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宧反袁的消息传来李铭九实在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大岭山众人并不知道九爷为何心情不好,纷纷回避。但是想不到不仅仅是九爷,军师以及李头儿都面沉似水,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么?兄弟们之间相互议论着,纷纷猜测着一些不好的事情。
袁世凯问王士珍此时还有什么办法可用?王士珍此时也没有好办法,难不成自己南下征讨蔡锷、陈宧么?如今这京城里已经离不开他,大小事都要处理,只有这样才能为袁世凯分担。王士珍沉思着,袁世凯也不打断他,半晌后,王士珍说道:“陈宧反叛的确是不曾想到的事情。如今只有团结我北洋众将领,团结我北洋军队才能抵挡南方叛军。以我之见,不如……不如……”
“你直说。”
“不如启用芝泉老弟吧,让他来做这个陆军总长,由我们出面拉拢北洋将领,将北洋势力 团结在一起。”王士珍说完便低下头,不看袁世凯。
“好吧……”袁世凯默默的点头。即刻起用段祺瑞为陆军总长,随后袁世凯又觉着官职不够高,恐怕未必能让段祺瑞摒弃前嫌,于是又任命他为国务卿,至此,段祺瑞出人国务卿兼陆军总长,袁世凯意图明显,就是要依靠段团结北洋势力来压制南方叛军力量。尽管做出这样的安排,但是并没有多大的气色,袁世凯终日担忧着,再后来整天念叨着陈宧,看来陈宧反叛对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袁世凯毕竟不是当年了,几经折腾一下子病倒在床上,京城里立即封锁了消息,王士珍是袁世凯身前职位最高且最受他信任之人,袁世凯命令他立即电召隐居在河南辉县的徐世昌进京,一刻不得耽搁。王士珍心中一惊,抬头看看袁世凯已经苍老的面庞,心中明白老袁已经准备临终托付徐世昌了。王士珍自然不敢耽搁,赶紧给徐世昌去信,于此同时,也通知了去通州查看后勤事务的段芝贵,要他立即回来。段芝贵尚不知内情,一下子回绝了,心道,前线战事吃紧,我哪里有功夫跟你们闲耗。但是王士珍接连发来两次电报,段芝贵意识到不对,赶紧回来,这才知道袁世凯已经病倒。
莫君寏早早的把消息传递给大岭山了。说起来如今段芝贵在明面上权力最大,但是暗地里的这一支,则是莫君寏说了算。整个北洋势力中培养过不少细作,曾经几次被袁世凯、徐世昌等人废止,现如今能够用的人比当初鼎盛时少了一半,就算是这样其实力也不可小觑。莫君寏一个人是不可能把这样的势力保存下来的,这一切得益于一个人,梁士诒,他是袁世凯的秘书长、财务部次长,有他的财力支持,莫君寏做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不过莫君寏也帮过梁士诒不少忙,比如处置叛徒林述庆,就是用的这里边的人。
最近京里的事情太多,莫君寏也知道李铭九、张大河对这些事情的在意程度,基本上有什么事情立马就告诉他们。
却说李铭九跟张大河正在对袁世凯病情的担心当中,陆宝冯光却又送来了另外一个不幸的消息。原来周边诸多山头儿合力对付汤二虎,被温秀清带来的人给镇住,第二天汤二虎开始“肃清”所有敌人,挨个山头儿打了过去。在灭掉五家势力之后,温秀清出坏主意道:“要说这辽西最大的势力还是大岭山,九爷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就连冯麟阁都没占着便宜。所以,与其说对付这帮小喽啰,不如咱们跟大岭山打一架,只要把大岭山拿下这辽西绿林道上也就都听咱们的了。说起来,咱们跟大岭山还有些冲突,咱们将要去的新民跟大岭山正好在一个地方。不管咱们过去是不是好心,他们都会防备着咱们的,据我所知他们对地盘儿的概念可是相当的在意。”
“不能共处么?”
