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铭九的话，老周回忆刚刚见到段大人的情形，给段大人行礼的时候他都没有理睬，急匆匆的走过去，看他脸色，恐怕跟李铭九说的一样，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不好的事情。老周也帮忙提醒道：“我觉着铭九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是小心点儿，千万别惹段大人生气，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不会吧？这可是财神爷，咱们要是错过了……”
“要钱还是要命？”李头儿瞪了他一眼。段大人心情不好他自然看的比其他人还要清楚，因为在门上的时候就看见段大人几乎是从轿子上跳下来的，一溜小跑来到门上，然后还冲着守卫吼了几句，看那架势就知道事情不好。
“头儿，咱们总不能……”
“总不能什么？你难道没看出段大人心情不好么？到时候你要是敢乱说乱来，小心别怪我不客气。”李头儿觉着说的狠了，又缓了一下说：“如果还是咱们护送段大人，那就殷勤点儿，但是注意火候，千万不要乱说，少说话多做事。到时候段大人就算是不给赏钱，也要恭恭敬敬的，……咱可说明白了，谁到时候要是不开眼，惹了麻烦，那就是害了咱们大家伙儿，到时候……”
“到时候一定狠狠收拾了他。”这话是卞光药说的，他正好赶过来，也听见了李铭九等人说的话，正好接上李头儿的话茬。
“是卞大哥。”老周等人赶忙给他打招呼。
李铭九冲他笑了笑，卞光药说道：“闲着没事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出来溜达溜达，那会儿看见段大人的师爷战战兢兢的守在那里，恐怕确实有事，你们也得多注意，别被他怒火给殃及了。”
“嗯，有准备，到时候要还是我们去的话，我多给他们提醒，不过感觉今天应该用不着了。上次是有事，正好又赶上段大人手下人忙了一天早去休息了，今天是段大人从黑龙江赶来，肯定带着不少人呢。”李头儿分析道，虽然表面上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不在意段大人赏钱的样子，但是实际上李头儿确实急需，到现在为止欠着李铭九的钱还没还呢，虽然李铭九先是说不急，后来又在领了薪俸之后说不需要了，但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还不是个小数目，说不定李铭九积攒着也是有要事要用。尽管急需，却也要为了大家着想，段芝贵现在心情不好，若是招惹了他，那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有道理，……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时候段大人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些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去打听的，还是安安稳稳的做事好。”
段芝贵在等着徐世昌的回话，之间徐世昌紧闭双唇，皱着眉头。段芝贵知道当时他也在场，当时还有过劝阻，但是，自己还是走出了这一步，现在想要回头为时已晚，只能想办法弥补而不是后悔当初。
六爷本来就看不惯段芝贵的行径，所以这会儿低着头，看似在沉思，实际上已经闭上眼睛在休息了。
时间过的好快，已经过了晌午，三人都没吃饭的意思。但是，对于段芝贵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煎熬，真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说不定下一刻就有宫里来的罢免旨意，拖一刻就有一刻的危险呐。正在憋不住准备问问徐世昌的时候，徐世昌回过头来说道：“老六你去通知唐大人过来，顺便也准备了酒菜。”
“嗯。”六爷答应一声出去了。
看段芝贵焦急的样子，徐总督说道：“这件事我还没想好，等一会儿唐绍仪来了之后，咱们再商议。刚刚我想过你提到的这些，想了几句措辞，但是都不怎么合适，……先跟他，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商议商议再说。”
“好吧。”听徐世昌这么说，段芝贵就是心里着急，嘴上也只能答应下来。
六爷安排李铭九去找唐大人，正好看见李头儿他们也在，顺手一指，让李铭九跟李头儿一块儿去。李铭九答应一声马上出发，路上还在琢磨，六爷今天也真是怪，往日都是让其他人来说一声，叫他过去。难得今天六爷竟然去转了一大圈，去小院得知李铭九不再，然后又来李头儿这里。不仅是李铭九纳闷儿，李头儿也有些奇怪，看六爷刚刚说话饶有兴趣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跟之前见到的段芝贵大人的情形截然相反，这是怎么了？
