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霖来找楚芜莜时,楚芜莜正在收拾衣物,见到沐霖前来,知晓他定是有话对自己说,想着也要走了,应当好好地同他告个别,楚芜莜思索再三后,就和沐霖约在了后院聊天。后院算是楚芜莜比较喜欢的一出美景,十足的田园风格,闲散的生活节奏,一切都是那般寻常,却是现在的楚芜莜无法享受到的自由。
“决定回去了么,皇上。”沐霖亲自泡了一壶茶,为楚芜莜倒了一杯,是上好的铁观音。
“嗯,想必你也有所耳闻,金陵国主如今就待在北冥皇都,我若不去,他便不走,如今陵城之事交付与你,我已放心,是该回去会会这位金陵帝了。”
“你还会回来么?”隔了许久,沐霖说道,声音颤抖得让楚芜莜感到心疼。
“会,我希望下次来时,能看到陵城更加繁荣。”楚芜莜淡淡地说道,她不知道该怎样向眼前的少年说,从她登上皇位起,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在这途中,她会遇到很多艰难险阻,尔虞我诈,而****这种东西,她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要,爱情太过沉重,她已经背负了很多,再也没有精力来背负感情了。
“保重,我等你。”
沐霖说完后,率先站起身,向院门外走去,同楚芜莜多待一刻,他便心塞一刻,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把陵城照管好,让她少操点心。
楚芜莜端着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叹了一口气,那个坚强自立,温润美好的白衣少年说:“保重,我等你。”她不是不知道这五个字的含义,只是,面对沐霖,她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或者,是他有些像四皇兄的缘故。
……
大祭司下山后,直奔皇都大路,说来也奇怪,接下来的路大祭司走得无比畅通,到达皇都时,刚好是吃晚膳的时辰。大祭司惦记着皇都之事,没顾得上吃饭,便拖着疲惫的身躯直奔皇宫,却得知摄政王陪金陵国主逛集市去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回了自己的寝宫,唤来丫鬟,为他准备洗澡水。
奔波了两日,此刻回到了这,就像回到了家,大祭司似乎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洗澡更衣后,早有懂事的丫鬟为他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供他食用,大祭司满意地点点头,慢悠悠地吃着两日以来最丰盛的晚膳。
楚捩彦刚从宫外回来,便接到下人禀报,说是大祭司回来了,闻言,他连忙赶来大祭司的寝宫,盼了那么久,总算盼到一个人回来帮他了。
大祭司的寝宫里还灯火通明,显然是还没有睡下,楚捩彦也没管太多,乐呵呵地推开门,说道:“大祭司,你可算回来了,芜莜呢?”
大祭司见摄政王来了,连忙起身相迎,“摄政王快上座,近来苦了你了,女皇现在陵城脱不开身,特派微臣回来辅助摄政王,那金陵国主可还安分?”
楚捩彦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又拿过一块糕点,津津有味地吃着,“挺安分的,整天除了吃就是玩,显然在和我们比耐性,你不知道,这段日子可把我压抑坏了,小妹怎么忍心我遭这份罪。如果下次你还要出去,记得带上我,我什么都能做的,不介意当你的跟班。”
楚捩彦和楚芜莜是从小跟着大祭司一起长大的,因此三人感情非常好,不分彼此,而且,楚芜莜兄妹俩十分敬重大祭司,一直把他当长者看待,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咨询一下他的建议,很少反驳他的话。
“摄政王严重了,如果全都不在宫中,那么北冥可就乱了套了,先皇费尽千幸万苦把江山交给了你们,你们自然应该守护好它,不让敌国入侵,不让奸臣当道。”大祭司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地说。这摄政王在自己面前,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但在外人面前,却又冷酷无情,真是和小公主一个样,果然是兄妹啊!
“大祭司的教诲,捩彦谨记于心,”顿了顿,楚捩彦继续说道:“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管理北冥啊!就算是身为摄政王,也应该适当放我两天假吧!”
大祭司无奈地扶了扶额,好吧,当他没说,不过,这个金陵国主,如此安静,不吵不闹,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难到是在私底下酝酿着什么?未免夜长梦多,看来,明日得打发他们回去了,反正,他和女皇的意思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不到万不得已,北冥绝不参战。
“摄政王,入夜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与你一起去见金陵国主,毕竟,一国之主长期待在北冥,也不是个事儿。”
“嗯,大祭司近日来奔波劳累,想必也累了,您早些休息,捩彦明日再来叨扰。”楚捩彦放下糕点,见大祭司脸上闪过疲惫之色,心疼不已,想必,千里之外的小妹更加辛苦,那陵城之事,他也略有耳闻,棘手得很呐!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陵城之事已经解决,楚芜莜也在回来的路上了,如若知道,楚捩彦只怕会提前撂了挑子,哪里还会乖乖的连夜处理堆积的奏折。
凤鸣山。
晚间时候,笑笑熬了香喷喷的鱼头粥,放在了竹篮里,走到了乔伯的草庐内,隔着门缝往里面望,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喊着:“孔公子,你可在?”