“一山难容二虎啊。咱们巡练,搞不好就要在大岭山附近开枪打炮,他大岭山能接受么?迟早要……”温秀清怂恿汤二虎对大岭山下手。原本汤二虎还真没这个心思,觉着九爷人不错,当初也是打过交道的,何况这一次人家也提出来要帮忙了,就这么打过去,难免有些不仗义。但是温秀清跟他说了几个打掉大岭山的好处,汤二虎思来想去还是相信了。温秀清告诉他,本来从奉天离开就是因为张作霖不给面子不念及兄弟情义,退出奉天已经是对张作霖的示弱,若是再跟大岭山共用一个地盘,更是显得弱不禁风,这样一来只怕稍微有点儿人手的势力就准备来敲打一番,就比如杨自清。
提到了杨自清,汤二虎就不得不信了。沉默片刻之后,终于决定动手。本来汤二虎下令休息两天,第三天动手。但温秀清建议道:“还是现在动手最好,这会儿兄弟们正好势头正旺,接连的胜利他们自信心饱满。要是休息上两天,这份实力就会衰弱了。”
“好,这就动手。”汤二虎当即下令。
李铭九跟张大河刚刚看完陆宝、冯光送来的 消息,正待商议,第二个情报又来了,其中说明了汤二虎的动向,显然是冲着大岭山来的。李铭九赶紧命令莫子钰带人去支援一下先前派人出去了的队伍。先前派出去的队伍是防备跟汤二虎有冲突的,但是因为接下来的发展有些缓和的几项,因此,在前线的张胜等人也就放松了一些。当莫子钰刚刚备好马准备动身的时候,张胜的求救信号已经来了,“汤变卦,速来支援。”
李铭九一把攥住电报,只片刻功夫,掌心中似乎燃起一把火,电报好像着了似的。
“走!”李铭九手一挥,随即人就到了门口,目睹这一切的手下兄弟们都惊呆了,心中有这样一个想法,“九爷还是人么?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张胜的确是大意了。手下这帮兄弟们都是他带起来的,如今的水平已经不低。早先时候也是觉着有些别扭,都是新人,而且李头儿要求的又相当严格,动不动就受罚,张胜连逃走的心思都有了。但是逐渐顺过劲儿来之后,觉察到自己的改变,张胜已经彻底融入进来。唯一让他感到羞愧的便是衣道侊反叛,那一次,九爷险些遭其毒手。
然而这次的确大意了,看到九爷跟汤二虎已经有了往来,双方都很客气,这说明根本就没有敌意。张胜已经准备命人请示一下九爷,是否还有驻扎在这里的必要。但想不到短短的一天多的时间,汤二虎竟然反悔了。张胜心里暗骂汤二虎不是东西,手里没兵的时候顺着大岭山,手里有了兵立马就来对付大岭山。不过张胜也看开了,早发现总比日后发现要好,若是汤二虎的队伍进了新民,那时候再想赶他走那就难了。不过现在他还没进来,那就彻底把他堵在外面。张胜抱着这样的心思来战斗,可是兄弟们并没有这样的觉悟,就算想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们的身体也来不及反应。汤二虎这一次带队伍冲锋真是漂亮,整支队伍就像是一支利箭,足以穿透张胜的防御并且伤到大岭山。
“现在恐怕来不及了。”张大河忽然说道,实际上李铭九也已经停了下来,他听到前面枪声减少了……
却说袁世凯病情一天天加重,不禁开始回想当年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想起了当年有人给他算的一卦。
那是宣统二年夏天,他在河南老家里听说有个叫刘夺云人的擅长算卦,于是派了手下人去请他。主子说是请人,但是到了下边儿做事的人身上,这个“请”字就很难讲了,派去的四个人不由分说就直接把刘夺云架进轿子抬起就走。
