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似乎越来越忙,见我的功夫越来越少。偶尔见面,总是难掩的无奈。这样也好,我省去了很多表演的麻烦。到是娘,常常来看我,聊天,赏赏花。夏竹变得懂事很多,不再是那么一惊一乍的,总是很安静地呆在一旁,春桃则帮着冬梅养花。那样的日子,平稳且幸福。我很喜欢像娘那样有涵养的女子,和她在一起如沐春风。她总是轻言细语,偶尔拂拂琴、作作画,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对我,她也没什么怀疑,因为我总能糊弄过去。她的心思并不在我这些上,而是担心我的将来。并且,司空谨的忙碌,在她心中也形成了一个障碍,仿佛她也感觉到了什么。有时也会神不守舍起来。
有好几次,我都想告诉娘那个黑衣人所说的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出口。如果我开口说有人要来杀我,这在她们心中,会形成怎么样的担忧?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该怎么样地有个万全之策,才能化险为夷?我琢磨着,可是怎么都琢磨不出来。主要的一个原因,是爹作为一国之相,声名在外,这才是最大的障碍。我知道,很多小说里提过,权臣的命运,是人世间最好也是最坏的命运。树大招风,一旦你引起上头的不满,便会引来杀机,而一旦你太出色,其他国家的离间计,也会使你成为瓮中之鳖。有时候,位置爬得太高,并非好事。你有拥护者,自然也有反对者。一旦利益不保,树倒猢狲散,到时候,就成了众矢之的。不仅敌对势力要对你下手,就连曾经的同盟,也会起了杀意。李诚已经要对我动手了,对我动手,其实,也就是对我爹动手。
我知道,这是一场不得不打的仗。
“兰儿,你有心事吗?”娘似乎看到我的不妥,问到。
“没事,娘,最近爹都在忙什么啊?”我笑着问她。
“当然是国家的事,他的心里只装着国家。听说最近有朝中大臣弹劾你爹,说他不适合当宰相。因为他给陈国带来了侮辱。皇上不但没反对,反而沉默下来,说要好好考虑。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娘皱着眉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帮上什么啊!”
我用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娘,会没事的。”
如果说,单单是要撤我爹的职,我倒是觉得反而是一种万幸。因为撤职也就意味着可以告老还乡,远离政治中心,这样子,倒也不失为一个逃生之策。我轻轻地对着她说:“娘,兰儿也长大了,爹也老了。我倒是觉得爹可以放弃这个位置,我们一起回小时候的家乡,这样子,兰儿和爹娘,就可以简单地生活了。”
娘微微叹气:“兰儿,你还小,你不懂,你知道,你爹下面,有多少人靠你爹吃饭?你不会懂这里面的缘由,有时候,你上得来,却是下不去。兰儿,明天,让管家带你先回老家吧。娘要在这里陪着你爹。”
“娘,兰儿不想和爹娘分开!兰儿想留下来,等爹卸任后,我们一起走。”我依偎在她怀里,轻声道。
“兰儿,娘真的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逃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李江月吗?”娘抚摸着我的背,道,”爹和娘不是故意要拆散你们。而是,你知道,江月的父亲和你爹是对立的敌人啊!娘无法不担心这一点,而且,你知道,江月的个性比较弱,你在他家,不会得到很多对待的。更何况,像他这样的家事,一定会另娶,到时候你的地位……爹和娘其实商量了很久,才想到把你嫁到别国去,这样子,一方面是为了安定内外关系,一方面,对方的人品,真的不错。而且你是以一国公主的身份过去,再怎么坏,也不至于比不上在李诚家,懂吗?兰儿?爹和娘只想为你谋划好,让你幸福的。可惜……“”娘,兰儿明白的。只是兰儿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娘,兰儿真的有些懊悔!“我轻轻一叹。我竟然将这件事情忘记了,我应该问问两个丫鬟,到底当日出了什么问题,乃至于我会成为这样子的倒霉蛋。如果,我真的是要逃婚,那么,必定有个确切的理由,比国家大事,比嫁给一国储君更加大的事。除了所谓的爱情,我想不出其他。逃婚的原因是为了李江月,我是确定的。但是李江月明明已经约定司空幽兰私奔,为什么司空幽兰却没出现在约定的地点呢?
