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蹭着那辆小破货车来到南城区的时候,安可可毫不掩饰回到家乡的激动之情,还说要带我们去她主人家里,可是慢慢的她好像不再提这件事情,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安可可对流浪猫是有偏见的,这次她能主动帮忙也不是仅仅是为了报答他们,而是自己有一个借口可以暂时留在南城。
她是害怕回去的时候发现主人已经拥有了另外一只宠物猫吗?
阿尔法一如既往的怜香惜玉道:“没关系,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阿尔法的这句,“一起回家”是什么意思?见家长么?你不是说过“爱她就要安静的离开”么?
“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当初我离开主人是为了找到我妹妹,后来又想找她的女儿。我几乎跑遍了这个城市的所有角落,偶遇了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猫,结果呢,一无所获,我也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努力了也不一定就有收获吧。”安可可低着头说道。
地下空间回音很大,光线昏暗,墙壁覆盖着我们变形的影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安可可的话,我们追踪了这么久,好像做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做,我甚至连出发的初衷都忘记了。
“我记得在车库里的时候,你说朱丽叶给你带来了沙里飞的口信,说,不要再跟着她了,这应该就是乌云盖雪自己的意思了?她真的是自愿跟着沙里飞走的对不对?”我问了一个自己已经确定答案的问题。
如果自己出发的初衷是一个谎言的话,那“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真的是一句屁话!
安可可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迟疑了良久,才看着我说:“如果我说是的,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不值?”
“怎么会呢?”我呵呵干笑几声,然后正色道:“我只是替阿尔法不值!”
空气好像凝固了,流水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地下空间了显得非常突兀。我以为安可可会哭,阿尔法会过来劝,我会转身走,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就愣愣的站着对视。
安可可打破了僵局,她伸出手摸一下我的脸庞,道:“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们。”
然后,她直视阿尔法的眼睛又道:“我不喜欢你,我们不合适。”
“我现在去集市通知流浪猫,让他们多加小心。”
最后这句话好像是她说给自己听的,说完她自顾自向前走。
安可可的身影马上就要在下一个管道拐弯处消失,我和阿尔法对视一眼,同时赶了上去。
我们跟着安可可顺着管道又爬除了地面,这里臭气熏天,我刚探出头的时候,都快被呛晕过去了,阿尔法也一直皱着眉头,安可可倒是轻车熟路,毫不在意。
看着我们疑惑的眼神,她耸耸肩道:“我说过了,我已经快变成流浪猫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
所谓的“集市”原来是一个巨型的生活垃圾场,这也是流浪猫最大的生活聚集地,我第一眼看到集市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词“贫民窟”。
然而贫民窟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新来的猫咪都散步在方圆百米有余的垃圾堆里翻捡食物,他们每次捡到的食物必须分出一部分送到住在地下管道里的“老住户”。“老住户”把搜集到的食物聚集在一起,“总裁”要先挑自己喜欢的吃,剩下的由“老住户”平分,“总裁”才是这块领地真正的老大。
一只小奶猫居然找到一只无头的兔子,他大声呼喊,叫来附近的兄弟们,帮忙把这只兔子拖下垃圾山,又有三只黄花的小奶猫立刻连滚带爬的往上跑,无奈这只兔子实在太沉了,身上还包裹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布条,布条被压在成堆的生活垃圾之下,这四只小家伙真是累的气喘吁吁都不能再将这兔子挪动一步。
一直在边上垂涎观察的几只成年猫慢慢的向兔子的尸体靠拢,耳朵拉平,眼睛眯成一条线,尾巴摇摆的像装了一个电动马达。
“喂,小家伙们,需要叔叔们帮忙吗?”
“叔叔不会抢你们的,只要分我一只兔子腿就够了。”
“这么肥的兔子,吃独食会坏肚子的吆,你妈妈没教你们吗?”
小家伙们被吓得不会动弹了,一直年龄稍长的黄花猫把弟弟们挡在身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可惜他太小了,这警示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卖萌。
附近也有看上去比较老成持重的猫咪,但是他们也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别没有出言呵斥,更不会上前阻止。
一只精瘦的狸猫忍不住了,直接冲上去,一口咬住无头兔子的腿,猛的一拽,那些缠在兔子身上的布条就全部被扯断,软绵绵的垂下来了,狸猫转过身就走,却发现一只独眼的黄猫扑了过来,拦着了他去路。
“抢小孩子的东西可太不讲究了啊。”
“废话,你有那么多的讲究么,不是你抢就是我抢,先下手为强喽!”
