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城里徽州军总部显得很忙,却是忙而不乱。根据军情处报告,蒙古大军开始向长江北岸增兵,这一次调动的兵力,蒙古军骑兵不多,绝大部分是蒙古汉军和新附军。种种迹象表明,蒙古军这一次是倾力南下。阿里海牙为西路军元帅,在荆州集结已经集中大军二十万,还在有兵力不断开来。中路大军集结在鄂州,伯颜为大元帅是蒙古军最多的一路,二十万大军中蒙古军占有六万之多。东路在滁州集结,统帅唆都兵力十万。
长江北岸战船密布,水师舰船不多,大部分都民船,看得出来是为渡江部队准备的。徽州军占领池州、铜陵之后,长江上已经有徽州军一席之地,对此集中在长江对岸安庆的蒙古水军,没有任何反应。
在池州到铜陵中间梅龙,江边是徽州水师大营,江岸边建有水寨,里面有战舰,但是不多。对这样的水师船,蒙古方面并不担心。主帅方面有令,暂时不对宋军开战,特别是水师营上面飘飞的蓝色大旗,也让蒙古军害怕,那是徽州军。虽然到现在为止,徽州军的水师还没有在长江上有任何行动,但陆地上的威名已经深入人心。伐宋副元帅阿术传令三军,没有命令不要动徽州军。
就这样又是多半年的时间,长江上相对的水寨谁也不惹谁,长江上的船也是畅通无阻,各人的船靠近自己方面航行,基本不越过江心。徽州军从来不出击,对面安庆的蒙古水军统帅李之正都怀疑,徽州军是否有水军,是不是做一个样子在那里唬人?
可是李之正不大敢试,因为在八月间的时候,他派小股船队,在江州向彭泽进行过试探攻击,遭到江岸上投石机的轰击,一百多条船最后没有回来几条。吓得李之正再也不敢试探了,最少证明徽州军长江沿岸防守严密。在江州的蒙古军,也试着在陆地向彭泽进攻,每次都损兵折将,也变得老实起来。就这样双方维持着和平的局面,在炎炎的夏季罢战修和,互不侵犯。
长江上的平静并不代表着其他地方平静,一年的时间,心情最糟的是哈日查盖作为洪州的达鲁花刺,监督这里的镇抚使纪春。本来炎热的江南气候就让哈日查盖心情烦躁,可是占领饶州的徽州军不断的出击,新附军根本不是对手连连失败,一但被包围就会投降,弄得到现在只有一个南昌城在手里,周围全是徽州军占领的地方。几乎把南昌包围了,这让哈日查盖是气愤又担心。徽州军不好惹,连丞相都连吃败仗,打得全军覆没,自己更不算什么。饶州的驻防军队是徽州军第一军,叫什么军长,这个军长是蒙古人心惊,新附军胆寒的徽州军头号战将冯彪。
他手下的第一师师长,就是这一带闻名的大将杨仇,具说这个杨仇的武功在军长之上,枪法如神。在饶州这一带,第一军已经称王称霸,蒙古军只能是躲着走,由于第一军在此,弄得抚州和信州也嚣张得很,蒙古大军只能是气闷。
在饶州的冯彪更是郁闷,他对面的南昌快成一座孤城了,他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不让进攻。以徽州军的实力,别说拿下南昌,占领江州也不成问题。长江以南只有这两万蒙古军,其中一万蒙古汉军一万新附军,这点部队在徽州军第一军眼里就是垃圾一堆,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平定这一地区。
徽州军的军令极严,就是冯彪也不敢违抗,不让进攻就不敢进攻。不过这样不耽误冯彪派出小股部队收复周围这些地区,饶州控制的地方,很多已经是洪州管辖区。饶州知府在从徽州开完会回来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再也看不到当初刚来上任时的牛哄劲。
收复了饶州,京城立马派来了知州蒋伦,这也是一州之地,作为上命遣派的知州,当然是很瞧不起这些武将的。特别是徽州军,根本就拿这些地方长官不当回事。双方关系紧张,还没等他上奏呢,接到通知,江南东路置制使蓝大人,召集治下各州、府、军、监长官到徽州述职。不管蒋伦多狂傲,在这个女置制使面前还不敢不听。虽然对于女人执政为官很是不满,但是也只能前去。
蓝玫瑰收复了池州和宣城之后,把江南东路治下的各州府的行政长官全都聚到了徽州,江南东路共有一府七州,两军,并没有全都收回,江宁府在建康,太平州在江北,江州被蒙古军占领。
蓝玫瑰想整合力量就必须下狠手,自己的治下各州府县,必须保证同心同力,否则是不会集中力量的。徽州这样搞,其它州并不能。这是社会变革,不是一下能做到的。蓝玫瑰只是在经济、生活、习惯方面慢慢入手,在文化上点滴前进,行政上一步一步改革。掌握控制权力才能成功,并不是维护广大百姓的利益就一定能成功。社会阻力并不在百姓身上,老百姓永远是弱势群体,改革的阻力全来至中产阶级、官僚和地主阶级,文人士大夫,这才是真正的阻力。
这些州府都是从蒙古人手中刚刚夺回来的,原来的官员不是投降就是逃跑,全是新派来的官员,这些人有的是升迁,有的原来是闲职,为了领到实职,每个人都花了不少的钱,才领到这个差遣。
