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曹静突然一个电话把云琰叫去。
“老板娘,叫我来啥事?是不是想我了?”
“鬼才想你呢,看看这个。”曹静将柜台上一张帖子递给云琰。
云琰一开始还以为是喜宴请柬,结果才发现原来是一张邀请函。他打开一瞅,只见上面写道:
“玄林同道亲鉴,鉴于中元节临近,本盟将于七月初七上午九点整,在南湖烟雨楼上召开‘中元法会’,拟定划分节日期间各教狩猎区域,敬请贵教届时莅临相商。同义盟谨启。”
“哎呦,他们又要叫你去开会啦?”
“烦都烦死了,我才不想去呢,去来也没用。”
“那你就别去呗!”云琰又开始玩弄起柜台上的招财猫。
“可这届盟主是斜对面冷仙观观主张应元,不去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大家是邻居,而且我爸和他是发小,我爸去世时他没少来帮忙。这帖子就是刚才他儿子送来的。”
“那你自己看着办。”
“我的意思是想让你替我去!”
“我?”
“不高兴?难得叫你帮一次忙都不肯?”
“既然你都发话了,就算我不答应也得答应啊,但你也要帮我办件事。”
“什么事?”曹静一脸警惕,生怕云琰又说些不着边际的事。
“小夕最近又开始心绪不宁了,中元节正是她姐姐的祭日。每年这个时候,她总是情绪低落,魂不守舍。我看着心疼,所以想请你陪她出去玩两天,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那我的店怎么办?”
“我帮你看两天呗,我又不是没看过!”
“你怎么自己不陪?”
“我这不是要替你出席中元法会嘛。”
“那不用你去了,你还是多陪陪小夕吧!”
“别介,其实我是故意回避她的,她这两天都在求我为她报仇。你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何况她仇人早已死了。我越是在她身边,她越会胡思乱想,所以恳请你替我照顾她几天。她和你最聊得来,你带她出去我也放心。”
“看不出你还是个暖男,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你,不过我们出去的开销怎么算?”
“当然我出钱咯!”
“开玩笑的,我一直把小夕当作半个妹妹看待,即使花点钱也是应该的,这笔钱你就不用出了。”
“你把她当妹妹,她岂不是要叫你嫂子?既然有嫂子,我想她也应该有个亲哥哥。哎,真不知道小夕一般把谁当亲哥哥哦?”云琰揣着明白装糊涂。
“又占老娘便宜!”曹静随手抡起身边一份报纸,向云琰脑门拍去。
云琰反应迅速,身形一矮,立即跳开。他得意道:“哈哈,就知道你会来这么一手,幸好我早有防备。”
“小心!”曹静目光一转,脸色大变,忽然喊道。
云琰顺着曹静视线,朝自己右上方看去。但为时已晚,一尊貔貅玉雕从柜顶上掉落,正中自己肩头,云琰应声倒地。
曹静见状,急忙跑出柜台,扶起云琰。只见他迷迷糊糊,不断哀嚎,那尊貔貅也摔成了碎块。
“骨头没断吧?”曹静焦急万分,一脸愧疚。
“哎呦妈呦,疼死老子了,幸亏老子站位好,不然直接被砸死了。”云琰撑开领口,轻抚右肩,发现只是蹭掉点皮,锁骨并没断。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事,骨头又没断,不用破费了,给我贴张狗皮膏药就行!”
“真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
曹静见云琰并无大碍,心中这才踏实了些。然而她发觉此刻两人的姿势令她无比尴尬,自己正怀抱着云琰,对方背靠自己的胸口,面朝自己的脖子。其实云琰有意为之,故意装作虚弱无力,倒在曹静那两个酥软的“靠枕”上,并闻着发丝与肌肤的清香。
“砰”的一声,云琰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后背还被碎块磕了一下。曹静知其心怀不轨,突然抽身站起。
“哇靠,站起来也说一声,想摔死人啊?”云琰按着前肩后背站了起来。
“既然没事,坐一边歇着去,我帮你去拿狗皮膏药!”说完,曹静转身走进里屋。她此刻满腹疑惑,心想自己一直把那貔貅放在柜顶里侧,就算再大动静,也不致于掉落。
云琰闲不住,帮曹静收拾掉了地上的碎块,发现那只是假玉。
不一会儿,曹静拿出一盒狗皮膏药,并帮云琰贴上。
“这几天我发觉很奇怪。”
“什么奇怪?”
“我铺子里的东西总会莫名掉落!”
“撞鬼了呗,别忘了,中元节快到了,也许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到你店里来了。”云琰不以为意道。
“胡说八道,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你瞧……”云琰忽然直勾勾地盯着曹静身后,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
曹静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倒在了云琰怀中。
云琰见对方中计,沾沾自喜道:“你瞧你现在正靠在一个大色鬼身上。”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便被对方的手肘狠狠顶了一下。曹静随后起身,拾掇了一下狼狈之态。
“再敢吃老娘豆腐,休怪老娘对你不客气!”
