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位于历阳县城往北三百里的地方。
周瑜和蒋干到达寿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下午了。
这里本来是扬州刺史治所所在地,此前的扬州刺史叫陈温。
然而上个月,后将军袁术领兵从南阳杀了过来,杀死了扬州刺史陈温,霸占了寿春一地,这里也就成了袁术的势力范围,并且那袁术已经开始陆续把他的老巢也从南阳搬了过来。
袁术乃是袁绍同父异母的弟弟,有着四世三公的家世背景。然而,自从袁术到了寿春之后,他不仅不维护当地黎民百姓的利益,反而横征暴敛,一时间,民怨四起。
也大概是因为寿春没有经历太大的战火,再加上前扬州刺史陈温曾经整治的缘故,城里面还是比较繁华的。
二月份,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周瑜和蒋干进了城,走在寿春的大街上,观察着这里的风土人情。一阵冷风吹来,二人忍不住打起了寒战。
街道旁,一些摊贩们已经开始收拾摊子了。偶尔走过的三两个士兵,顺手抓起摊位上的水果物品,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那些被士兵拿了水果的小贩,却是敢怒不敢言,最多只是悄悄嘀咕几声。
“看来这袁术真不是个好东西,连自己手下的士兵都不加以约束!”蒋干看到眼前的情景,忍不住轻声嘀咕道。
周瑜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多说话。
周瑜和蒋干问过路人,打听到那孙策一家就住在寿春城北郊。于是,二人便直接朝着城北走去。
寿春城很大,等他们走到北郊,远远的看见孙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也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隐隐看见孙府门前有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似乎是瞪着大眼珠看着远处。两名士兵手执着长戟,站立在孙府的大门两旁。
蒋干走上前,就要打算招呼那两名士兵进去通报,周瑜立即拦住了他。
“子翼兄,那孙府的人并不认识我们,咱俩如果贸然前去的话,人家不见得会接待。”周瑜悄声说道。
“那有什么问题,只要咱们报出名号,凭你周公瑾和周家的名气,那孙策一定会出来迎接的。”蒋干说道。
“嗯,不认识我们只是一个方面。而另一方面,咱们也并不了解那孙策的为人。还是得想个办法,明天再说吧!”周瑜摇了摇头,说道。
“张子布不是说了吧,那孙策气度不凡,想来也应该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吧!”蒋干说道。
“我们只是听了张子布先生的一面之词,怎么能断定孙策的为人呢?不了解清楚他的真面目,又怎么跟他结交?”周瑜悄声道。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干等着不成?”蒋干说道。
周瑜将嘴巴俯到蒋干的耳旁,轻轻地说了几句。
蒋干指着周瑜,无声的笑着。
随后,二人在城北附近找了一家客舍,暂时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孙府门前出现了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人。这人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青布长衫,头发乱糟糟的覆盖在头上,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看起来很是邋遢。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算命先生,却正是那玉树临风的“美周郎”假扮的呢?
周瑜熟知历史,在汉末这个时代,算命先生这种职业已然兴起,只不过更多的算命先生用了一个更好的词汇来形容他们,这个词就是“相师”!比如汝南许邵许子将,就是当时最著名的相师之一。
而这时候的相师,往往是高人一等、受人崇敬的。而周瑜这样打扮,也是他一时兴起而已,自然有他的目的,那就是试探孙策!
不错,今天,周瑜就是专门为了试探孙策而来。
周瑜的右手拿着一面竖旗,上面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几个大字,左手掌着一个砚台,肩膀上挂着一个满是补丁的布包,看起来相当落魄。
周瑜径直的走向孙府大门,一副要推门而入的样子。
门口的两名士兵看见打扮怪异的周瑜,赶紧拦了下来。其中一名士兵横着手中的长戟当在周瑜身前,上下打量着周瑜,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孙府有什么事?”
“你们竟敢拦我!吾上知天命,下晓万物,乃神仙尔!”周瑜瞪起眼珠,装出一副大怒的样子,神神叨叨的说道,“我来孙府,自然是来给孙府算命的!”
