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草丛,放眼望去,一群形似鬼怪的人正围着一名女子,他们个个头戴般若面具,身穿黑色羽织,手执不同兵器。
带头者说了一会话,便拔出利剑,那名女子闭上双眼,坦然受死。带头者毫不犹豫地手起剑落,贯穿其胸膛。女子身子晃也不晃,便倾倒下去,遗容正好面朝草丛。
那把利剑猛地从尸身上抽出,剑刃上沾满了腥红的鲜血。利剑的主人仰天舒了口气,慢慢摘下面具。只见他那双眼被一条白布蒙住,布条上绘着一只诡异的魔眼。
“草丛中有动静,去看看,也许另外一个就躲在那里。”
在旁一个头戴笑脸面具的家奴接到指示,立马往草丛这边寻来。她手持长剑,拨开长草翻找。
笑面人每走近一步,草丛中的那个心跳声便愈发剧烈。当长剑拨开最后一片救命稻草时,那个心跳声骤然停止,登时出现一阵耳鸣,湮没了周围一切声响。万念俱灰之下,两人四目相对。
笑面人毫不迟疑,挺剑刺来,血染视野……
夕拾突然惊醒,发现这只是一场梦。她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大床上的云琰。但见云琰双腿张开,双手放在裤裆里,睡得正香。
这场梦更像她内心深处的黑暗记忆,真实发生过,却又有荒诞之处。
夕拾再也无法入眠,起身望向窗外,发现西面市区上空弥漫着一股妖气。
……
旧城改建,很多老房子面临动迁,但仍然遗留下很多古迹,其中不乏一些历史悠久的弄堂。
“濡鸦,这段时间真是打扰你。”说话的这人正是紫怨。
“三当家说哪儿的话,组织能把你安排在我家,说明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打扰呢?你们难得亲临禾城,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一名头戴乌鸦面具的鬼从毕恭毕敬道,听这人声音,似乎有把年纪。
“我在此谢过,以后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们是不会亏待自家弟兄的。”
“一定一定。前面就快到了!”
紫怨在濡鸦的陪同下,来到市区的一条弄堂。弄堂两侧都是即将拆迁的废弃瓦房,四下寂静无人,死气沉沉,看起来像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黄泉路。
两人走入深巷,发现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十来米的八角七层砖塔,塔层四面均有壶门、棂窗、坐佛。
“这就是‘孩儿塔’?”紫怨上下打量着宝塔。
“嗯,你要找的就是这座。”
“你确定这座塔就是真迹?不是后世仿造的?”
“这点你放心,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禾城的一切了如指掌。禾城七塔中也只剩这一座是真迹了,其他都是后世仿造的!”
“想不到小小禾城倒还有些古迹。”紫怨边说边摸着砖塔上的雕刻纹路。
“你有所不知,禾城虽小,却有二千多年历史,当年吴越檇李之战的交战地便在此处,那时这儿还是一片古战场!”
“你们城市虽好,但这里的人却让我很讨厌。”紫怨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
“但问无妨!”
“你这几天如此大费周章地寻找禾城的古迹,到底为了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最近在《魔海经》上无意间看到一条疗伤增功的方法!”
“什么方法?”
“凡是千年古塔底下必压着妖魅,历经日月风雨的洗礼,就会在地底生成煞气。只要破了宝塔灵脉,便可吸取地底煞气,不但能治病疗伤,而且功力也会大增。”
“原来你来此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那我们要怎样破了宝塔灵脉呢?”
“呵呵……宝塔灵脉是自然生成的,非人力所能为也。可上天偏偏如此眷顾我,你看看这片区域,即将被拆除。邻舍这群贪财好利之徒,为了开发商圈,不惜破坏此地风水,导致这座宝塔的灵脉根系受损流失,丧失了原本的作用。”
“这不等于天上掉馅饼吗?那真要恭喜三当家了。如若三当家方便的话,也请分小弟一杯羹!”
“你的玄功属于阳性,与塔中煞气相冲,无法吸收消化,反而有害无益。”
濡鸦一听,稍显不悦,认为紫怨想独占好处。但出于紫怨位高,只好听从作罢,心里却另做盘算。
“这事你知我知,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即便大当家二当家也不能告诉!”
“请你放心,这点我还是有分寸的,今日之事对谁都只字不提。”
“那就好,等我大仇得报,功劳簿上不会少了你这笔的。接下来你在旁为我护功,如果有人来打扰,就立马帮我杀了!”
