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七点,这条叫“林英路”的小街道还很是清冷,只有一家卖豆浆油条的路边摊摆了四张小桌在街边。小桌很旧,淡黄色的漆和黑色油垢相间,有些年月了。
正在一旁炸油条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大叔,他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背心,大肚子上系这一条油渍渍的围裙,光着膀子不断翻动锅里的油条。
他低垂的大圆头忽的抬起来,露出两撇八儿胡,望着他面前的少年道:“小兔崽子,今天吃了油条可别忘了付钱了。”
少年笑道:“张叔,瞧您这记性,比我们班的学习委员都好啊,我哪敢呀!”
只见这少年瘦瘦小小,穿着大他一号的蓝白校服,站在油锅面前,明亮的眼睛盯着锅里的油条。
他两条极浓的眉毛忽的一蹙,挥手嚷道:“行啦行啦,再炸非给我炸成薯片了,那可不成。”
张叔笑道:“毛病!”
少年飞快的拿了个铁盘子,从张叔筷子里接过两根金黄色油条,又舀了一碗乳白色的豆浆。
得意道:“这油条嘛,就要这又软又嫩的才好吃!”
他端着油条在靠边的桌子坐下,吧嗒了一大口豆浆,希希呼呼嚼了两口油条,咕噜下肚,便眯起眼睛,感受着背后淡淡的晨光,似极为享受。
他一瞄眼,看了手腕上的电子表,大呼道:“妈呀,要迟到。”
少年从塑料凳子上蹦起来,撒腿就跑,嘴里还叼这半根软踏踏的油条。
等张叔反应过来,少年已跑出五六米了,他吼道:“臭小子!还没给钱呢!”
少年含糊不清道:“改天一块给您。”
一路飞奔,少年穿过林英路,又跑过了四条小街道,再一转,来到了一条大马路,马路上各种车辆穿梭不息。
马路的对面是一座金灿灿的大门,高约么十米,宽二十多米,墙体上挂的是大理石。门口两尊三米高的白石狮子象,威风凛凛,狮子象外面许多豪车来来往往。大门最高处浮雕着四个古韵大字“曙光学院”。
曙光学院是英雄城最高档学府,从小学部到大学部一应俱全,师资阵容从特级教师到教授导师也是极为强大。它还有古老的历史,丰厚的文化底蕴,所以它是贵族子弟的不二选择,当然也有少数的普通人家在此就读,比如此时正现在过马路的浓眉少年。
他大步跨着,背上的大黑书包夸夸响,虽然是贵族学院,但曙光的校风校纪却是极严,迟到可是很严肃的事情,少年跨着跨着变为了小跑。
在学校的旁边,有条小巷叫光明巷。此时从光明巷里传出阵嘤嘤的抽泣,少年转头一望,只见四个高男孩围着一个瘦弱的女孩。
其中一个嬉皮笑脸的说道:“钱呢?”
女孩低着头,低低的哭着,缓缓的从书包里拿出两张新版百元,抖着小手递了过去。
另一个黄头发一把抢了过去,叫嚣道:“磨蹭个屁!都快迟到了。”
女孩嚅嗫道:“可以留一张吗?中午不吃饭会很饿……”
黄头发用手指戳着女孩的额头,嘻道:“学院的女生都流行减肥,你吃个屁,我们是为你好哟~”
男孩子们一阵哄笑,其中一个矮个子道:“快走了,迟到了可不好,第一节课是死人脸的课!”
四个男孩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个浓眉小个子,嘴里叼着半根油条,伸开了双臂堵在巷子口。他怒吼道:“还给她!”油条掉在了地上。
四人又一阵大笑,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黄毛狠道:“哟。初中部的小鬼头,少管闲事!”
黄毛手插口袋,吹着口哨从浓眉小子身旁走过,跟在他身后的三人冲他做鬼脸,嬉笑道:“大英雄借个道。”浓眉小子瘦小的肩膀被三人撞的左摇右摆。
谁也不成想到浓眉再次伸出手臂,拦住了他们,咬牙道:“把钱还给她,不然你们一定会迟到。”
四人对望一眼,都觉吃惊,毕竟对方只是个初中小鬼。黄毛佯装问道:“谁说初中部的都是软蛋来着?”
他高高的个子已经超过浓眉半个身子,低着头俯视着浓眉,忽的伸出手臂,一把抓起浓眉的胸口,凑脸过去,沉声道:“作为高中部的学长,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学会仰望。”
黄毛用力一推,浓眉小子狠狠的摔在地上,他涨红着脸,恨恨的盯着黄毛,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开对方的心膛。
黄毛不以为然,这种神情他早就看腻了,不过是小孩子幼稚的把戏,他不屑一顾。
后面一个小胖子说道:“他还不服气诶,真是丢了我们高中部的脸。”
另一人接道:“哥几个还收拾不了他了?”
三人对着浓眉小子你一拳我一脚,浓眉小子想反抗,至少,至少哪怕还击一拳。但是他做不到,他太瘦弱了。
浓眉蜷着身子,双拳紧握,把脸埋在地下,不想自己的泪水被别人看见。
看三人打了一会儿,黄毛不耐烦道:“有完没完了?真特马的迟到了。”
三人这才收手跟着黄毛一溜烟的往学校跑了。
“你……没事吧?我送你看医生好不好?”小女孩低声道。
浓眉在女孩的搀扶下爬起来,轻推开女孩的手,锤着脑袋,双拳紧握,沉声道:“不用,我没事。”
女孩长得很可爱,留着蘑菇头,小耳朵小鼻子,眼睛大大的,挂着泪珠。左眼角有一颗非常漂亮的小红痣。
她扯了扯浓眉的衣角,底底道:“谢谢你。”
浓眉身子一震,怒道:“谢我?谢我干嘛?我什么都没做,挨了一顿揍而已,难道很了不起吗?”
浓眉的小脸上充满了懊恼和羞愤,他一把抓过小女孩的手,从拳头里挤出一张被捏的邹巴巴的红纸,塞进了女孩手里。
“这是你的,可惜只拿回一张。”说完他飞快地跑走了,似自己是个罪人。
小女孩看了看手里的红纸团,想到中午不用挨饿和帮助自己的浓眉男孩,带泪的小脸展出微笑,小心翼翼的把它摊平了开,那是一张旧版百元,又老又旧,上面刻画的人像都似已苍老。
女孩心中一颤,她的钱是新版的。眼中又流下泪来,望向男孩离开的方向,似看到了一道曙光和两道浓眉,心中默默地道:“是,很了不起。”
她小心翼翼地把这张钞票收进包里,似最珍贵的东西。
浓眉瘦小子站在教室门口,他含糊不清的低声说道:“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同学们纷纷向门口望去,接着就忽的满堂大笑。带着眼镜的女老师,看着门口那个熊猫眼,肿着脸的学生,说道:“吴敌,你的脸怎么回事?”
吴敌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底底道:“摔,摔了一跤。”
教室里又是一阵狂笑。隐隐传来一句“摔得挺复杂啊”
老师严厉道:“安静!”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她又道:“吴敌同学,你迟到了二十分钟,这节课就在外面站着罢。”
吴敌捏着小拳头,一身不吭的在外面,心中却暗暗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