刘夺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急得大声喊叫,来接他的人威胁道:“莫要喊叫,否则一枪打死你。”真的从轿子小窗口伸进来一支黑黑的枪管,刘夺云顿时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他心里一个劲儿琢磨,也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轿子行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那人给他掀开轿帘,十分和气地说道:“先生受惊了。”刘夺云愣了一下才敢走出来,他四下看了看,自己身在一个大大的宅院里,便大着胆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先生,这是洹上村。”
“洹上村?”刘夺云吓了一跳,他早听说这里住着一个告老还乡的大官,据说在朝廷算是半个丞相,吃惊道:“你们家老爷是……”那人摆手道:“我家老爷在那里等你呢。”说着推开一扇门,眼前豁然开朗,洹河就在这墙外,河上修建了一座小桥,直通到河中央,尽头是一个小亭子,亭上一个人正坐在那里垂钓。
“请先生过去,为我家老爷卜卦。”
刘夺云无奈,壮着胆子走了过去。走到亭子,被叫做老爷的那位慢条斯理的放下钓秆,转身过来。刘夺云尚未看清他的面貌,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早闻先生大名,今日终于得见。”
刘夺云仔细看看此人,见他五十岁上下,五短身材,微微发胖,不敢怠慢,赶紧躬身施礼道:“老爷莫非是袁……袁阁老?”乡野之人称呼告老在家的人统一为阁老,他想了半天,只好这样称呼。老爷笑道:“在下袁世凯,阁老可不敢当。”尽管刘夺云已经猜到,忽听此名,还是一惊。不过刘夺云尽管吃惊害怕,却也没有怯场,此时若是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那就丢人了。
此时便是西太后归天,醇亲王总览大权,在朝廷中极力排挤袁世凯,袁世凯被逼无奈只能告老还乡。这也算是以退为进的一招,只不过虽然终日里悠闲,但是总觉着有些不甘心,大半辈子都在朝堂里,真回了这穷乡僻野还真不习惯。因此,闲暇时听手下人说刘夺云神卦之名后,便想着算一卦。
刘夺云问了袁世凯八字,演算了片刻,“您这官运未尽啊!”袁世凯面色顿时一喜,但又平静道:“先生何意?”刘夺云笑道:“您来年官运还要再兴,若能把握,定然一路高升。”
“来年?”袁世凯心中无一日不念着北京的前程,听他这话便高兴地道:“可是宣统三年?”
刘夺云心中一阵后悔,他随口说了个来年,没想到这袁世凯如此焦急,只好道:“是,就在辛亥之年。”
袁世凯大喜过望,忙设宴招待刘夺云,刘夺云匆匆吃了些饭,就要告辞回家。他原想回家就逃跑,否则来年袁世凯官运不通,自己岂不是要倒大霉。准备离开时,忽然那接他过去的人又来了,问道:“我家老爷忘了问,明年几月官运才能亨通。”刘夺云神色一乱,随口道:“八月。”原想一句话就可把他打发走,哪知道这人转身出去拉来三名丫鬟和一个大汉,又说:“我家老爷说了,像先生这么有才的人怎能让你过清贫日子,所以给您派来一个管家和三名丫鬟,吃穿用度只管从袁府支取。”刘夺云一下子愣住了,他明白这哪是丫鬟管家呀,分明是来看管他的,他休想逃脱了。
却说这也是是袁世凯疑心重的表现,对于他看的透彻的人,他会加以重用并且甚至有时候看待的比自己更加重要,但是如果一个陌生人,刚刚接触可能聊的很投机,却并不会将其视作知己留在身边,相反,还会派人暗中监视一番。
无奈之下,刘夺云只好听天由命。反正吃穿全由袁府出,他也不算卦了,天天在家吃香喝辣,享受人生,就为等死。
转眼之间到了宣统三年八月份,他想想自己死期已到,着实伤心的很,不过这一年也算是享福了,对于他这样穷乡僻野的人来说,已经够本了,因此也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