人怎么也倾向于这种说法呢?不好理解。”
“你别忘了林月茹和齐文武的关系。”余建新道,“目前,林兴国在浑河的直系亲属只有林月茹一人,所以,家属就是林月茹。林兴国被怨鬼缠身之事,林月茹不会不知道,此前已经有几个人吊死,这次林兴国之死,齐文武的计划周密,肯定早就想好了说辞,外加恋爱中的女人比较弱智,完全有可能轻易接受警方的自杀说法。”
听了余建新的分析,石屹低头不语。余建新道:“怎么了?石屹。”
“我是想,如果认定林兴国自杀的关键人物是齐文武,这说明他并不想嫁祸于我,只是单纯借我的手杀死林兴国。这个人或许真的像他自己所说,不算坏人?”
“怎么?石屹,你别胡乱发善心,谋财害命、借刀杀人,这两条还不够吗?”
“嗯,也是。林兴国这条人命债我不能稀里糊涂地帮他背着。仅凭那段录音,能证明我无罪吧?”
“只有录音还不够,只能保你不死。在刑事案中,录音只能作为辅证,而不能作为主证。另外,齐文武已死,如果没有检方认可的其他齐文武留下的音源,便无法进行比对,力度更会大打折扣,所以,明天我打算去林兴国家里,先和林月茹沟通一下,希望能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林兴国家里?”
“对,现在正在给林兴国吊丧,按照东北的习俗,一般是守灵三天,明天也是最后一天了。”
“我和你一起去。虽然是齐文武杀了他,但毕竟是经我手死的,心里不安,我想顺便祭拜一下。”石屹道。
有了录音这根救命稻草,石屹和余建新都轻松了很多,况且石屹已经禁酒几天,今天痛痛快快地喝了一顿。回到住处,石屹倒头便睡,前两天实在是太紧张了。
第二天一早,石屹和余建新匆匆向林兴国的家里赶去。作为浑河有一定实力的老板,林兴国的住宅自然不含糊,坐落于浑河北部一个高档的别墅小区。由于出了这样的事,无需打听,两人很快便找到了林兴国的宅邸,一栋院墙内外摆满花圈的荷兰式别墅。
精致的大门如今大敞四开,大门两端的门柱上各绑了一根竹竿,上面分别挂着一串纸钱和一条招魂幡,中式祭奠和西式建筑搭配在一起看着极其不协调。院内可见一个黑色帷幔搭建起来的临时灵堂,前来吊丧的人出出进进,表情各异。
石屹和余建新对视了一下,也走了进去。灵堂内,几个浑身素缟的人跪在林兴国的棺木的两侧,棺木上方挂着一幅巨大的黑白遗像。遗像中的林兴国,眼中透出某种似曾相识的笑意,石屹顿时觉得心里发慌,连忙低下头来默哀。
默哀之后,林月茹走了过来,向两人表示谢意。林月茹神情黯然、面色憔悴,看来,丧父之痛对她的打击不轻。
“林小姐,有点很重要的事,想和您说一下。”余建新小声道。
“什么?”林月茹问道。
“这里可能不是很方便说,能不能找个地方谈?”
林月茹的眼中露出为难之色:“父亲刚刚过世,我要在这里守孝,还要招呼前来凭吊的客人,现在恐怕不方便,等发丧了父亲再说吧。”说完,便要转身回位。
“稍等!”余建新上前一步,贴近林月茹小声说道,“这件事和令尊的死有关,令尊死得不那么简单,甚至,可能会危及到你家业。”
林月茹脸色大变,语气中不无怒气:“有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说,赶快离开吧,不要在灵堂上弄得不愉快。”
林月茹的态度出乎余建新的意料,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中,石屹道:“是齐文武让我们来的。”
听到“齐文武”三个字,林月茹身体一震:“齐文武?是他让你们来的吗?发生了什么事?”
石屹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免得生出什么变故,直接说道:“齐文武出事了,很严重,这里不方便说的。”
林月茹终于慌乱起来,但仍不相信石屹,转向余建新问道:“余律师,你们说的是真的?”
“嗯,比较糟。”余建新表情严肃,“这事耽误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谈谈吧。”
“那好吧,稍等我一下。”说着,林月茹转身去了别墅。
一会,林月茹换了一套素色的衣服走了出来,匆匆向几个人交代了一下,随后上了一辆本田CRV,开出别墅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