“冬梅,你能否把我当日逃婚的细节给我说说?”回到自己的房间,我问冬梅。
“小姐忘了吗,小姐是收到江月少爷的信之后,才逼着奴婢俩陪你逃婚的啊?只是我也一直很奇怪,我们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很久,江月少爷却没有来。倒是遇上了那个就是上次和小姐说的男子。我看那个男子的形态,倒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想必也是来头不小的。小姐你今天怎么会有这个疑问呢?”冬梅道。
我默默地想了想:“我是遇到江月之后,我才觉着里面有问题。江月既然约我逃婚,怎么又不在同一个地方见面呢?而且还恰巧让我撞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冬梅,我以前是不是个性很软弱的?”
“小姐要我实话实说吗?”冬梅问,“我说了,小姐可不准怪我!”
“说吧。”我点点头。
“小姐的个性,弱倒是不弱,就是会经常性的拿不定主意,对于同一样事情,总是会翻来覆去地想。如果小姐当初直接告诉江月小王爷你的心思,或者直截了当地告诉老爷你一定要选择江月少爷的话,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上门了。”冬梅道,“如果小姐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的话,那里面的问题,肯定是有人知道了小姐的心思,并且料定了小姐会做出这样子的决定。不是对小姐很了解,就是对江月少爷很了解!”
“你的意思是,家中有内贼,摆了我一刀?”我轻声问。
冬梅沉默了一下,道:“这个不确定,奴婢只是说说。奴婢只是觉得,小姐的心思我们有时候也想不透,何况外人,只不过是觉得小姐的决定被人知道了而已。总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宰相府上上下下近百人,难说会不会有人暗地里发黑心财。”冬梅轻轻地道,“本来这事也可大可小,可以糊弄过去的。因为小姐只不过是去了外面而已,可以说是烧香拜佛,可以说是看看外面的世界。只不过,没有等宰相府的人做出解释,满天下的人,都已经说小姐是为了逃婚才离家的。由此可见,这其中,必定有人在做着一步步对付小姐的谋划。”
“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这些呢?”我叹了口气,是啊,早告诉我,我就不用在李江月面前装什么清高了。
“小姐要是不问,奴婢也不敢乱说,毕竟这事情,不是小事。奴婢其实一直也在怀疑,怎么有些事情来得那么的巧?小姐,奴婢还有一件事情,不晓得该不该说。”冬梅道。
“你尽管说,把你认为有问题的,都和我说说。”我忙道。
“是这样子的,小姐,奴婢们带着小姐离开都城的时候,一路畅通,竟然没有一个人拦着的。想必那时,相爷应该知道小姐出走了,肯定会派人到处查问,当然,是暗地里问的。但是我们一路上,都没有人查问。当然,这不算很奇怪。但是,奇怪的是,小姐我们撞到的那辆车,那个男子,奴婢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好似跟小姐有很多瓜葛似的。奴婢没见过,想必小姐也没见过,但是,他好似认识小姐似的。这,让奴婢觉得很是奇怪。”
我似乎有点懂得里面的玄机了,司空幽兰这次的逃婚,很有可能,是被别人给设计了。那么,到底是谁呢?不用说,肯定是某些利益相关之人。利益相关,谁?陈国?还是魏国?还是东胡,还是晋国?
夜深人静,晚风轻敲着窗棂。我还没完全入睡,想未来想得出神,司空府的一阵骚乱打断了我的思绪。
门外有人大叫:“小姐,小姐,快起来。”是司空安的声音。
“什么事,安叔?”我开门,看着冬梅也在,很焦急的样子。
“小姐,快跟我走!”
