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卢府之内,卢沙武已经酩酊大醉,还在用手去拿桌子上的酒壶,朱瑶坐在一边流泪。
卢沙武回舒城三天了,三天时间他什么话也没说,就是不停的喝酒,朱瑶已通过其他人,和父亲了解了情况,卢沙武违抗军令,轻敌冒进以致部队被包围,对参谋部隐藏兵力,其心可疑,沉于酒色,疏于军政管理,让大别山根据地迅速崩溃。被免去暂二师师长职务,在家等候处理。
撤销新组建的暂三师,把暂二师和暂三师合并。两万多人的暂二师,只剩下了一万人,伤亡超过半数。古天亮、张啸和楚健调回江南学习,由暂一师和暂二师组成新二军,高怀任军长,李定远任暂一师师长,张桐任暂二师师长,匡忠任新二军参谋长。
作战任务是收复大别山区,协助103师攻占桐城和庐江,成立江北第一集团军,司令叶晴,参谋长杨慧云,新一军军长调钟远任,赵晓调103师师长。
时间在这样战斗中渡过,卢沙武很快知道了这些变动,这让他心里针扎一样的难受,越是想立功,越是想证明自己,结果越是失败。他每天用酒麻醉自己,就是不想面对朱瑶那忧怨的眼神,也不愿意看到朱景天那不屑的目光,朱景天不能不生气,他这个淮南西路安抚使没到手,而舒州知府这个职位,也因为怀宁被围,潜山、太湖、岳西、桐城失守而没有了。卢沙武退回舒城,江南的命令跟着就到。朱景天侯职在家,等大别山区稳定后,再决定官员职位。
这一来朱景天也变得什么不是。钱,朱景天不缺,可是面子丢不起。原因就是相信这个卢沙武,把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他。这倒好,最后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到,女儿还赔里了。还不如当初选择张桐呢,现在张桐已经成为正式的师长,而卢沙武这个师长,什么也不是了。
看到女儿那伤心的样子,朱景天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默不作声。总算不错,蒙古军急于消灭淮西军,并没有攻下舒城和霍山,而是从山区里面退兵,想走出大山的朱景天,把家搬到了舒城,只好回自己家里生闷气。
卢沙武从沉睡中醒过来,眼睛望着窗外。卢府很大,是一个投降蒙古的大财主送出去的,被卢沙武攻占舒城以后,就当做自己的府邸。
这是违纪的,不过这里没谁去说。朱景天是地方官。卢沙武一直沉睡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朱瑶几乎没有睡着,她悔恨、懊恼和伤心。当初在军营里,卢沙武对叶晴是那样的好,又是战功卓著的名将,年轻有为,长相英俊,这些优点都让卢沙武占全了。朱瑶就想着,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虽然朱景天的想法和朱瑶不太一样,但共同点很多,最基本的一点,就是把朱瑶嫁给卢沙武。
叶晴是外向型人,又是总参谋长,不可能有时间顾家,那么朱瑶就会成为家中的老大,以朱瑶的手段和长相,不难控制卢沙武。再有叶晴这棵大树,朱家就会飞黄腾达。父女两一拍即合,用了小小的计谋,卢沙武就上当了。
意外的是,卢沙武和叶晴分手了,这一点出乎朱景天的预料,但总的还是不错,毕竟卢沙武和叶晴出身一样的。只要卢沙武有能力,一样可以成功。这样朱景天尽全力支持卢沙武,确没想到他扶不起来。最后什么官也没有了。以朱景天的头脑,早就看明白,徽州军占领江北,只是时间问题,可是自己的一切全都落空。
朱瑶有些不同,她不像她父亲一样,叶晴和卢沙武分手,是朱瑶最高兴的事,自己整个拥有了卢沙武。而卢沙武也没让她失望,对她是爱护有加,宠爱非常。好时光总是短暂的,和卢沙武接触时间长了,又在军营里呆了一个多月,以朱瑶的天赋和头脑、才学,很容易发现不合理的地方。通过卢沙武的述说,朱瑶感到卢沙武的计划很危险,但她说不出在哪,也就无法说通卢沙武。再说朱瑶不是叶晴,她并不懂军事作战,也相信卢沙武的判断,并没有强力阻止,结果就是卢沙武惨败和丢官去职。
朱瑶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过去,睁开眼睛,看到站在窗前的卢沙武有些发愣:“沙武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卢沙武回过头来,脸上没有了失败的沮丧,也没有多少笑容,轻轻说道:“你醒了,我没事,只是想明白了几个问题。”
“哦?”朱瑶发现卢沙武和昨天判若两人说道:“可以和我说说吗?”
