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怨朦胧地睁开了眼,感觉这一觉睡得无比舒畅。她回过神来一想,这是在哪儿?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当她片刻清醒后,才意识到自己正睡在云琰的床上。她第一反应先看了看身旁,生怕云琰把她给睡了,却发现枕边并没有人,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安心躺着。
她刚想翻身,感觉自己的四肢特别僵硬。她坐起来,掀开被子一瞅,只见左手与右脚上均夹着木板,缠着绷带,右肩的伤口也上了药,身上穿着夕拾的衣服。原来云琰和夕拾趁她昏迷之际,帮她接好了骨,并为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她呆坐了良久,感觉冷飕飕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开着空调,自己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忽然,紫怨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张白色般若面具,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她的真容还是被云琰看见了。她虽然长得并不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她面无血色,双眉稀淡,眼里布满了血丝,眼袋臃肿,鼻梁处长着一颗大黑痣。
云琰没经过紫怨同意,私自摘掉面具,无疑侵犯了人家的隐私。紫怨怒从心头起,一把将床头柜推倒。
正在客厅玩手游的夕拾一听房间里传来声响,立刻开门看个究竟。
“咋回事?你醒啦?”夕拾打开灯。
紫怨冷眼凝视着对方,没有好脸色:“我问你,是谁拿掉我面具的?是云琰吗?”
“姐……对不起啦,是我拿掉的。我一直好奇你的长相,所以趁你熟睡时拿下来看看,忘了帮你带回去,其实你长得蛮漂亮的。”
“那云琰有没有看到?”
“放心,是他出去之后我才拿掉的,他根本没看到!”
“丫头,你想怎么死?自己说吧。”紫怨气虽未消,但得知云琰并没看见自己的容貌,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姐姐,别这样啦。咱俩不都女的吗?你的身体都被我看光了,也不在乎容貌了!”夕拾一边向紫怨撒娇,一边扶起翻倒的床头柜。
“那是谁帮我接的骨?我晕的时候不是只穿了……”
“小云子回来后,看你晕倒了,就帮你把骨头接好了……”紫怨听到这里,刚要破口大骂,夕拾赶忙解释道,“你放心,他没回来之前,我已经帮你换上了我的衣服。”
“真的?”
“真的!”夕拾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对方。她心想:“幸好老娘机智,要是被她知道小云子把她看光了,那还了得?”
紫怨将信将疑,就此被夕拾忽悠了过去。她宁可相信夕拾,其实是出于一种自欺欺人的心理暗示。
“云琰怎么会接骨?他又不懂医术。”紫怨举起右臂,嗅了嗅绷带里的药膏味。
“云琰在学校的时候跟一个跌打师傅学过艺,懂得一些医术!”
“丫头,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啊?”
夕拾刚走上前,紫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脸色一变,质问道:“老实交代,云琰的医术跟谁学的?再敢骗我,我就拧断你的骨头。”她虽说是左撇子,但右手手劲也不小,抓得夕拾直喊疼。
“疼疼疼……快松手。我不是说了吗?他跟一个跌打师傅学的!”
“还敢骗我,他给我上的药可是‘乌灵续骨胶’?若非名师指点,这种名贵药剂他怎么可能懂得配制?”
“既然你知道这药的价值,你还恩将仇报?你对得起我们吗?”
紫怨一听这话觉得自己理亏,于是便松开手,平心静气道:“你知道这药有多贵吗?一贴能值你们这儿一平米的房价了。”她怀疑这药是云琰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我也不瞒你了。小云子有个名义上不是师父的师父,不过我们并不清楚她的真正底细,只知道她医术高超,精通药理,能配出很多名贵的丹药。小云子经常从她那儿坑一些药回来,傍身之用。你手上和脚上涂的药膏正是小云子师父配的!”夕拾不停揉着手腕。
紫怨思忖:“这么听来,云琰的师父来路可不简单,要是能拉拢他,收为己用该多好啊。我倒也省了一份心,不用再为那帮糙汉子配药了。”想到这里,她问道:“丫头,能让我看看其他种类的药吗?”
“没了,那些药都放在学校里了,我们出门就带了这种药膏和一些普通的感冒药。”夕拾也不傻,知道紫怨没安好心,故意找借口不让她看。
紫怨大失所望,本以为可以偷点回去慢慢研究。没想到事与愿违,如意算盘就此落空。
“云琰他人呢?”紫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已是晚上九点了。
“他有事出去了!”
“那你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这个点我本来就睡不着,况且下午也睡过了。我怕吵醒你,所以一直呆在客厅里。”
“那你吃了没?”
“吃了,小云子下午特地买了一些菜回来,让我给你做几道好吃的!”夕拾边说边心中嘀咕着,“要不是我打伤了你,我才懒得给你做!”
“你会下厨?”
