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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越告诉我,夏天的妈妈在夏天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提出离婚。
孩子那时候月份太大,人流可能会导致不孕,她只能选择生下夏天,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就被交到他的手上。
那时候正好是夏季,他捧着小小的婴孩,手心湿热。他给这个孩子起名为夏天,一个没有任何寓意的姓名。
女人觉得自己成为妈妈是在感觉到孩子出现在自己的身体里的那一瞬间,而男人,则是在听到孩子叫自己第一声爸爸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肩上多出一份父亲的责任。
但是夏天叫出第一声爸爸的时候,他并不在她身边。
他不知道要怎么成为一个父亲。面对这鲜活的生命,他选择的是逃避。
孩子由他的父母带大,一年也见不到一两回。相见时,孩子总是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也就更少的去见她。
后来在A市高速的服务区,他看见被爸爸一手带大的糖糖,想起自己的女儿。他想回去见见五年前那个被自己捧在掌心里的孩子。
孩子一如以往的和自己不亲热,略微不同的是,平时胆小听话的她竟然会因为一个自己送她的娃娃而强硬起来。
他听完我讲的故事,他想,不能让夏天没有母亲的同时还没有父亲的陪伴。他要带夏天回S市一起生活,想用余下的时间来弥补她那没有父爱的五年时光。
等他带着她回S市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和她相处。
她总是用崇拜、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从那样的眼睛里看见不堪的自己。于是他只能选择再次逃避,一日日把自己灌醉,假装自己是因为要给她更好的生活才拼命工作,假装自己还勉强算是个合格的父亲。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今晚的事。
千万般担心说不出口,他太害怕这另一半骨血走失,只能用最极端的手段来教育她。
这件事情过后,我没找过夏天,只是让李阿姨在第二天一早给夏天煮一碗长寿面。我和陆越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过这件事,照常上下班。
周一晚上,我们在饭桌上向供货商提出货价的问题,对方打着太极,酒喝的不少,就是不接话。
陆越举起酒杯,连干三杯,皮笑肉不笑道:“各位老板之前也没透露过风声,贸贸然就加价,陆某的小公司可扛不住这样的折腾。”
几位供应商打着圆场,说自己也是临时接到通知的,没办法才这么做的。
陆越也是在商场混久的人精,哪能不知道这只是推脱的说辞,却也不点破。他让公关部的人好好招待几位老板,拿着外套说临时有事,要先走。
我跟着他离场,陆越让我联系邻市的供应商,看看他们的价格。
邻市的价格并没有浮动,和S市原来的价格一样,算上运费,也和S市现在的差不多。
陆越说让底下的人做套方案和报价,要去和邻市的供应商洽谈。
我打电话给采购部门经理,让他们明天下班前交出方案。采购部门经理苦哈哈道:“许助理,这时间有点紧迫啊。”
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A市的工程马上就要开工,你后天八点前把方案和报价发给我吧。”这也就是让他们晚上加班的意思。
采购部门经理还想争取多些的时间,被我驳回请求。
陆越说:“你收拾一下,后天和我一起去邻市,两天时间,拿不拿得下,都得返程。”
我说好。在网上把酒店定好,联系邻市的供货商约洽谈的时间。
陆越让我联系中小型的供货商。我知道他的意思,面对我们的工程,中小型的供货商往往会想着多次合作,给出的价格总是最低的。
这两天,公司里的员工没有再在茶水间扎堆聊天的。
换供货商是件大事,再加上陆越心情不好,明眼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去撞枪口,倒是平时几个格外喜欢八卦的同事借着给我倒咖啡的机会来问老板是不是要裁员。
我让他们宽心好好做事,他们才离开。
之后陆越让人把我的办公桌搬进他的办公室里,说这阵子忙完后就给我一个独立的办公室。
我说不用,哪有助理躲在办公室里偷闲的。
他想想也对,只是这阵子太忙,就让我在他办公室里工作,不用应付其他同事。
凌晨四点,他们才把做好的方案发给我。我审批过没有问题,提交给陆越,陆越很快回邮件给我,让我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陆越就在我家楼下等我。我打开车门,发现陆夏天坐在后排座位上。
她叫:“姐姐,早上好。”
我应下,问:“带夏天一起去吗?”
陆越递给我早餐,道:“嗯,把她留在家里我不放心。你早上没吃吧,在小区门口买的,吃吧。”
我问夏天有没有吃过,她说在家吃的。我怕她无聊,打开手机给她玩游戏,自己打开笔记本电脑看邮件。
陆越说,昨晚的邮件有错处,时间太晚就没让我改。车上他指出错处,我给部门经理打电话,让他们进行修改。
“陆总,其实我们这一次去邻市谈也压低不了多少价格。”我提前给陆越打好预防针,市场的定价一般不会轻易的改变。
“我知道,我只是看不惯S市那几个供应商的嘴脸。”
我默默地敲打着键盘,不敢再说话。S市那几个供应商还把陆越当成三年前那个愣头青,以为陆越好拿捏。他们不知道,现在的陆越已经无惧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