卢沙武说道:“正打算和你说呢,我打算离开舒城北上。”
“什么?”朱瑶说道:“去什么地方?多长时间?”
卢沙武摇摇头说:“我还不知道,也没有想好,时间也不一定,也可能几年、几十年,也可能永远回不来。”
“卢沙武”朱瑶终于急了:“我算什么?你这是遗弃,为什么这样对我?”
卢沙武不为所动,冷静的说道:“我思考了很长时间,我把太多的时间,都用在了其它地方,疏于军政管理,也没有认真的训练部队,这是我第一个错误。总是想在徽州军里出人头地,是第二个错误。天下之大地域之广,我为什么一定要在徽州军中发展?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北上寻找合适的地方,建立我自己的天下。第三、我带给你失望,带给你父亲耻辱,我要是成功了,我会来接你们,如果我不成功,那就当我死了吧。”
“你……”朱瑶哇的大哭起来:“卢沙武,我今年才十六岁,你让我守到什么时候去?你这样不负责任。”
卢沙武是真的喜欢朱瑶,看看朱瑶的样子轻声的说:“对不起,我不能在别人的鄙视中活着,也不想带给你这些,我必须努力,必须成功。”
朱瑶说道:“你爱不爱我?”
卢沙武毫不犹豫的说道:“爱,真的爱你。”
朱瑶说道:“那好,带着我一起走,天涯海角我随你去。”
卢沙武被惊呆了,他并非是笨人,朱瑶和朱景天对他做的一切,卢沙武又怎么会全不知道。即使不相信,也有感觉。他相信只要自己成功,朱瑶就会真的爱上自己,喜欢权势不是什么错,自己一样喜欢。
这一次自己失败,朱景天的脸色,证明了自己的感觉,这些天卢沙武大醉,也看到了朱瑶的伤心和失望,这让卢沙武的心里阵阵刺痛,所以他决定离开。被叶晴一个人瞧不起,不能再让朱瑶也瞧不起,可他没想到,朱瑶会同意离开富有的家庭,和他一起走。担心的说道:“瑶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这是出去闯天下,未来生死不知,艰苦是家常事,你能行吗?”
朱瑶坚定地说道:“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沙武,如果你真的想成功,就必须带着我,如果带上我,我相信是能帮上你的,如果你不带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算我朱瑶瞎眼嫁给你。”
卢沙武怎么会不明白,他只是认为朱家父女是奔身份地位来的,如今自己什么也不是了。如果卢沙武想走,朱瑶恐怕乐不得的,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一把搂过来朱瑶说道:“你没瞎眼,你没有看错我,只是让你和我一起担惊受苦,血雨腥风我于心不忍。”
朱瑶依在卢沙武的怀里:“沙武,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朱瑶决不,我要和你一起飞。以我的头脑,加上你掌握的军事才能,我们能打下一片自己的天地。”
卢沙武知道朱瑶没有自吹,几次分析判断异长准确,不接触军事和政治都这样厉害,如果详细研究呢?自己在很多方面不如叶晴,也当然不如朱瑶。她是自己的妻子,这么长时间的表现,证明能真心帮自己。所以点头说道:“行,我们收拾一下,可是怎么对你父亲说呢?”
朱瑶说道:“不用说了,我只是女儿,没有帮他达到目的,让他失望了,那就失望吧!等我们好了再来接他们。”
卢沙武都没想到朱瑶有这样坚忍的个性,他有些犹豫,不知道今天带着朱瑶,这个决定对是不对。卢沙武这些天就在思考,想在徽州军中有所成就,已然不可能了。自己不是杨仇,还有一个叶晴。今后就是再有什么机会,叶晴也不会给自己的。这一次自己并没有全面失败,但叶晴把他身上的毛病全都算上了。连贪恋****、疏于军政事务都算上,也太狠了一点。卢沙武决定出去闯荡一番,凭自己从小姐那里掌握的战术和训练方法,以及特战能力,还会打不下一片天地吗?卢沙武要向叶晴证明自己的能力。
卢沙武也不是不懂军事战略,否则会让他当军长吗?已经考虑过去什么地方。第二天傍晚时间,卢沙武、朱瑶的家人朱贵、丫环秋菊,还有四个卢沙武的死党亲兵,八个人离开了朱府。出了舒城后,取道直奔洛阳。这个方向是卢沙武和朱瑶研究的结果,他们的目标是商洛山。
当舒城人知道后,立即把情况上报给高怀。高怀担心,卢沙武现在什么职务也不是,倒是无关紧要,但卢沙武的身份很特殊,一但投敌,损失可是太大了。因为卢沙武算是高级将领,掌握徽州军太多的机密。高怀派人紧急把情报直接报道了临安蓝王府,备份报给叶晴。
当蓝玫瑰接到高怀报告的时候,正在蓝王府接待昭平公主段蓉一行人,段蓉看着面前坐着的这个名震天下的人物,怎么也难以相信。半天才说道:“蓝王爷,你还没有我大呢吧?”