两只流浪猫鼓着眼珠子,长身直立,互相对峙,眼看就要为了地上这半只兔子肉拼个你死我活!
年龄稍长得哥哥突然跑了过去,借着坡势,他高高的跳了起来,全身都撞向了那团无头的兔子肉。
兔子肉从高坡上滑落下来,小家伙们也抱住脑袋,像个小肉球似的,“骨碌碌”一路滚到的坡下,四只幼猫几乎同时到达坡底,合力拉着兔子肉就跑。
两只成年猫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像看戏一样饶有兴趣的盯着这几只小家伙,眼看兔子肉被拉得越来越远了,狸猫才一个纵跃,直接跳到了坡底,然后很轻松的又把兔子肉抢了过来。
哥哥显然不会轻易让步,露出细尖牙,冲着狸猫就扑了上去,狸猫不耐烦的用一只手就将他推到一边。哥哥爬起来还想跟对方斗,但是弟弟们上前拉住了他,小家伙们垂头丧气的准备往垃圾山上爬,哥哥抽着鼻子边爬边哭,哭的很伤心。
“你们两个看戏看够了没有?”安可可不满的喊道。
我和阿尔法如梦初醒,其实我是想看看,当哥哥的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阿尔法已经看的眼睛都湿润了,我们抢着向前方跑去。
“唉,那个大兄弟,稍等等,”我拦住了那只抢走兔子肉的狸猫,说道。
“喵呜——”狸猫满脸戒备的看着我。
“他们都是小孩子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点兔子肉对孩子好,咱大人吃啥还不都一个样,你说呢?”我满脸堆笑跟对方套近乎,毕竟已经过了用拳头解决冲突的年龄了。
“好,见着有份,分你一条腿吧。”狸猫根本没正眼看我,他只是瞟了阿尔法一眼,然后张口“咔擦”一声干净利落的咬断了一条兔子腿,然后扔了过来。
我看看地上那条兔子腿,小腿已经腐烂的只剩骨头了,只有大腿根部粘连着几缕肉丝,这根兔子腿要是打发小土狗的话更合适。
“哎呀,你看孩子都被吓哭了,看到小孩子哭,今天就得走一天霉运,你也知道这个忌讳吧?”
狸猫冷着脸,斜着眼,再次张口,“咔擦”,又扔过来一条兔子腿。
我发现他的上颚少了一颗犬齿,留下一个小黑洞,他每次都示威一般把这唯一的犬齿向我们展示一下。
“哦……那个……那个,大兄弟你有孩子么?”我轻声问道。
狸猫手一松,兔子肉“咚”一声就掉地上了,他活动活动脖子,抬腿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不不不,大兄弟你误会了,哎,你别在往前走了啊,哎,你别过来啊,我说了啊,你立马停住啊……阿尔法!”
狸猫挥舞着拳头,口里发出嘶吼的声音,凌空扑了过来,阿尔法低头冲了出去,但是狸猫的爪子马上就要碰到我的头了。
下一刻,狸猫的攻势突然停住了,我看着他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直挺挺的扑倒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原来阿尔法用牙咬住了他的尾巴,在狸猫下一波攻势之前,阿尔法用力一抻,胳膊抡圆,将狸猫甩出去大老远。
居然没听到惨叫声?估计是被摔晕了吧!
我们把地上的兔子肉拾掇起来,安可可已经带着小家伙过来了,哥哥脸上还有泪痕,但是已经在咧着嘴笑了,小家伙们看阿尔法的眼神简直就是看在上帝一样。
“谢谢叔叔,谢谢叔叔!”小家伙们拖着已经分成三块的兔子肉走远了,频频回头告别。
“不客气,再见!”我也冲着他们挥挥手。
我回过头打算教训下阿尔法,这家伙每次打架都跟拍电影一样,不等到最后一刻不出手,害的我心脏病都快犯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这么墨迹啊,你早点上去一拳KO掉他,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我跟这种低等混混废那么多话有什么用!我说你下次注意啊!我是认真的!”
我越说,阿尔法脸上的笑意越浓,最后他实在憋不住了,直着嗓子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拍我的肩膀说道:“你说话的时候跟王胖胖特别像!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