“到哪里去,我爹娘呢?”我很不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直感不妙。
“门口已经被包围了,我们到望月楼去,夫人在那里等你。”司空安的声音有些沙哑,“老爷出事了,有人告他谋反,他被朝廷扣留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样?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来不及了,小姐。跟我走就是。”司空安一把攥着我。
我有点发昏,脑海里一片空白。年代不同了,什么都要适应,现在可是君主****制度。谋反,那是要抄家的。我爹都是宰相了,用得着吗?逃亡,怎么会去望月楼呢?不是往死胡同走吗?看着司空安,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表情。
我们大步走着,与其说走,其实是小跑着的。司空府已经乱成一团,个个好象无头苍蝇乱窜,没有人理我们更好,可以逃得快点。
望月楼内,娘和春桃、夏竹正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一看到我,脸上终于有了微微松口气的表情。
“兰儿,你爹他!”娘的声音颤抖着。
“夫人,我们快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司空安说。
“能去哪里?这里没有出路。”我不解地望着他。
司空安走到一个花瓶旁,转动了一下,墙上竟然出现了一扇门。轻轻推开,可以看到通向下面的台阶。原来另有密道。看来以前看到的小说还有些是真的,古代一般有点权,有点钱的家庭,都会在自己家弄个秘道啥的,为自己留条后路的,以备不时之需。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今晚,你们一个都跑不掉!”一声讪笑从空中传来。
我抬头,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半空中飘了过来,长剑对准了我的胸口。我傻了,忘了躲开,就傻站在那里。突如其来的东西,常常会让我失去对事物的反应。
“兰儿小心!”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我。剑就刺中了她的胸口,血“汩汩”地冒出来。
“娘——”我大声呼喊,一把抱住她。那血,不是演戏用的,而是真的,我看着自己染红的双手,惊呆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我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娘,你不要死啊,你跟兰儿一起走啊!娘,兰儿求你了。”
“安叔,帮我照顾好兰儿,你一定要确保她周全。”娘虚弱地说,“兰儿,好好照顾自己,娘不能陪你走以后的路了。只要你幸福,娘做什么都愿意。娘会在天上看着兰儿,守护着兰儿,祈祷兰儿一生幸福!”
“娘!你不要离开兰儿啊!娘,兰儿需要你!”那一瞬间,我的泪水淹没了双眼。
“安叔,快带她走!”娘喷出一口血,用尽一口气道。
“夫人,我明白!”司空安的小眼湿了。
“兰儿,别想着报仇,娘死得心安!”娘抓住我的手,“兰儿只要自己过得幸福就好,过得幸福,就是爹和娘最大的愿望。我的兰儿,你越走越远才好,离开这是非之地,远远的。”
那个黑衣蒙面的人冷笑道:“有什么话留着到地府一起说吧,一家人马上就要团聚了。还在这里婆婆妈妈说个没完,爷可没在闲工夫听你们唠叨。”
“你这个无耻之徒,判死刑也有给人留遗言的时候,你急什么啊?”我忍不住喝到,泪水像决了堤的河流个不停。一家人?什么意思?我突然打了个冷颤,“你们把我爹怎么样了?”
“宰相大人一听事情败露,已经畏罪自杀了。你们也乖乖地上路吧!”黑衣人笑道。
“爹!”我一下子觉得周身一阵冰冷。从今往后,我就是孤儿了。在这个乱世,在这个穿越后还分不清是非的地方,我失去了我的依靠。我又一阵颤抖。
春桃他们也都流下了眼泪,拉着黑衣人苦苦哀求:“你放过我们小姐吧!”
“放过她?那谁放过我?”黑衣人哈哈大笑,举起剑,向我刺来。剑到了半空,突然被另一把剑给挡了回去,“长空,留点功劳给我。”
长空一听,笑到:“万里,你也来了。好说好说。”
那个叫万里的,突然把剑一转,刺向了长空的胸口。长空“哼”的一声,责问到:“鹏程万里,你敢背叛组织?”
“背叛组织的是你,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怎么说都可以!”鹏程万里冷冷地说。
“你——”长空的眼里似乎可以喷出火来,但那团火马上就熄灭了,他倒了下去。
我看见鹏程万里把头转了过来,虽然蒙着脸,但那双眼睛,冷冷的,却很熟悉。
“求你放过我们家小姐,求你!”周围的人又是磕头。
“想不到你的下人对你还挺忠心的。”鹏程万里淡淡地道,“还不快走,是不是要等他们再派人来?”
“是,是!”司空安回过神来,拉起我,叫上春桃她们,往密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