段历胜可是吓够呛,谁不知道蓝玫瑰就是大宋的女皇,别看没有皇帝那个名称。这样没有规矩,冒犯天颜的话,怎么能说。连忙起来,躬身施礼说道:“蓝王爷,小妹不懂世事,冲撞之处,还请恕罪。”
蓝玫瑰笑笑说道:“段将军不必如此,令妹的心思单纯,性情纯洁,这有什么罪过?”蓝玫瑰的话让段历胜有些吃惊,其实他和段蓉一样的心思,看蓝玫瑰的脸色,也不过十八九岁,连二十岁都没过,怎么会有如此的能力。
昭平公主对段历胜来说,只是为了称呼方便,才兄妹相称的,否则一个远族子侄,是没有资格和公主兄妹相称的。历胜对段蓉也是这段时间才了解的。这个妹妹绝对不是像在皇宫长大的,倒像是在深山里面长大的,不但毫无心机,也不谙世事没有心机。说白了,真跟有些弱智相识。蓝玫瑰一眼就能判断,段蓉心思单纯,也算是认人很准。段历胜道了声谢坐下。蓝玫瑰问了一些情况后说道:“段将军,有几个问题问一下,希望不要介意,但请真诚回答,这不关乎决定,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看到历胜点头,蓝玫瑰说道:“云南大理是大宋国土,包括南安和南诏,这点我想你也清楚,大宋要收复国土,并不指蒙古占领的中原之地,他包括整个大汉疆域,远到封狼居胥漠北高原,我不想隐瞒你们,云南是大宋必须收回的地方,你们的复国梦想,恐怕难以实现。所以,你们是否可以放弃复国的想法,第二点,可以考虑归顺大宋,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历胜当时呆住了,云南大理是大宋的藩属国。大宋应该协助他们,复国以后,还是以附属国的地位面对大宋。因为当初见死不救,杀害柴王爷才成仇的,本来听了宫尚秋的话,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前来。认为只要自己不再计较以前的恩怨,相信大宋是会乐意帮助他们复国的。却没想到蓝玫瑰是这个想法。那不就是说,即使大理不被大元朝灭掉,也会被大宋灭掉。蓝玫瑰好狂妄的想法,大汉的疆域?中国的鼎盛时期,贞观时代也没有恢复大汉的疆域,大宋朝可能吗?不过这个时候说不行,自己还有命在吗?一时犹豫不决。蓝玫瑰微微一笑说道:“段将军,你认为你有复国的可能吗?大理已然成为云南行省,以你们现有的力量,根本没有希望。大宋不可能再干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东南各个国家,哪一个不是大宋的藩属国?在他们遭到外敌入侵的时候,想起了大宋,帮他们平定天下后,立即宣布独立,脱离大宋,反过来进攻大宋的国土。蒙古、大辽、金国、西夏、大理和吐蕃都这样吧?段将军,就你们大理国,多少次背叛大宋了?你们遭到蒙古进攻的时候,你们想到了大宋朝廷,没有派兵救你们,就恨在心,视大宋为仇敌,可是灭你们国家的是大宋吗?你们不参加大宋,却参加蒙古军,占领大宋的城池,大理是蒙古灭掉的,大宋只是没有出兵相救,常言道:“救是人情,不救是本分。”人家不愿意救,怎么成仇人了。反过来还振振有词,你认为你说得出去吗?”
段历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些他再清楚不过了。就在历胜脸色难看的时候,蓝玫瑰轻柔又缓慢的声音,继续说道:“段将军,不用担心你们的去留问题,我还没有害怕你们必要。忽必烈不敢放你们回去,担心你们起兵造反。我不担心,没必要杀你们,因为你们复国不会成功,就算是你们短时间有一点成绩,也难挡徽州军的进攻。”
段历胜头脑也是很够用的,脱口问道:“你们打算进攻云南?”
