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们大难不死,干杯!”
云琰、夕拾、曹静、盛云笑齐聚静谊轩。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一身伤,不是手上裹着纱布,就是腿上缠着绷带。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他们积极向上的乐观态度。
四人围坐在厅中,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谈笑风生。桌上的菜是云琰亲自下厨烧的,虽然他是四人当中受伤最严重的,可他为了在曹静面前表现一番,特意展露自己的厨艺。
曹静也并非温文尔雅的淑女,她知道夕拾、盛云笑酒量不错,早已备好一箱啤酒,打算同他们一醉方休。
“你们这样整紫怨,以她的性格肯定会回来报仇,你们可要做好防范。”
“放心,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云琰道。
“怎么说?”
“曹静已经喂了她紫宸丹,没个十天半月恐怕她难以将体内的毒逼出。”
“你还真信啊?那只不过是我情急之下喂给她的彩虹糖!”
“真的假的?”
“不信你瞧那边。”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柜子上放着一大包彩虹糖。
“当时我怕制不住她,所以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粒彩虹糖喂给她。她越是不服帖,我越是想吓唬吓唬她!”
“你还真会蒙人,连我都被骗进去了,起初我还真以为你炼制出了什么绝世奇药!”
“未经师父许可,我们是不能擅自炼药的,否则会受到重责。”
“静姐姐,待会儿能不能送我几包彩虹糖?”
“你都拿去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堂堂百鬼坊智囊竟会被你的一颗糖所骗,真是好笑。要是让她知道真相,她还不得气晕过去。但话说回来,那女人任性多事,唯恐天下不乱,让她消停半拉月也是好的。”
“对了,云琰你体内的怨气逼出多少了?”曹静关切道。
“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彻底清除,就让它去吧。”
“紫怨的‘紫罗青烟掌’还是有点威力的,不容小觑,残留在你体内的怨气尽早逼出来,迟则生变!”盛云笑郑重其事道。
“知道啦,你先管好你那条腿吧。”
“我没事,反正我申请了工伤补贴,我们老大还给我半个月的病假。我正好借此机会,去把池蓉找回来!”
“难道蓉姐真的一点消息都没吗?”
“随她去吧,只要人没事就好,这么大个人也走丢不了,我想她会回来的。”盛云笑表面上若无其事,然而内心始终牵挂着池蓉的安危。
云琰看出盛云笑有难言之隐,于是故意撇开话题:“这么爽?划破一道小口子就能休这么长时间。”
“是啊,待遇好着呢,要不你也来算了!”盛云笑侧身问道,“丫头,你来不来我们八扇屏?”
夕拾尽顾着狼吞虎咽,都没正眼瞧过他们。
“你倒是慢点吃,看你这吃相好像云琰总是饿着你似的。”盛云笑见夕拾右手受了伤,便亲自夹菜给她。
夕拾顾不上说话,嘴里塞满了食物,胡乱点了点头。
“我啥时候饿着她了?一天五顿还不够吗?”
“五顿?”
“早上一顿,中午一顿,下午茶,晚上一顿,到半夜还外加一顿夜宵。”
“这丫头吃不胖倒也奇了!”盛云笑咪了一口小酒。
“好羡慕小夕的身材,看我,从青业城出来后就胖了十来斤。”曹静捂着自己的肚子。
“我觉得还好,主要她吃进去的全拉出来了,而你吃进去的都长在胸上了!”云琰调侃道。
“喂,在吃东西呢,别说得这么恶心。”
“他这人本来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去睬他!”曹静一脸嫌弃。
“静姐姐,来,咱俩再碰一杯。”
两人举杯同饮,曹静只是微微咪了一口,夕拾却没心没肺地一饮而尽。
“喂,别喝那么多,小心喝醉!”云琰劝道。
“小夕,你的手好些了没?”
“没事,皮外伤,过两天就好。”
“待会儿走之前,拿几盒云南白药回去!”
“不用了,家里多得是,这点小伤我们还是能够处理的。”
“丫头,我也真服了你,居然敢和《魔海经》中的召唤神硬刚,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对了,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什么问题?”
“你跟云琰来不来我们八扇屏?”
“不来!”夕拾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为什么?”
