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这么便宜的放过她?
乔木将信将疑看着他。
孔洵手指闲弹着桌面,望着窗外夜幕,“今晚花好月圆的,莫非夫人还想多陪我一会儿?”
此言一出,乔木当即起身,逃也似的离开,出了门,朝大门方向小跑的那段路,她频频回头,就怕孔洵出尔反尔的截下她,直到出大门,后面并无追兵,虽心存疑惑,乔木却依旧不敢放松脚程,没命狂奔。
由于宵禁,街上早已是静悄悄,跑了一段,再跑不动,乔木停下喘口气。
身后忽有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像风吹响的铃铛声,愈来愈近,越来越响。
她一惊,定在原地。
手摸向怀里的十刃,乔木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铃铛声骤然消失。
仿佛只是她的一场幻听!
几声猫叫声迭起,像是婴儿的啼哭,凄厉骇人。
乔木呼一口气,转身。
铃铛声催命一样的再次响起,如影随形。
夜风吹得袖袍翻起,有点凉意渗人,原本莹润的月光看来也有些惨白。
乔木立时撒开步子,不管那铃铛声听来离身后有多近,就是不回头看一眼。
身后忽然响起女子娇媚的笑声,魔音入耳般的嚣张,“想不到你也会有如丧家之犬的这一天。”
顶上一个白影翻过,乔木眼前一花,再次定睛望去,前方已横亘着一人,挡住去路。
那人明显是个身材窈窕的女子,黑发如瀑,却因为背着面,所以看不到长相。
“芙落,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娇媚笑声再起,掩不住得意,女子转头,半袖掩唇,遮住大半容貌,“念在我们同门一场,我会求主上留你个全尸。”
芙落?
乔木皱眉,想她一定是认错人了,心微定,上前一步,让她看清楚,“我想你搞错了。”
借着月色,女子脸色瞬变,眼色阴毒的紧盯着乔木,“她在哪里?”
啊?
乔木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这个芙落是谁。”
女子冷笑一声,一抬手,袖子里立时蹿出条白绫,蛇般缠上乔木脖颈,一使力拉的她整个人扑倒在地,“她在哪?”
被白绫勒的快喘不过气的乔木面色涨红,只拿眼睛干瞪她,“我真的。。。真的。。。不认识。”
“还想跟我狡辩。”女子款步如莲的近前,白绫收紧,一脚踩在乔木背上,踩得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我亲眼看她进了陈府,她没出来,倒是见你出来了,你敢说你不认识她?你要是识相点,说出实话,没准本姑娘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
“我只是个过路的,真的不认识她。”
“你以为我会信吗?哼,有哪个女子会深更半夜的还在外面走动。”
快要被她手里的白绫勒的双眼翻白,呼吸越来越弱,乔木竖起一只手投降,“我。。咳咳。。。我说。。。。。”
脸贴着尘土的滋味真不好受,乔木招招手,示意女子凑过来。
见她终于识趣,女子冷哼一声,收了脚,半蹲身在乔木面前。
乔木咳嗽着,指了指脖子上的白绫,示意自己已被勒的说不出话。
女子甩手收了白绫。
捂着脖子咳嗽了几声,乔木清了清嗓子,“她就在。。。就在。。。”又是两声咳嗽,她虚弱的似乎快要晕过去。
“在哪?”
乔木慢吞吞凑前,眼睛亮若星辰,忽一抬眸冲她一笑。
被她突然的一笑微恍了神,紧接着腹部一阵疼痛传来,女子难以置信的低头,只见一把匕首直直插在那里,只露出一截刀柄。
“我并不认识你口中那人,所以,别滥杀无辜。”乔木眼神早已冷冽如冰,用力抽回十刃,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大片白衣,“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你欺凌,若有反击,我绝不手软,这点伤还不至于让你死,只是个教训。”
冷盯着她起身,乔木一步步后退,眼见女子挣扎着再爬不起来,迅速转身而逃。
不远处的屋顶暗影里,孔洵披着黑色斗篷,饶有兴味的挑唇,被月色半掩的绝色带着刀锋的清寒。
“主上,需要奴婢去做什么?”视线落在挣扎着起身的白衣女子,身旁传来女子珠玉般清泠的低声,“杀了她吗?”
“你现在被白釉盯上,也许是慕容玠也已起疑,以后见面还是小心为好,”望着穿梭巷口落荒而逃的乔木,孔洵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笑,“若要洗脱这嫌疑,看来你还须得奉送慕容玠一份大礼才能得到信任。”
“主上的意思?”
女子不解的低头索思。
轻念出那三个字,笑意自然而然逸出,“陆明珠。”
“那么,白釉?”
笑意转冷,孔洵轻描淡写道,“自然不留活口。”
栀岚山下的刢芜行宫向来是安置外宾的地方,此次周国使者一行人便是居于行宫东北角的北苑。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乔木瞬时打个激灵,慢慢睁开眼,瞳孔渐渐聚焦出一处褐色鹿靴。
脑子隐约闪过些许片段,她只记得自己刚转过巷口,转口处蓦然出现的却是粉衣女子狩猎已久的狡黠笑脸。
睫毛沾着水珠,视线顺着鹿靴往上,她有些迷茫的对上女子那双笑意盈盈的眸。
就是她击晕了自己!