“话要清楚,刚才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我可动都没动。”云琰僵直四肢,曹静登时语塞。
“那咱俩说定了,你帮我看店,我带小夕出去玩两天!”
“OK,没问题。”
……
云琰离开静谊轩后,原本打算回家,但想想近来夕拾茶饭不思,着实心疼。他决定去超市里买些零食,讨夕拾欢心。平常夕拾叫嚷着要买零食,云琰总是不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出手还是蛮大方的。
他刚从超市出来,只见天边的乌云不断堆移过来,刹那间昏天黑地,云中闷雷作响。他加紧脚步,想赶在下雨之前到家。却不料刚走到环城绿化带,便电闪雷鸣,黄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从天洒下,他瞬间变成了一只落汤鸡。
云琰见自己已经狼狈不堪,索性冲回家。他刚跑出十来米,头顶正上方哗啦啦地打下一个惊天霹雳,险些把他劈死。四下怪风乱作,枝摇叶晃。
他生怕自己贸然行经会身中雷电,于是他打算先在绿化带中的凉亭避雨,等雨势小了再走。
但见不远处的凉亭里已坐着两人,正对着云琰的是一名女子,而另一人则被柱子挡住,看不见样貌。两人相聊甚欢,手舞足蹈。
云琰走进亭中,一眼便认出对方,正是那日赠予自己黄表纸的榎。他随后侧目一瞥,发现柱子后面并没有人。这令他有些毛骨悚然,心里直犯嘀咕,思忖榎定是在自言自语。
“你还记得我吗?”云琰佯装出一副惊喜之情,实际上早被榎的诡异举动吓到了。
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云琰。她依然是初见时的那副女鬼打扮,头扎发髻,面如死灰,右脸有块朱砂记,穿着黑纹白底曲裾,身上仍有股子檀香味。她正襟危坐,身板僵硬,只不过脚边多了一把干燥的黑伞。她显然是下雨前来到亭中的。
云琰想拿出那张作废的黄表纸勾起一下对方的回忆,却不料那张纸落在了家里。
“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前面的公园里,你请过我一支小布丁?”
“哦,原来是你啊!”榎恍然大悟。
“真巧,你也在这儿避雨啊?”
“我早晨就来了。”
“刚才我好像看见你在和别人说话!”
“没……有啊,是我一个人在对台词呢。”榎闪烁其词。
“对台词?难道你们有演出?”
“嗯……是的!”
此时,云琰只觉身旁一阵阴风吹过,浑身竖起鸡皮疙瘩。他咬着牙关,搓了搓发凉的胳膊,抱怨道:“这天阴阳怪气的,忽冷忽热,早上还大太阳,现在却下起暴雨,后悔没看天气预报。”
“我想这雨很快就会停的。对了,你上次要找的那个人后来找到没?”
“说起这件事,我还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的黄纸,恐怕我永远找不到那家伙!”云琰一想起去世的邱业明,至今唏嘘不已。
“小事一桩,你不用挂心上。”
“咱俩这么有缘,可否留个联系方式?”
“我看这就不必了,如你所说,倘若我们真的有缘,相信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云琰见对方不给面子,倍受打击,之后他俩一度陷入冷场。云琰觉得和榎话不投机,越等越无聊,坐立不安,来回踱步。榎倒是气定神闲,坐那儿一动不动,如同打坐参禅,对于眼前这只“无头苍蝇”漠然置之。
“这雨下得还有完没完?”云琰站在亭檐下,伸手试了试雨势,“好像小了点,算了,走了!”
“等一下,你要走了吗?”
“怎么了?”云琰连忙回头。
“这把伞你拿去,别淋感冒了。”榎把自己的伞递给了他。
“我都淋成这样了,要伞何用?”
“有伞总比没伞好,帮你遮挡掉点湿气也好!”
“那你自己没伞怎么回去呢?”
“我估计要坐到中午才回去,我想那时雨应该停了。”
“我还是不要了吧,万一中午还下雨呢?”
“如果中午还下雨,你再给我送来也不迟!”
“那好,我中午再来!”云琰急着回家,也不多作推辞。其实他内心打算借还伞之机,再跟榎套一下近乎,争取能和对方成为朋友。
云琰撑开伞的那一刻,一股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他出于礼貌,没有做出掩面嫌弃的动作,不过还是偷偷屏住呼吸。与此同时,他莫名出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这把黑伞哪里见过。他此刻无暇多想,冲出凉亭,直奔回家。
榎见云琰远去,这才如释重负,她看了看地上的小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