紫怨吩咐完,松开缠着左手上的绷带,绕着砖塔缓缓行走。她嘴里喃喃念咒,掌中凝聚隐隐紫气。转眼间,她看准一尊坐佛浮雕,卯足全力,五指狠狠插入佛首。
过不多时,只见一股黑气从五指和砖塔的缝隙飘出,渐渐萦绕渗入紫怨右臂肌肤。紫怨顿感一股暖流涌向四肢,使得全身疼痛尽消,伤势渐愈。
正当紫怨亢奋之际,耳边却出现幻听,隐约听到周围有小孩嬉戏打闹之声,那股黑气也随之在体内逆流翻滚。所谓物极必反,紫怨自知吸过了头,于是猛地将五指从塔中拔出,连同那尊坐佛一并损毁。
“三当家,你怎么了?”
紫怨此刻大汗淋漓,说不出话来。她一边凝视着砖塔,一边思忖:“这煞气远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刚才若是再多吸片刻,我这条命就没了,幸好我及时收手。呵呵……不过仅凭我刚才吸的那点,就够用十天半月的了。只可惜以后这座塔就不复存在了,要不然我每月来这儿吸一次。”
此刻两人并没察觉到,砖塔内部开始大量涌出黑气,弥漫整条弄堂。
与此同时,有人正朝这边走来,厉声道:“谁在哪里?”
紫怨向濡鸦使了使眼色,对方会意,当即一掌击去。
……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云琰刚进门就嚷嚷道。
“啥特大新闻?瞧你激动的样子。”夕拾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
云琰放下菜,娓娓道来:“你晓不晓得?昨晚市中心那边的工地上脚手架倒塌,当场砸死两个路人,其中一个还被爆了头,脑浆流了一地!”
“咦,好恶心,你咋知道的?”
“刚买菜去,菜场的人都在议论。这种安全隐患居然没得到重视,我也是醉了,看来这下包工头的麻烦可大了。幸好昨晚没出门,不然遭殃的可能会是我。”
夕拾心不在焉,听着听着便走了神。
“喂,你在听吗?”
“在听。”夕拾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看你今天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
“没有啊!”
“还说没有,你看,脸盆里的水都满出来了。”
夕拾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关水龙头,于是急忙关上。
“小夕,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云琰走到卫生间,关切地问道。
夕拾沉默片刻,用纤细冰凉的手背抹了抹脸,缓缓道:“小云子,如果我们再遇见鬼冢晦明,你会不会帮我杀了他?”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还活着呢?”
云琰一听,顿时蒙了,其实他这几年来也隐隐感到鬼冢晦明并没有死。他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为了安慰夕拾,只好模棱两可道:“只要有人敢欺负我们家夕拾,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云琰本性并不是一个好杀之人,当年他也只是出于道义,才救下夕拾的,然而他从没想过要插手夕拾的家仇。
“算了,看你的态度也是不想帮我报仇。”夕拾一板脸,扔下手中的衣服,沮丧地回了房间。
“喂,我又没说不帮你报仇!”
转眼的工夫,夕拾又从房中走出来,问道:“我刚才洗衣服的时候,从你口袋里摸出来的,你还要不要啊?”只见她手上拿着那张追踪邱业明的黄表纸。
云琰接过一看,发现纸上的红点、黑点均已不见,说道:“废纸一张,要来干嘛?”说完,他揉成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须臾,他又懊悔了,立刻捡了回来,并展开抚平。
夕拾不明所以,问其缘由。
“这是一个大美女送给我的,恐怕以后没机会见到了,留做纪念也好。”云琰整整齐齐地将纸折好。
“大美女?你蒙谁呢?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天在公园,是个长得像鬼一样的女人送你的,还请了你一支小布丁!”
“嘻嘻……你又知道了。我觉得那女的还不错,对她印象挺好的。”
“好好好,你对哪个女人印象不好过?就连那个紫怨,你照样对她关心有加。小云子,如果你以后结婚了,还会不会把我带在身边?”
“傻瓜,等到你嫁出去了,恐怕我还是只单身狗!”
“那好,等我二十岁时,你若未娶,我亦未嫁,那你就把我娶了。”
此言一出,正中云琰软肋,刺痛到了他某个记忆点。曾经他对某个女生也说过同样一句话——等咱俩二十五岁时,你若未嫁,我便娶你。
云琰如今二十八岁,离兑现诺言的期限已过去三年,自己仍在坚守等待,对方却早已不在。
云琰重新将这段记忆尘封,若无其事道:“免了,你不是我的菜,再说咱俩年龄相差太大。这句话要是曹静说出来的,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切,不识货的家伙。”
“不和你瞎扯了,赶快去吃早饭吧,这几件衣服我来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