那士兵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倏”的一下,挥起了手中的长戟,便向周瑜刺来。
另一名士兵赶紧拦住了他,说道:“这人显然是个疯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这么落魄的样子,估计是好几天没饭吃了,到这里装神弄鬼混饭来了,拿个饼子打发走算了。”那士兵说着,瞪了周瑜一眼,转身跑进了门。
周瑜透过门缝向里面看去,只见那孙府的院子颇为宽阔,一些家童和几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正站成了两排,练习着武艺,有一名身材颇为高大的年轻人正站在他们前面指点着。
不一会儿,那士兵拿着两个饼子走了出来,将饼子塞到周瑜手中,就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说道:“走!走!快走!”
“你们孙府简直是欺人太甚!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你这是在打发要饭的呢?”周瑜并没有接过那士兵塞过来的饼子,装出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怒气冲天的说道,“我夜观天象,算得你孙府不久将有血光之灾,我这是特意来搭救你们的。你们不识神仙,居然敢这么藐视我!”
那两名士兵被周瑜气势汹汹的样子唬得一愣。
“快滚!臭要饭的疯子!给了你吃的还不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要惹事!”刚才给了周瑜饼子的那名士兵大喝道。
“你说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周瑜故意提高了嗓音,大声叫嚷了起来,“你凭什么赶我走?我今天特意来搭救你们孙府,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好你个疯子,真是不知好歹!我们孙府见你可怜,给你饼子,你非但不感谢,反倒胡言乱语。要是在别人家门口,怕是早把你几鞭子抽死了,快走!”那士兵冷笑着声色俱厉的说道。
“我就不走,你怎么的!你凭什么赶我走!都说孙府的公子彬彬有礼,礼贤下士,今天本神仙到了你们孙府,你们公子居然不出来迎接,我看也不过如此!”周瑜怒气冲冲的大声叫嚷道。
“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公子礼贤下士,那是对于有才之人,不是你这样装神弄鬼混饭吃的疯子,快滚!”那士兵已经很不耐烦了,几乎就要伸手教训周瑜了。
“你竟敢嫌弃本神仙!我只不过是打扮潮流时尚了些而已!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周瑜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看来你家公子也不是真的礼贤下士嘛!真是浪得虚名!”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正在这时,一声洪亮的喊声传了出来。
随着孙府的大门打开,一名帅气的公子走了出来。
门口的两名士兵回过头,立马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赶紧严肃的站在了两边。
周瑜看过去,走出来的这位公子正是刚才院子里指点别人练武的那位年轻人。
“发生了什么事?”那公子打量着周瑜,对两名士兵问道。
“公子,这人是个混饭的,疯疯癫癫的。我刚才给了他两个饼子,他不但不走,还在那儿一个劲的胡言乱语,自称神仙!”刚才给周瑜饼子的那名士兵对那公子躬身说道。
在那士兵说话的时候,周瑜若无其事的打量着这名帅气的公子。
那公子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样子。身材健壮挺拔,比自己也矮不了多少。炯炯有神的目光就像两颗明珠一般镶嵌在英俊的脸上。
再配上高挺的鼻梁,还有一身浅黄色的袍子、以及腰间悬挂的宝剑,看起来相当有气势。
周瑜心想,这么英俊帅气的公子,想必就是孙策了吧!一直以来让他魂萦梦牵的人物,此刻终于出现在了面前,怎能不激动呢?
周瑜的目光变得热切了起来,但还是忍着内心的冲动,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
在周瑜打量他的时候,那公子也盯着周瑜观察着。看到周瑜那忽然变得热切的眼神,公子的心中也是一动。
他明明发现了眼前这落魄的算命先生那一抹掩藏着的超凡的风度!污衣乱发又如何?还是掩盖不了周瑜身上那飘逸的气质。
那公子看着周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眷注的光彩。
这一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同时涌上了周瑜和那公子的心头。
二人目光熠熠的相互打量了对方好久。直到那士兵再次躬身问那公子怎么处理这算命先生的时候,那公子才回过了神来。
“让他进来吧!”那公子对士兵说了一身,便转身走了进去。
那士兵瞪了周瑜一眼,脸上带着不忿的神色,让开了孙府的大门,说道:“进去吧!”
“呵呵!”周瑜轻笑了一声,便迈步走进了孙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