“当然啦,这还是小云子逼我的。他说如果我想一直跟着他的话,那必须得学会烧菜。”
“你和小云子到底什么关系啊?看你俩像兄妹嘛,却过于亲昵;倘若要说是情侣嘛,却又感觉不到半点男女之情!”
“哈哈……我和小云子的关系很复杂的。我既可以把他当哥,又可以把他当男朋友,甚至有时我还管他叫‘师父’。”
“我感觉你整个一大叔控!”
“错,我找男朋友的标准还是偏向于小鲜肉。”
“麻烦你把我扶起来,我肚子也饿了,正好尝尝你的手艺!”
“你就别起来了,我帮你去把菜热一下,然后送进来。”
“那辛苦你了!”紫怨虽然憎恨云琰,然而她恩怨分明,不会迁怒云琰身边的人。她此刻满怀感激,对夕拾偏见渐消。
……
此时的云琰正折回武华园,他无时无刻不牵挂着盛云笑和池蓉的安危。白天他生怕那边出了事后会招来警察,封锁现场,因此他一直等到夜深人静时才有所行动。
他下午买完冰棒回来后,发现紫怨已被夕拾打伤。他赶忙收拾起烂摊子,先是让夕拾用昏睡符弄晕了紫怨。然后自己帮对方接骨推拿、敷药包扎,接着又跟夕拾一起输送真气,为紫怨调理五脏。
一直忙到傍晚六点多,云琰歇都没歇一会儿,又马不停蹄地赶去菜场买菜(夕拾不会讨价还价,只好亲自出马)。回来后,自己负责配药,夕拾负责烧菜。他吃完饭,正准备出门,生怕路上又有人嫌弃他的狐臭,临走前特意洗了个澡。
云琰考虑到武华园出了这么多人命后,肯定会加强监控,于是换上了一套玄林特制的夜行衣,并蒙上面。该夜行衣本质上跟隐形衣没什么两样,一般人是根本看不到的,只有玄林中人才看得到。
云琰绕到武华园后门,直奔地下车库。他发现在那段路上兀自残留着失忆散,果断捂着口鼻,屏气闯过。
当他来到停车场时,眼前的景象令他大为诧异。此地非但没有警戒封锁起来,而且运营照旧,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地上除了遗留一些打斗痕迹外,丝毫找不到半点血迹。
令云琰感到最奇怪的是方世昌明明震碎了所有车窗玻璃,可这儿一直停放着的车辆却完好无损。他还特意跑去看自己背靠过的柱子,发现被紫怨戳穿的墙洞依然在。
他以此推断,方世昌事后肯定清理过现场,尸体均被拖走,血迹也被洗净,至于车窗玻璃定是用“天衣术”复原的。而地面以及墙面破损之处无法修补,想必方世昌也就让它去了。常人也不会有所怀疑,肯定以为那些痕迹是车辆刮擦造成的。
此情此景,云琰由衷钦佩方世昌团队打扫战场的能力,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儿恢复如初,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这里曾经打斗过。
盛、池二人至今生死不明,就算已经遇害了,恐怕也被方世昌毁尸灭迹了。云琰仔细勘查现场,却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难测吉凶。
他感觉有些疲乏,正要离去,只觉身后有人。他赶忙回头,但见一名男子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那人同样戴了一张般若面具,形相清癯,姿容邪魅,身着一件黑色短袖,后背一把黑色吉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摇滚歌手。
“果然是你。”云琰毫不惊讶,似乎在意料之中。
“许久不见,你倒一点都没变!”那人声音低沉。
“我早该猜到紫怨口中所说的‘青鬼’就是你了,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成了百鬼坊的二当家。”
“托你的福,我从那场业火中涅槃重生,为的就是替那些枉死之人报仇!”
“我相信我就是你复仇名单上的一员吧?”云琰心中一凛。
“你在我复仇名单上居首位,我无时无刻不想亲手杀了你。”
“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我没法原谅你,因为你夺走了我最爱的女人。”
云琰被青鬼一语中的,顿感愧疚。忽然他眼前银光一闪,瞬间被无数道剑影所笼罩。他原本可以还手闪避,可他却偏偏不躲不让,一心求死。
青鬼一剑直指云琰的咽喉,点到即止:“你为什么不还手?”
“这是我欠你的,理应还给你!”
“向来贪生怕死的云琰怎么一下又变得视死如归起来?”
“我直到昨天才知道沈琼已不在人世,我已经没什么可盼的了,没理由继续活在这世上。”云琰眼神涣散,生无可恋。
青鬼收起长剑,将其插回吉他中:“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也要让你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即使那女人在世,你俩也不可能在一起。今日一叙,只是给你个警告,我和你的血债来日再算!”说完,他疾步走出车库,消失在夜幕中。
云琰伫立半天,确定青鬼离开后,抹干眼中泪光,长吁一口气:“妈的,吓老子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