“小云子说死也不做金乌院的狗奴才。”
此言一出,盛、曹二人均瞟向云琰。云琰怕惹曹静生气,立马矢口否认。
“其实我和小云子想法一样,不喜欢受人约束。宁愿少赚一些钱,只要每天过得开心就好了!”
小云子心中窃喜:“不愧自家闺女,胳膊肘还是向里拐的。”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来,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不过你们记住,倘若今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八扇屏找我。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们解决。”
“哎呦,小夕,想不到咱俩也有后台了,看谁今后还敢欺负咱们!”
“就是,谁要是敢欺负我们,我们就报上云哥哥的大名。对了,云哥哥全名叫啥来着?”
“还一口一个‘云哥哥’,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记住了,人家叫盛淫笑!”云琰坏笑道。
“喂,不要侮辱我师叔好伐?”
“好好好,我错了,我向盛云笑同志赔罪。”云琰作揖道歉。
“反正这家伙我也习惯了,嘴里没一句好话。小静,你以后可要管住你老公的嘴,不要让他到处喷粪就行了!”
“喂,难道你也跟他一样口无遮拦吗?我可没老公,不要乱说好伐。”曹静下意识地拿起杯子假装喝酒,回避众人的目光。
“咦,瞧你害羞的样儿,就别装了,杯子里都没酒了还拿起来喝!”云琰起哄道。
“你给我一边去。”
“静姐姐,来,我给你倒上,咱不理他们!”夕拾重新开了一瓶酒,给曹静斟满。
曹静心一急,一下把酒喝到气管里了,狂咳不止。夕拾见状,连忙侧身帮她拍背。
“你急什么?呛着了吧。”
“都……怪你们!”曹静咳红着脸,趴在桌上。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大家十分警觉,店铺早就打烊了,此时不应该会有人光顾。盛云笑收起笑容,给云琰使了使眼色。云琰会意,连忙起身去开门。
想不到门外竟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昌叔?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云琰感到很是意外。
“云兄弟,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不知方不方便?”
“进来再说!”
屋里三人一听方世昌造访,心中全都不由得犯起嘀咕,生怕对方会借机发难。要是真打起来,屋里四个伤患联手都不一定是方世昌的对手。
方世昌步履沉重地来到厅中,使得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死寂。大伙见他面容苍老,满腮胡渣,断臂吊着绷带,身上换上了黑色直裰(正是当年所穿的那一件),没了此前那副意气风发的样貌,顿时对他大起同情之意。
“您先坐吧。”云琰此刻不知该如何看待方世昌,只能示以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大家一脸严肃,对方世昌那日的手段仍心有余悸,一直将其视为“杀人魔头”。夕拾搬起凳子坐到一旁,故意远离方世昌。盛云笑表面虽镇定自若,可那条受伤的腿却不由得颤抖起来。倒是云琰,因为亲自较量过,所以早就消除了对方世昌的恐惧。
“我特意来找云兄弟的,有几句话想和他说!”
四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方世昌。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以前没想通的也慢慢想通了些。我已经向大区递交了辞呈,打算退出这个圈子,回玄林去。毕竟这是一份昧良心的活儿,不可能长久维系。”方世昌语气沉闷,像是在忏悔。
“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咋突然决定金盆洗手了?”盛云笑言语中带有讽刺之意。
“一来我此次鲁莽的行为已经惊动了总部,他们定容不得我继续呆在俺利会。我也知道即使我不走,他们也会派人来替换我。二来我这次没能杀掉紫怨,她势必会带更多的人来报复,我不能连累底下的那批人。”
“我上次忘了问你,我那个学弟邱业明怎么样了?是生是死?”
方世昌叹了口气:“实在抱歉,那次事发突然,我没能顾及他们的安危。当我回去查看时,那里的尸体都已被人处理掉了!”