蓝玫瑰点点头说:“这也就是我找你们原因,以段家在大理的声望,起来振臂一呼,还是有不少人响应的,只要你们投降大宋,协助徽州军平定云南,段家虽然不再是皇族,也不失为名门望族,可保香火不断。如果大宋统一云南以后,再有什么人捣乱,徽州军也一样不会手软。”
蓝玫瑰的话,是威逼利诱全算上了,段历胜当时陷入了两难之中。说实话,他对复国也不抱多大希望,大理已经亡国,即使不亡国的时候,都不是蒙古大军的对手,以自己和公主两个人的能力,没有外来援助怎么可能有希望?不过,这是段家子孙的责任。还有公主在,自己怎么能退缩,大不了一死而已。被蓝玫瑰的话说得心灰意冷,低头不语,半天说道:“我也不想,可是公主有诏命在身,身为人臣,必尽之心。”
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昭平公主,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块白布,上面有字迹说道:“哥,说的是这个吧?当初父王说了,有能力就去实现他,没有能力,希望我们过得很好,说我不是男孩子,并不指望我复国,我见哥哥那么有信心,就帮助你了。原来你也不想啊?那干什么不早说?我们不去管那些就行了。”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惊呆,这个昭平公主是真傻,还是假傻?是真的不通事务,还是装的?这一番话说的很明白,是因为历胜想复国,否则她一个女孩子复什么国。历胜长长出口气说道:“既然公主这样说,就由公主决定,臣听命。”
昭平公主说道:“从今天起,不再有什么昭平公主,只有一个段蓉,段历胜的妹妹。也没有什么大理国存在,你们愿意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可以加入大宋徽州军。复国的事,永远不要提了。”
历胜躬身说道:“臣领旨。”
段蓉身躯微微颤抖一下,又恢复到高兴的状态说道:“蓝王爷,这是不是都解决了?”
蓝玫瑰点点头说:“你们都退下,只留昭平公主在这。”
大殿上所有人都退下,只有昭平公主有些紧张的看着蓝玫瑰。看看四下人员都出去了,蓝玫瑰笑笑说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什么想法说出来吧,为什么要这样做?”
昭平公主身躯震动一下,不解的说道:“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蓝玫瑰笑笑说道:“昭平公主,你并非不想复国,你父王也没和你说那些话,这些话都是你临时编出来的,你瞒不过我。告诉我,为什么要放弃复国,担心我杀你们?”
昭平公主脸上恢复了平静,没有天真的表情。代之的是忧伤,好长时间才说道:“蓝王爷,既然被你看到,我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确实,我想复国,因为我要报仇。在大都这段时间,你不会明白我是怎么活过来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我只能有仇恨。也知道,只有表现得没心机才能活命。我逃出来,女扮男装,出没于军营,为的什么?就是报仇。国家对我没有意义,我也不想当什么女王,但我要用举国兵力,报仇雪恨。”
看着段蓉有些狰狞的脸,蓝玫瑰问道:“那又为什么放弃呢?”
昭平公主的脸恢复了一些平静:“蓝王爷,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大理即使不被大元灭掉,大宋最后也会灭掉大理,这是事实。你已经说了,要恢复大汉疆域。还有一点你说得对,我们没有复国的能力,只能让大理更多的人死于非命。大理段家已经对不起治下百姓,不能让他们再死去。第三点,历胜是我远房的哥哥,大理段家已被蒙古军快杀绝了,这三百死士中,有一多半段家的男人,我也不想让他们为我死去。今天有这个机会,正好借王爷的手,打消他们心中的念头,他们生活得好,我也很高兴。”
确实,蓝玫瑰已然猜到段蓉为什么放弃复国,只是没想到,这样充满人情味。说道:“其实你不用打算返回大都报仇,女人报仇有很多种,不一定非得是那样软弱的方式,你可以参加徽州军,为收复云南出力,一样可以杀蒙古人报仇。”
段蓉吃惊的说道:“王爷怎么知道我要回大都?”
蓝玫瑰莞尔一笑说道:“猜的。”
段蓉怎么也不会相信,但事实是她真这样想的。蓝玫瑰说道:“别想了,和你的手下们说一下,愿意的参加徽州军,协助我们收复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