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宁在李嬷嬷疑惑的注视下穿上新的女装——依旧是白色。她又到那偏院去了——她从来就不是扭捏的人,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想见到就是想见到。
但呆了整整一天,东皇晔都没现身。
安宁有些失落。这个月是专门让她天天祭祀她父母的,不用去见师父,她闲着,第三天又去,第四天再去——终于,她看到了那张上天精雕细琢的脸。
“又是你们呀!”她用女子的声音叫——她其他时候都一般是压着声音讲话的——变回女子声音,竟然多了一丝娇柔,却又多数是女子少有的刚毅。
“薇公主。”唐狄欠了欠身行礼,东皇晔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安宁好奇地问。他们应该在皇家客栈里啊。
“本王不喜闹腾。”东皇晔回答。
安宁奇怪唐狄的变化。她不知道,原来唐狄后来一个机灵明白了点事——东皇晔有史以来第一次碰一个女儿身!以前都嫌弃得连他碰一下都皱眉。今天竟然还扯着他走到这偏院来,惜字如金的他也竟然多了几句话,奇怪了!但他能不明白吗!他比东皇晔大两岁,谁没听过儿女情长?这薇公主——特别啊!就算不讨好也不能冷嘲热讽啊!而且——她是北狄公主——天知道是不是真的。
东皇晔冷着面孔,无人知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公主那天以一句话报答了本王一事。”
“你今天是来讨债的呀?”安宁环胸,一旁的黑子又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臂。
“大胆!尽管你是公主,你也该称晔兄殿下!”唐狄又忍不住炸毛了——尊称是礼仪,义宁最注重礼仪了——但他又悻悻地顿住了,东皇晔竟然没在意,他瞎掺和什么啊——他又明白了,多看了安宁几眼——确实惊艳。淡妆下皮肤如雪凝脂,带着一丝丝的优雅婀娜,却被刚毅洒脱的覆盖住了,但确实有让六宫粉黛颜色全无的姿色潜质。
安宁挑眉,不予理睬,倒是望着东皇晔,就这样对上他的眼睛。
“你想要什么回礼?尽管说。”安宁说。
别看她穿戴普普通通,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知晓她那头上唯一的白玉簪子价值不菲,那是皇帝亲自送给她的,用的是制造皇帝身上玉佩的同一块玉,回礼?不在话下!
“本王爱马,公主可否愿意每天让本王骑一次那马?”东皇晔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黑子。
安宁愣了愣,唐狄都吃惊了——这就是他救她所要的回礼?
这天之后,整整一个月,他们都天天在此相见——骑马、驯马。后来安宁索性把这事很坦诚地告诉了李嬷嬷和她的一个好友——和她同病相怜,没了母亲的七公主南宫瑶。南宫瑶体弱,竟恰巧病了,只惊鸿一瞥在正殿见过东皇晔。当天安宁回来找她,她就敏感地知道安宁喜欢上东皇晔了,后来天天缠着安宁说每天他们一起的事情,用这打趣安宁。
李嬷嬷倒是没有闲着,三番五次地带甜点到偏殿来给他们吃。有时她还会到皇家客栈去,说一句“薇公主让老奴送来了”什么什么好吃的之类。她是个宫中老女人啊,什么逃得过她的眼睛。
就是这么理所当然,格外顺利,奇奇怪怪的,安宁和东皇晔情窦初开,竟有一日,趁着唐狄没来,跪在山崖边上发誓要白头偕老,东皇晔发誓说要向父皇提亲。
然而,一个月未到,不知怎么回事,北狄与诸国撕破脸皮,不结盟了!北狄翻脸说要一统天下!
东皇晔和唐狄不辞而别,所有贵客回国,北狄从一个小国入手,杀死了那国使臣,开战!
东皇晔后来回国,和母亲提到北狄薇公主——竟无此人!到后来,他才知道义宁和北狄恶交,他母亲疼他,苦口婆心地劝他打消这念头。日复一日东皇晔越发沉鸷,他母亲给他送去了大把大把的美人,他干脆就当做发泄了,十年,他心里有她,但早就不存妄想,那倾城相貌也忘了。十年,他极少笑,极少说话,对着那些美人,也只是纯粹发泄。
但他眼前的这个嬷嬷——他确实认不出她是谁,但一句“薇公主让老奴送来了鲶鱼奶汤”,就好像这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从前,记忆猛地炸裂一般涌来,愕然。
眼看她进来时间不短了,这不和规矩,李嬷嬷顾不上这么多了,她低着头急急地说:“殿下,将军就是——就是薇公主。”东皇晔惊得猛地起了身,她等不及他说话了,又说:“老奴是瞒着将军来的,老奴不想让将军知晓此事。殿下,将军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的薇公主了,但老奴求殿下不要再伤她。”她说着急忙起身,她要是被发现,安宁是喜是怒她不知道啊!
“老奴告退。”说完她就小跑着出去了,东皇晔愣在原地,两眼无神,目光沉了又沉,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发白,如同他渐变了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