乔伯听到声音走出来,叹息着不知该怎样向小姐解释孔公子已经离去了。隔了许久,乔伯才道出实情,“小姐,孔公子已经走了,不过他还会回来的,对了,他还给你留了玉佩呢!”说着,乔伯把那块玉佩放在了笑笑手里。
笑笑拿着玉佩,突然就想起了刚遇上孔致风那天的情景。
那时候,笑笑正光着脚丫子在河里捕鱼,盛夏时节,凤鸾山里的鱼都吃的饱饱的,个个膘肥体壮,正巧孟阿爹最近身体欠佳,拿这个补身体最好了。娇俏的少女身着绿罗裙,裤腿高高的挽起,露出一小截小腿,笑容明亮,像破晓而出的朝阳。
孔致风就没有那么明亮了,此刻他正被乔伯押着,双手锁在背后一动也不能动。乔伯用他那比雷声还响亮的嗓门对阿细说道:“小姐,这个人偷偷摸摸的要进我们山寨,幸好被我抓住了,看样子,像是个奸细。”笑笑上了岸,看向面前的男子,五官精致,微垂着头,明显精神不济,衣衫虽有些损坏,但依旧能看出是上好的绸缎,眼前的人,非富即贵。
“你是什么人?”笑笑问道。
“寻常子弟,路过凤鸣山,遭遇马匪,钱财尽失,想去贵山寨,讨一碗饭吃,仅此而已。”
笑笑此生最讨厌别人说凤鸣山马匪一事,孟阿爹当年便是马匪出身,官逼民反,也是不得已占了这凤鸣山为王,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孟阿爹为人宽厚,古道热肠,除了不识字,没有什么坏毛病,酒量奇好,是以人人尊称一声“孟山主”,朝廷见其忠义,不再围剿,此后便不了了之,孟阿爹早已洗白,不再是什么马匪,今天这来路不明的小子说凤鸣山有马匪,怎能让笑笑不气愤。
笑笑抽出腰间的草编,这是由虎头草编织而成的,极其坚韧,缠在腰间日久,鞭身闪闪发亮,像是一条银色的小蛇。“啪”的一声,鞭子抽在了男子的身上,衣服破开,鲜血淋漓。
“这一鞭是打你出口污蔑我们凤鸣山有马匪,你来路不明,还口出狂言,实在是该死。”
孔致风抬起头,面色苍白,微微一笑道:“孟小姐,在下没有说谎,您怎能不信?”他似是虚弱到极点,声音很轻,到最后细弱不可闻,乔伯扳正他一看,原来昏死过去了。笑笑也慌了神,她不过就是打了他一鞭子,不至于这么虚,就昏过去了吧。
一时间,阿细和乔伯面面相觑,脑海中闪过无数念想,把他扔这,跑,还是?
“笑笑,你又闯祸了!”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笑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封刀,在树上睡醒了还是被自己吵醒了?
“没有,你快看看,他是不是要死了?”她拽着封刀的袖子,紧紧说道,封刀瞥了一眼她,英俊的男子好看的眉皱起。
封刀走到孔致风身边,为他把了把脉,这一把脉不要紧,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像是马匪所致。”说着,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孔致风的脸色稍微有点血色,不像刚才那么吓人。
“他需要静养,笑笑,给他找个安静的住处,在煎几幅汤药,便可痊愈了。”
住处?这麽个不明身份的人是不能住进山寨的,要是爹发现了,还不能抽自己的皮,笑笑看着乔伯,笑容更灿烂了。“乔伯,既然这个人是你抓住的,那就麻烦您把他带家去吧,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他的,不会只麻烦您一个人的。”
封刀帮乔伯把孔致风背到背上时,“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男子身上滑落,笑笑捡起一看,是块上好的玉佩,系着绛红色的璎珞,玉佩通身发亮,像有水在里面流动,玉佩后面雕刻着字,字很小,但在太阳下却看得很清楚,孔致风,笑笑轻轻的念道,原来这小子叫孔致风,名字不错嘛。
……
王枫在凤鸣山住了两天就打道回府了,临走前,将腰间的玉佩送给了笑笑,温凉的玉佩,有着最合适的温度。阿笑笑将玉佩翻转过来,字很小,在太阳下依旧可以看见,王枫,脑海中不由得显现出孔致风三个字,孟阿爹朝笑笑挤眉弄眼了一阵,示意她也要送些东西给王枫,以示诚意。
笑笑低头想了半天,从腰间抽出自己的鞭子,递给王枫:“这是阿爹在我及笄时送我的礼物,现在送给你,你看到它的时候就相当于看到我,下次你再来凤鸣山的时候,我请你吃蛇肉,怎么样?”
王枫的脸又松动了一下,接过了鞭子,往前走了几步,忽的又返了回来,一伸手,给了笑笑一个拥抱,莲花的清香冲入鼻中,笑笑又想起了孔致风,莫名的想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