从地毯上坐直,这才察觉自己双手被缚身后,乔木顿时怒视她,绳子系的紧,她的几下挣扎只是徒劳无功。
“放开我!”
粉衣女子半蹲她面前,捏了捏乔木的脸颊,依旧在笑,笑意却十足的冷,“一会我们见到我们主上,你可要好好说话,他心情不好就会死人,你若是一个惹得他不高兴了,他可是会取了你小命。”
“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为何要抓我?”深吸一口气,对于一个晚上被人绑了两次的乔木沮丧且颓然无力,然而抬首间,却是对粉衣女子微微一笑,苦兮兮的眼神,“能先松开我吗?绳子绑的我好疼。”
“再忍耐会,是生是死,你的命裁定须由主上定夺。”
“你们主上是谁?”
“放心,”粉衣女子随手拉她站起,“等下你便可以见到他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响起两声叩门,随之而来的是推门而入的声音,门外,两名挽着垂柳髻的绿衣婢女面无表情道,“主上叫你过去。”
粉衣女子敛了嬉笑神色,垂首,“是。”
随两名婢女穿过七绕八绕的廊桥石梯,终于在一所房前停下。
一绿衣女子推门而入前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对乔木道,“主上让你们进去。”
乔木正迟疑时,后背已被人用力一推,踉跄跌进门内。
只听“吱呀”一声,身后房门已关上。
原本先前一步的粉衣女子回头冲她一笑,“待会见到主上,千万别犯痴态。”
乔木皱眉,鼻子冷哼一声。
粉衣女子见她如此,笑音清泠,“主上尤不喜别人盯着他瞧。”见乔木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她又补上一句,“通常这样的人最后下场都被剜去了双眼。”
乔木皮笑肉不笑道,“那真是多谢你费心提醒。”
粉衣女子也不再说话,只又打量了她几下。
过一间穿堂,又走了几步,便经过一道雕花木门,粉衣女子此刻敛眉低眼,再没了刚才的活泼劲,隔几里,又见一道雕花门,门后仍是用青帷遮着,各自立着两名的青衣美人,毫无生气,好像木雕一样,大约跨了八道门左右才终见前方出现了一方水晶帘。
帘前同样站着两名青衣美女,皓腕轻抬,帘子掀起,粉衣女子望了一眼乔木,率先迈进去。
刚进门,氤氲水雾迎面袭来,隐有水声潺潺。
目瞪口呆看着这巨大的温泉池,乔木头皮一紧,大致掠过池边捧着洗漱用品,瓜果美酒的一圈美人,目光再次落到池中阔背以对,即将一睹庐山真面的神秘主上。
那主上似乎睡着了,她们俩人在那站了半个时辰左右都没见他动一下。
乔木只觉得腿酸,被绳子绑着的手臂早已麻了,于是再次拿眼瞧身旁的粉衣女子,发现对方仍垂首一动不动,和屋子里的其他美人一样也变成了木雕。
雾气越发迷蒙,额际已隐隐生汗,乔木再受不了这样的闷热和静窒,跺了下脚。
粉衣女子眼角飞快瞄她一眼。
阔背影还是那姿势。
该不会真睡沉了吧?乔木暗自腹诽,加了重力又跺了两声脚。
这声音连那一排木雕美人都望了过来,那主上仍旧没半分反应。
乔木索性在原地转两步。
谢天谢地,那人不是个聋子,终于醒了,水纹波动,靠在池边的他半侧脸,音色深沉,似对粉衣女子所说,“你眼光何时退步了?这般不知礼数的人也敢带到我跟前,弃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惊的粉衣美人脸色遂变,噗咚跪地,“主上,便是她杀了白釉,所以奴婢才带她过来听凭主上处置定夺。”
乔木顿蹙眉,不明白她怎会突然反咬一口。
她根本连白釉是谁都不知道!
池子里再次陷入僵滞气氛,半晌,只听男人缓缓道,“带她过来。”
粉衣女子似乎松一口气,“是。”起身便推搡着乔木走向池边。
“叫什么名字?”
那主上果真生有一张令人犯痴的脸,皮肤很白,甚至比之女子还要白皙,然而五官却是硬朗分明,没有一丝女气,剑眉斜飞,鼻梁高挺,唇薄且红润,整个人虽懒懒靠在那里,然而却有一种清冷孤傲的迫力,盛气却矜贵的强势。
片刻都没见乔木回应,粉衣女子忍住轻捣了她一下。
乔木顿回神,想了下,“乔木。”
男人随意一瞥她,面无表情,半晌复又抬头,双眸紧锁她,声音有些暗哑,“你走近点。”
在他凌厉目光下,乔木向前又走了两步,哪知他却突然一伸手,一个用力将她拖下水。
乔木惊呼一声,口中灌了几口水,刚从白茫茫水里努力探出头来,整个身子就强大外力推向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