“原来那次处理现场的不是你,那就应该是万俟勖了。”云琰也知邱业明凶多吉少,对其扼腕叹息。
“你那晚见过万俟勖?”盛云笑质问道。
“没啊,我只是猜的!”云琰笑了笑,神情却出卖了他。
盛云笑根本不相信云琰的鬼话,只是不想当场戳穿。
“那你走后,你的手下怎么办?”云琰又故意岔开话题。
“我已经拿出一部分钱给了他们,至于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
“我想他们非但不会走,很有可能还会争夺你那个位子。毕竟禾城代理是个肥差,换作谁都想去争一争。他们愿意跟着你不是因为他们讲情义,而是他们需要一个领头羊。对他们而言,谁是领头羊并不重要,即使他们最敬爱的‘昌叔’走了,随之而来的会有‘张叔’、‘李叔’,甚至更多‘叔’的出现。一帮唯利是图的人你还妄想他们能就此收手?哪怕他们知道百鬼坊会来寻仇,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会铤而走险,继续欺诈那些无知者!”盛云笑说。
“这点我并不否认,我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他们真的能把我当叔伯看待,我也知道这群是什么货色。反正我仁至义尽了,该给的我都给了。”
云琰此刻替邱业明感到不值,钱没赚到,反而丢了性命。
“走了也好,如若继续干下去的话,就算不被我们查,早晚也会被邻舍的警察介入。你堂堂‘邪镰鼬’干什么不好,何必为了几个臭钱自污名声?你的情况云琰也跟我说了,我只能送你八个字‘其情可悯,其行可诛’。虽然你所做的一切情有可原,但你毕竟触犯律法。我本可以将你逮捕治罪,不过见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双眼才泥足深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不希望今后再看到你作奸犯科,愧对你那来之不易的称号。”盛云笑这番话大义凛然,听得方世昌羞愧难当。
“多谢兑屏主赦罪之恩,方某感激不尽,定会谨记阁下忠告。”方世昌接着说道,“我此次前来还想了却一桩心愿!”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紫皮册子。
夕拾出于好奇,竟伸长脖子想去窥探。
“我年近半百,自问在玄功修为方面略有小成,却尚无觅得传人。我恐此次回玄林凶多吉少,神功就此失传未免可惜,故而我想把生平绝学相授于云兄弟。”
“我?”云琰受宠若惊。
“此书乃我生平得意之作,其中包括《丰谷》与《风行无极》。我知道云兄弟未习得《化生气》,正好可练此功补缺。我的风镰功虽非玄门正宗,却也算得上是独门绝技,他人无法模仿。万望云兄弟赏脸收下,令此玄功流传下去!”方世昌将秘籍双手奉上。
云琰感觉受之有愧,迟迟没能接手。
“你就收下吧,别辜负人家的一番心意。”盛云笑劝道。
云琰听罢,勉为其难地收下。
“云兄弟,虽说我把你玄功传给了你,可咱俩并非师徒关系,只当作我交了一个小朋友。我的绝学已倾囊相授,至于学不学就取决于你自己。即便你不想学,也请帮我另觅一位可靠传人,我信得过你的眼光。”
“昌叔,你放心,有合适人选我肯定会把你的绝技传授给他。”
“其实我更希望你是我的传人,我还想把‘邪镰鼬’这个称号转赠予你!”
“我看这就免了,每个称号都来之不易,要得到玄林群豪认可才能申请获得,我怎么能强占你的头衔呢?”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就不勉强了,但这秘籍你一定要留着。”
“我会的!”云琰点了点头。
方世昌见心愿已了,便起身辞行:“我要走了,临走之前能否敬各位一杯。”
曹静给了方世昌一个干净的杯子,帮他斟满了酒。随后五人一并起身,手捧酒杯。
“所谓不打不相识,经过此次事件能认识各位,是我方世昌莫大荣幸。咱们干了这杯酒,把过去的仇怨一笔勾销,请!”
方世昌说完,先干为敬,云琰等人也跟着一饮而尽。
“好了,我得走了,各位保重,咱们有缘再见。”
方世昌作揖道别,众人还礼恭送,云琰亲自把他送出门。
“你真的打算……”
方世昌似乎知道云琰想问什么,于是抢话道:“只能说顺其自然吧!”
“我不奢求你能放下过去,但希望你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你的话我记下了,谢谢你,云琰!”方世昌为之动容。
“昌叔,珍重。”云琰一把将其抱住,并拍了拍后背。
方世昌被云琰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缓过神来,犹豫地将双手放在对方背上,此时二人亲如父子。方世昌隐约感觉这一瞬间抱住自己的并不是云琰,而是自己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