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呆在慕爵房里,门外是那两个保镖,他们寸步不离守着我,一看我有要出门的念头,就伸手拦我。
我起码突围了七八回,都无济于事。
他们不累,我都累了。
我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那烂手机上头,阿芬的电话还是没有音信,至于苏辕那边,他既然讲了让我等消息,我自是需要给他百分百信任,不便三番四次打扰。
天色渐暗,慕家佣人送来四菜一汤和白米饭。
色泽鲜艳,可惜我没多大食欲,一口未动,也不知怎么就让慕爵晓得了,他面无表情走进来,扫了眼落地窗前的圆桌,饭盒原封不动摆在上面,食物因天气转凉在表面结了一层油。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翘着二郎腿,一刻不停抽着烟,望着窗外发呆,而我身畔方圆两米的地方,都被我扔的烟蒂和抖的烟灰糟蹋得颇为狼狈,空气里难闻的烟雾混杂着沉香的味道,两相影响,已不复各自纯粹。
不多时,手里燃了一半的香烟,让慕爵一把夺去。
我掀眸瞥他,眼神不悲不怒,早已没了起初的抗拒挣扎。
硬碰硬是走不通的,我得想点别的方法。恰逢脑中灵光一闪,既然慕爵不会放我出去,那么……
正想着,慕爵已经熄灭了烟,叫来门外保镖,打断了我的思绪:“去,让厨房重新开火,煮些薏米粥。”
瞧瞧,慕爵还记得我喜欢的口味。
以前心情不佳时,他就常常煮粥给我喝。什么味道都尝遍了,唯独薏米我百尝不厌。
我一见他仍旧关心我,自然没法绷着张老脸继续冷战。
高焰总说我吃硬不吃软,给我点儿甜头我反而变本加厉跟他做对,每回我惹恼了他,依着他那霸道的性子,少不得床上打一架再罢休。其实这毛病仅限对他有效,因为我就吃他那套。谁不喜欢自己男人强势一点?不然我哪有小鸟依人将“百炼钢”化成“绕指柔”的机会?
但对其余人,不论男女老少,我还是吃软不吃硬的。
所以,慕爵他既然主动给我个台阶,我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别忘了给我加蜂蜜。”我朝保镖离开的身形喊了句,顺手想从烟盒里掏出两根烟,岂料仅剩一根,我拿出来递给了慕爵。
他有些诧异:“这是想通了?”
“不想通,我还能有其他选择吗?”我见他不接,兀自点燃,塞到嘴里刚抽了半口,又被他抢走,成了他指尖之物。
“没有。”他抖完烟灰,就着我入嘴的烟蒂深深抽上一口,闭眼吐出圈圈烟雾,然后摁在烟灰缸里熄灭。
又浪费一根好烟。我心里有些不舍,毕竟这是整个房间里我能翻出来的唯一一包烟当中的最后一根了!
别看我现在表情淡定跟慕爵还能侃上两句,心里早烦闷得想死,没有烟,只怕更烦躁。我还是早撤早了。
“慕嫣怎么样了?”我佯装随意,剔着指甲。
“受了点惊吓,少吃半碗而已。”
慕爵边答我的话,边想在我对面坐下,我却站了起来。
他疑惑看我。
我转动眸子,舔了舔唇角:“我能去看看她么?”
慕爵来了兴致,细长眼梢疑虑更浓。
我干笑两声,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要找她打架。我只是想当面跟她道个歉……”
慕爵半是揶揄半是认真:“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爵爷,你可真会说笑。”我讪讪,长叹了口气,“以前我跟她确实有很多不快,但现在已经各有归宿,也谈不上有本质上的利益纠葛。何况,我这人一向尊老爱幼,自己这回拎着菜刀,要是给她肚子里的小娃娃留下了心理阴影,不是造孽么?”
慕爵被我一番道理逗笑,但很快又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端详我:“何好,你不会是想找她套高焰的消息吧?”
“我……”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不等我多言,慕爵径直补充,嘴角轻勾,透着胸有成竹的嘲弄,“嫣儿现在一心养胎,可没心思帮你。即便高焰是她心头所爱,但那只限于过去,你懂么?”
我不可置否撇撇嘴,旋即无奈耸肩,站到窗边,惆怅:“我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刚刚太冲动了,想弥补一下,居然被你解读出这么多意思……算了,不见慕嫣也好,省得我一个不注意又冒犯了她,她又是动胎气又是昏倒的,到时候真得送医院了。”
慕爵沉默了。
我不由苦笑,手指落在窗户玻璃上,用食指描绘外头的路灯光影,轻声道:“爵爷……我突然好想念以前,不论我做什么,你都是支持我的,我以为你永远都是我坚强的后盾,可现在……自从你回云东之后,我们的关系就像变质了一样,透着一股子怪味。”
这虽然是为了引他上钩,但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变质的原因,我想你应该清楚。如果没有高焰……”慕爵似乎不愿提及他,欲言又止。
饶是如此,我也猜到他的心思。
慕爵眼里所认定的,永远是存在的历史。
高焰当年放弃我,不论什么原因,放弃了就是放弃了,今日的挽回不过是存在另外一番盘算,而依照我偏执的个性,本该不存在原谅一说。偏偏,如今我又死皮赖脸还跟他在一起,慕爵看我与他冰释前嫌,我懂,这是关心,这是恨铁不成钢,这是不忿。
可论及高焰为我做过的那些事,我再如何眼瞎,说什么也没法不感动啊!
慕爵,他不是我,没法体会我的体会。
“走吧,带你去见嫣儿。”大抵是我这沮丧的表情,惹慕爵心软,他往门外走,我还呆滞在原地。
“怎么,不想去道歉了?”他略略偏头,用余光瞅我。
我忙跟上,一路随至慕嫣卧室。心里却一个劲给慕爵道歉,对不起,我必须要去找高焰,但我如果不这么做,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到了门口,慕嫣正跟那两个小姐们聊天。
我不禁想,也真是难为这俩了,能从慕嫣昏倒一直陪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慕家,应该是很铁的闺蜜吧。
我不由想起在大学时期的我,她,还有冯笑笑,虽然慕嫣有些公主病,但还是有一些愉快经历的。
如今呢,一个监狱里关着,我跟她又水火不容,真是物是人非,莫名觉得苍凉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