大宋的地盘越来越少,官员却多如牛毛,吏部掌握的资历官员太多了,一个地方官调任,一百双眼睛盯着。陈宜中是左丞相,这些人能被派上职务,不是钱花到位,就是陈宜中一伙人的。对蓝玫瑰是什么人,怎么回事一清二楚。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官的没有笨蛋,蓝玫瑰怎么离开临安的,这些人也一清二楚,特别是蓝玫瑰抗旨打钦差,更是天下皆知。
手握八万重兵,辖一路权力。公然殴打钦差,抗旨不尊,恐怕就差扯旗造反了。但是朝廷拿人家什么办法也没有,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愿意来这里任职。蓝玫瑰召见,没一个敢耽误的,都第一时间赶到徽州。
看看坐在面前这几个知州和知府,蓝玫瑰没什么表情。徽州乔年、宣州刘子端、池州杜开、饶州蒋伦、信州胡唯、广德军魏德。蓝玫瑰有强大的情报系统,这些人一来,立即就会把他们调查得清清楚楚,按林南的话说,这些人有几房小妾都清楚。
“诸位”蓝玫瑰冷着脸说道:“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今天让你们来就是宣布几件事,然后听听你们的意见和态度。对我宣布的事情,听过之后表个态度,如果不接受或者做不到,现在提出来我就不勉强,会把你们转回吏部,本官不管你们,怎么分配是朝廷的事情。如果现在表示同意,到位后发现违反了我的规定,那么你们很清楚,我是军人,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粗鄙的武夫,军人就有军人的作风,就是用你们的项上人头来赎罪。”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这几个人心里一颤。好几个都后悔来这里,如果现在打退堂鼓,蓝玫瑰真会向她说的那样,给退回吏部吗?一个个都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年青的女人。蓝玫瑰继续说道:“我也不想在你们面前隐藏什么,与其让你们猜,那还不如告诉你们,让你们放下心来。第一我没打算造反,这点你们大可以放心,就算是我有那个打算,你们以为就京城那几个人,挡得住我吗?所以你们可以安心。第二我是这里的置制使,这些地方就是我说了算。别认为你们在京城里有人,有后台,那都没有用,因为他们惹不起我。到时候别说你们的后台,就是太皇太后,也不能因为你们来得罪我,下场就是你们倒霉。最主要的例子就是钦差吴忠,你们应该明白。第三各州、府、军、监、县一律没有管辖军队的权力。记住。除了你们的县尉和巡检掌握的治安人员,你们没有任何权力指挥军队,也不许组建什么乡勇、民团之类的。发现有组建的,不管你是不是用官家的钱,一律按谋反罪论处。”
这话让这些知州的心里心里凉了,蓝玫瑰这是牢牢的控制军权。按大宋的制度,一府一州的长官,都是地方厢军的指挥官。地方团练使归知府管辖,这样一来知府衙门只能管手下的那几个衙役了。
蓝玫瑰接着说道:“各州会设有团练使一职,管理个县的地方部队,直接听命置制使。他们的粮饷和武备,有置制使府统一调配,各县各州不用支付。他们只是维护地方的防御,不会干涉地方行政事务,这一点你们也可以放心。如果有哪一个团练使干涉地方行政,你们可以直接上报,由我来处罚他们,团练使对县府和知府提出要求,你们也有权拒绝。”
蓝玫瑰的话让这些知州都长长出口气,还以为实行武人管理呢。要是那样还要他们干什么,这些人以为蓝玫瑰为了掌握地方各地,都是军队说了算呢,原来不是,都放下一点心来。
蓝玫瑰说道:“第四以前你们做些什么,怎么做的,我不管也不追究,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奉公守法,有贪赃枉法的事情,那就上断头台吧。强调一下,大宋朝优待士大夫,不管你们犯了多大的罪,只要不是造反,也就是丢官去职。现在可以告诉你们,这样的事情没有了。这是战争时期,大宋正在被蒙古侵略,国家危亡的时候,胆敢违法乱纪,本官不用上奏一样杀你们。在我的治下,军人的法律一样适用你们。这里没有士大夫,只有官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第五置制使府设立了一个总管府,管理日常公务,你们的一切都是通过那里下达的,你们也向那里上报。”
蓝玫瑰说道:“暂时就这些吧,以后有什么疑问可以向总管府提问,总管府有什么刁难的可以直接找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宣州知府刘子端说道:“蓝大人,如果京师传来命令,我们如何处理?”
