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城。
自知道怀王意图在于直取京都,宗政焰便早已有对策。
先前查到怀王与天下第一大帮平浪帮勾结,并属意铸剑山庄替自己私下铸剑,如今平浪帮的肖平瑞满门被人灭,帮内如同一盘散沙,而铸剑山庄早在两个月前就已投靠朝廷,因此怀王在江湖上已无号召力。
如今,江北兵营是阻止怀王挥师北上的重要关卡,若被怀王冲破,那么士气一定会大振,于朝廷十分不利。
所以,宗政焰让顾夕颜的几位师兄下山,守的并不是舞阳城,而是沧澜江上游的江北兵营。
衙门花园内。
宗政焰独自一人在日光下烹茶独饮,一派悠哉闲哉的模样,完全不担忧整座舞阳城已被怀王留下的兵马围堵四日的困境。
此刻,文县令与荀少卿进入花园。
“下官,见过靖王。”文县令一副愁上眉梢的模样,样子显得更加苍老了十几岁,如今整座城犹如困兽斗一般,被围堵了四天四夜,再不有所解决,恐怕百姓的慌乱就要集体爆发了。
“王爷好雅兴。”荀少卿却不以为然,朝宗政焰微微作揖了一下,赞誉道。
宗政焰抿了一口香茗,放下杯子,道:“文县令,荀师爷,这么有空来花园逛。”
“哎哟我的祖宗王爷啊,下官哪有这闲情逸致,您看看舞阳城外面的情况,都把下官愁得一下子老了许多,王爷再不想想办法,下官这顶乌纱帽可就要不保了啊!”文县令也是豁出去了,把心里话道出来,他一个半截身子已入土的古稀之人,到舞阳城这偏僻地当这个父母官,也是为了来养老罢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遇见怀王这王八蛋造反,要害他晚节不保。
“县令意思,可是在说我们家王爷枉顾百姓生死?”影二把剑一拔,锐利的言辞警告而去。
文县令是没这闲情逸致。
但不就是在说宗政焰太过闲情逸致了吗?
“哎呀王爷,下官可没这意思,”文县令赶忙低头狂擦着额头上的汗,解释道,“下官这不也是急吗,才会口无择言!”
“影二~”
宗政焰低声喝住身后的影二,并用夹子取出两个干净的茶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给空杯添上淡黄色的茶水,一边道:“文县令也莫要太悲观了,本王这多日来,不也正在想着许多办法吗?来,二位,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这叫你坐,哪里就敢坐了啊。
而且想了多日的办法,你也倒是说一个啊,哪怕没一个可用的也行,别光想不说行不行!
但这些话,文县令觉得烂在肚子里就好,一边不停地擦额头上的汗,一边恭声询问到:“可王爷,我们这一味的被困在城内,数日倒还,只怕时间久了,城内的粮食不够是其次,引起民慌只怕就不好办了。”
“文大人不妨先到衙门外安抚百姓,本王这边有事与荀师爷商议。”宗政焰终于抬头,看向文县令二人。
靖王的命令,谁敢不从?
文县令只好无奈的躬身告退,“是,王爷。”
临走前,不忘嘱托下属荀少卿,“师爷,好生招待靖王,王爷这边若需要什么,尽管来找本大人。”
“是,大人。”荀少卿颔首,恭送走文县令后,才落座在宗政焰对面,端起对方已斟好的茶,一饮而尽,“好茶。”
“放肆!”影二十分不满荀少卿这种无礼的态度。
荀少卿却并未把影二的呵斥放在眼里,优哉游哉地道:“恐怕普天之下,也就鄙人荀少卿敢对王爷如此不敬了吧。”
“影二,退下。”
“可是王爷……”
“嗯?”
“……是,王爷。”
自家王爷正斜射过来一道如冷锐的余光,影二不敢有所反抗,负气地退到花园外。
“靖王对下属真是管教有方。”荀少卿不痛不痒的赞誉一句,接着端起另一杯原本是倒给文县令的茶,一饮而尽。
宗政焰低声哼笑了一句,便抬起锐利的目光看向对面肆无忌惮的男人,道:“你可知喝了本王茶的人,下场会如何?”
荀少卿也朗笑了一声,举目迎视对方的目光,“这不是靖王请的吗?至于何下场,无非是两种,一种是活人,一种是死人。”
宗政焰目光闪过一丝有趣,问去:“那师爷认为自己是哪一种人?”
“本师爷当然是不想死了。”荀少卿很识时务,态度却不卑不亢,“可靖王应该知道,一仆不侍二主,我荀某人并不想做靖王府的入幕宾。”
“呵,你还真是有趣极了,既然想活,却又不愿做本王的幕僚,这不是很自相矛盾吗?”宗政焰的双目里闪烁出一道凶狠的光芒,“还是说,你认为自己的过人之才,能很好的扶起一个阿斗,而扬名立万、流芳千古?”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会不行?”荀少卿一双锋芒万丈的双目,毫不怯懦地迎对上对方双目里所流露出的阴狠。
对视半晌,场面安静异常,针落可闻。
虽然大家都不说话,可心底里双方已过招千百回。
荀少卿的态度表达的很直白,他已是少帝的人。
因为宗政左安能很好的给他一个施展才能的平台,而且选择这个草包名声在外的皇帝效力,不更具有挑战性吗?
成者,名垂千古。
败者,那只能说明他也仅仅只是历史洪流里一颗不起眼的石头,虽激不起千层浪,却好歹也会记入史册。
所以,即便宗政焰在如何强人所难,也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终于,还是在宗政焰的笑声里,打破尴尬:“很好,本王欣赏你的这份勇敢,那本王就等着看你如何功成名就!”
而依照宗政焰这番话,大约有不杀荀少卿之意。
因此,荀少卿朝对方微微一拱手,面色坦然地道:“谢~王爷,少卿必然不会让王爷失望。”
宗政焰微眯了一下双眸,未接话。
好一个不会让他失望。
虽然不太相信荀少卿真有此逆天之才,可以扶持一个阿斗上墙,但世上没有绝对之事,奇迹会存在。
所以,荀少卿可知那一句不会让宗政焰失望的话,就能引起一条人命的消失?
然而此刻的宗政焰,却并不想杀荀少卿。
其一,他是想见证对方有多大的能耐,可以如此夸下海口;其二,不杀荀少卿,自是想用荀少卿来对付太皇太后,以及朝上那帮迂腐不化的老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