跟李铭九来到府外之后，李头儿回头看看没人，问道：“六爷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他好像是很高兴的样子，跟段大人可是截然相反的表情，莫不是……根本没什么事？只是段大人心情不好？”
“我估计……”李铭九话到嘴边又停下，回头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李头儿。李铭九忽然觉着说这些不合适，万一被人听了去难免惹出麻烦，但是，已经跟李头儿说了起来，又不能说半截话，只能硬着头皮说：“可能六爷对段大人有些不大喜欢……”
“嗯……也是。”李头儿点点头，知道李铭九担心的是什么，他也有些担心，所以之前才会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跟着。想之前看见段大人的情形，再看看六爷的情况，的确像是不喜他，估计是段大人的某些行径不被他看好把。李头儿想到段大人的一些传闻。
两人来见唐大人，门上依旧是猛爷，前段时间被唐大人说教了一番，在府上也老实了很多，原先是满府上乱转，现在则是固定的出现在大门，其他地方极少过去。这也是赵师爷帮忙出的注意，让他隐忍三五个月之后再说，到时候帮忙在大人那里多说几句好话，也就没事了。并且，千叮万嘱要小心，别惹事。猛爷本来还想找找关系去收拾一下李铭九，但是问过之后，得知袁世凯实力太大，伙同******一块儿又有皇上支持，其他的都不好办，也是无奈，只能收敛了一些。
今天看见李铭九又来，怒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幸亏身旁有人急忙拦住，加上自己还残存的理智，猛爷恢复清醒。问道：“什么事？”
“奉总督大人之令，来请唐大人去府上。”
“等着，我去通报。”猛爷转身就走，原先的话这种事都是其他人去做，可是现在面对着李铭九，猛爷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跟他动起手来，那可就前功尽弃了。眼不见心不烦，所以才急着离开。
唐大人正要吃饭，听见说总督大人要他过去，也不多问，当即派人备轿。李铭九和李头儿也跟上。路上，李头儿问：“刚刚门上那位是不是认识咱们？”
“认识我。”李铭九点点头，“不过关系不咋地，当时我来给大人送信，他以为我是要闯府，带着人跟我动手……估计还是有些芥蒂吧。”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看他那个样子，估计还记恨着呢，咱们小心。”
“嗯。”
两人小声说话，自信没人能听见，但是，跟在唐大人轿子边的赵师爷却回头看了一眼，李铭九本能的察觉到，不会是他听见了吧。心中有些紧张，但是随即想到跟李头儿也没说什么禁忌，也便释然了很多。迎着赵师爷的目光看去，冲他一笑，慢慢点了点头。赵师爷同样点点头，然后回头，在回头瞬间李铭九发现他眼角闪过一丝厉色。心里顿时有些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赵师爷了么？
徐世昌、唐绍仪、段芝贵加上六爷一块儿边吃边商议，段芝贵哪里有心思吃下饭去，尽是在听他们商议了。正在这时，折差回来，三位大人一起去看。同时，对段芝贵的弹劾旨意也来到，其中写道：“……段芝贵为皇班之子，李氏家奴，献妓取幸，众所不齿！命为封疆大吏，实属有违官箴……”
段芝贵接上谕如冷水灌顶，晴天霹雳，险些摔倒在地，徐世昌和唐绍仪急忙搀扶。回到屋内，四人沉默不语。对徐世昌来说，北大营准建，这是太后老佛爷和皇上恩典是对自己的信任，这是好事。对段芝贵来说，自己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想不到竟然被汪康年一篇《京报》，又加上赵启霖一本奏折就给弹劾了，真是走背字背到家了。
徐世昌跟唐绍仪也没办法，之前商议的那些都是白瞎了，既然旨意以下，再想上书说段芝贵功绩多少都是胡扯。这件事真是难办。徐世昌先是谈了口气，说道：“这件事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我们想要上书再保已经为时已晚，现如今恐怕只有袁大帅帮忙才行，只有袁大帅出面说情才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错，恐怕也只有如此了。不知道项城兄是否知道了这件事。”唐绍仪也同意徐世昌的做法，这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如果袁世凯不能帮忙，那就彻底白瞎了。
“之前有没有跟袁大帅说过这件事。”
“没，刚接到阿奴的消息，我就赶来了……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
“走！这就给袁大帅发电报，要他及时出面帮忙。”徐世昌当先让六爷去把手下叫来，并且着手准备拟写电报。
注：本章以及上一章提到的《京报》是指清朝半官方发布的期刊，也称为“邸报”。最早见于乾隆年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