蓝玫瑰点点头说道:“这个问题很好,京师三衙六曹和朝廷的圣旨,你们不用理会,上报给我就行了,由我来交涉,你们也不用直接上报,有什么请求,直接上报置制使府就行了。”
这些人全明白了,这根造反也没什么两样,这和独立王国有什么区别,一路诸侯也恐怕就这样吧?一个个都心里惴惴不安。蓝玫瑰说道:“既然这样问就再和你们说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官职问题,就是吏部的任免令,没有本官的同意,你们也可以不听,只要不违法,大可放心做你们的官,不用担心得罪什么人,只要不得罪我就行了。”
几个官员全傻眼了,这岂不是上了贼船。看来蓝玫瑰已经是打算自立为王了,手握重兵割据一方,他们全都是一级地方长官,是很清楚朝廷什么状态。上一次蒙古大军围困京师,各地兵马都没有来救援,没有一个地方入京勤王,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朝廷已经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能力,谁有军队谁就说了算已成定局。有心不听,可是蓝玫瑰这些话已经说出来了,还会让他们活着离开吗?一个个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蓝玫瑰没有再说什么,今天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也有违自己的和平过渡,慢慢变革的指导思想。但是蓝玫瑰实在没有办法,她必须快速整合力量,想以一州之地对抗蒙古大军,那几乎是妄想。蒙古已经等于取得了全国的控制权。南宋现在不是半壁江山,连五分之一的地方都没有。忽必烈的实力在不断加强,根据情报部的消息,蒙古方面在大肆造船,明显是打算在沿海登陆作战。如果蒙古军在广东、福建、浙江登陆,大宋还能剩下多少地方?到那个时候,只有徽州一个弹丸之地,能抵挡蒙古大军的百万军队吗?
为了快速整合地方力量,扩大徽州军的实力,自己必须快速的发展壮大,才有机会站住脚。这也就是蓝玫瑰这样急的原因。也许是这次谈话起到了作用,这几个知州返回各自的地方之后,开始着手工作。
总管府的指令不断的下达,对这些地方开始整理土地,重新丈量,换发新的地契。对伪官员和投降的、逃跑的土地进行没收。这一套还是抗战时总结的经验,抓汉奸进行地方改革是最有效的办法,否者这些人就会起来反抗。只要在抵抗蒙古这一个大旗之下,这些人想的是如何保命,而不是贪财。特别是那些读书人,出卖大宋叛国投敌,违背了忠义之道,面对这样的指问哑口无言,只好乖乖的认罪。很快总管府就推出了一项政策,用土地可以免罪。这是蓝玫瑰想出的办法,在各州府县有农业局,土地全都收归公有,由种植局负责,按低地租向外出租,最长耕种期为二十年,此期间不种了可以退租,但不可以买卖,土地永远是公有的。租种公有土地的,没有那么多税种,只有一种农业税和地租。
这样的政策一推出,立即受到了农民的欢迎。蓝玫瑰没有在辖区搞什么减租减息和土地革命,以现在蓝玫瑰的实力,还不敢去触动这些大地主阶级。因为土地都集中在这些士大夫文人和社会高层人士手里。不解决土地问题,中国这个农业大国就不会稳定的,这个时代没有粮、没有钱打什么仗。
土地局的工作就是把所有的空闲荒山、林地、河流全部丈量收归公有,严禁私自开荒,开荒必须上报,土地还是公有,也和租种的土地一样,可以得到三到五年的免税免租,并有第一次二十年的租期,这比以前的土地政策强多了,为防止水土流失,严禁毁林开荒。
时间不长农业部下面又出现了水产畜牧局,对河流、湖泊进行管理,发展养殖业和畜牧业,这些去干的人都会得到政府的低息贷款,这是江南地区,一年两季种植,恢复的极快。蓝玫瑰在致力于第三产业和第二产业的发展,把人员向工业转化,尽力避免土地少的现象。
特别是徽州,大量的工厂和商业的兴旺,出现土地没人耕种的现象。各大家族不得不自动减低地租和出卖土地,但土地只能出卖给官府。让这些家族和地主无话可说的就是,官府是按市价收回的,和他们正常买卖一样。很多世家大族见机快,已经把产业从土地向工商转变,这样就极大的缓解了土地紧张问题,也避免了社会矛盾的出现。土地收归公有,严禁买卖,最大的好处就是两点,一避免了土地兼并。二很多享受免税免赋的地在减少。
看着这样不断增加的公有土地面积,不断加大的税收,一片良好的发展势头,李世文和已经变得兢兢业业的乔年都欢欣鼓舞。可是蓝玫瑰却忧心忡忡,这样只是开始,还没有冲击到这些文人士大夫的利益,一但将来冲击到他们的时候,就没有这么消停了。最大的问题是江南富足,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好土地良田,集中在这些人手里,而他们又是有功名在身,享受免税免赋的权力。怎么解决了这个问题,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时候。难道自己真的要走土地革命这一条路吗?用社会动荡,血流千里来推进社会变革,否则怎么收回这些土地,国家税收怎么办,怎么做到贫富差距缩小?
蓝玫瑰只能在苦苦思索中前进。不管历史上出现过多少次变法,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消弱世家门阀的势力,把这些世代占有社会资源和巨量财富,完全用于营造自己的家族势力。转过来控制政府,以便摄取更大的权力和利益。特权阶级是社会前进的最大阻力,消灭特权阶级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武装革命,通过战争手段消灭一个集团的特权阶级,但是伴随的是另一个特权阶级的出现。蓝玫瑰用了一夏天的时间想遍了古今中外的例子,也没找到好的办法。
可是她没有时间去想这些问题了,蒙古方面,忽必烈用了一夏天的时间,终于平定了北方的叛乱,稳定了后方。而天气转凉,终于开始了他又一次的灭宋之战。这一次忽必烈是真的下了狠心,想一次平定江南。共计在长江上三个方向准备了六十万大军,其中蒙古大军十万、蒙古汉军二十万、新附军三十万。
统帅还是伯颜,左路大军还是阿里海牙,二十万大军中有四万蒙古骑兵、六万蒙古汉军、十万新附军集中在荆州地区。
中路伯颜的主力大军是六万蒙古军、六万蒙古汉军。八万新附军。
右路大军是唆都指挥的十万大军,其中四万蒙古汉军、六万新附军。水陆上面四万蒙古汉军、六万新附军。
十一月十二日伯颜的大军首先渡过长江进入建康,随后唆都的大军也在泰州过江进入镇江,随后和常州的宋军发生激战,阿里海牙大军渡江后在岳阳兵分两路,一路向荆湖南路潭州方向进攻,一路向江南西路赣州方向进攻。
水路进攻的元帅还是张弘范,战船三千艘,十万大军从杭州湾再次登陆,兵分两路一路向临安进攻,另一路向两浙南路进攻,目标是福州路。
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大宋地方全面告急,各地的救援奏报,象雪片一样飞向临安。很多地方也是望风而降,大片地区都投降蒙古,大宋到了最后的关头。
徽州军总部里,参谋部的五十名女参谋一个个忙的一路小跑,叶晴又经过多半年的锻炼,终于具备了一个参谋长的素质,一道又一道命令发出,传令兵一个个出去,一个个进来。
蓝玫瑰什么也不问,好长时间站在那一副大地图前面静静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