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嫣然又和她聊了几句,回头,像是这才发现乔木似得,唇角一勾,“明珠什么时候到的?”
“比娘娘稍早一会。”
“明珠以前可是从不爱来茶会,这次怎么转性了?”
“娘娘好眼力,”乔木正经点头状,一脸坦然,“终于也看出我性子转了。”
珞嫣然语噎,很快又笑道,“等下文墨献艺,若是你觉得无趣,不妨可以找我聊聊天。”
“娘娘真是善解人意,难怪太子殿下那么宠爱娘娘。”
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初,珞嫣然明眸笑嫣,“茶宴要开始了吧,我去看看元香。”
看她背影款款走远,景雪上前,小小年纪说话却是一腔深沉意味,“太子新纳了一位陈良娣,听说东宫最近很热闹。”
乔木拿眼瞅她,“有这事?”
景雪不说话,似笑非笑,一脸你明知故问,真会装的表情。
真是冤枉她了!
谁没事去探听东宫那点宫闱破事,对陆明珠而言那就是个禁忌,是黑锅,但凡偶尔听到关于赫连枫日常小事都被人绘声绘色的传成她对他余情未了,有好几次乔木在假山后面听璧角就听到府里几个丫头片子在那嚼舌根,说她每日练字是为了忘情,跟墨樾结婚也是为了气太子,其实一颗心还悬在太子身上。
流言真可怕,本来没什么关系的人愣是给扯成一块,好吧,就算赫连枫可能对陆明珠有意,两人勉强算个青梅竹马,但人陆明珠喜欢的根本就是。。。另有其人嘛,唉,暧昧真是让人受尽委屈!
茶宴开始,落座的时候乔木发现赫连蔚居然也被请了,这不是女子宴会嘛,他一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至于被戴元香故意安排挨着她坐的珞修杰,她瞥一眼,直接忽略性别吧!
终于知道茶宴是个什么精神,男女齐聚,围着那弧形的台子围坐一圈,结果,不是斗茶,不是以茶作诗,更不是嗑瓜子家长里短的闲扯,根本就是一场以放纵为借口的才艺比赛。
在戴元香一番场面话后,就见两个身材窈窕的侍女穿着细纱襦裙,走上最上面的台子,微微朝众人施一礼之后便站在一边。
茶宴是由戴元香主持,一番场面话过后,便由她开始,她点了一曲《念奴娇》,台上一侍女便根据《念奴娇》的调子来敲击编钟,另一人则按着乐声摆腰轻舞。
此时戴元香放了一个圆碟在面前的水上,指尖拂水,类似魏晋时期的流水曲觞,等到乐停舞住,碟子漂在谁面前,身后伺候的侍女便会端上一杯刚泡好的茶让人去品,品的人必须说出哪种茶,才可以把碟子继续滑向下一个人,若是品不出来就只能表演一段才艺,否则必须自罚三杯。
又是才艺比赛,关键是才艺就才艺,比赛就比赛,拉上不相干的人当衬垫算什么事,偏偏她就是那个衬垫的人。
碟子从戴元香那边悠悠打滑到某位小姐身旁,侍女端来一杯茶,那小姐品一口,道出一个茶名却不是答案,于是在众女目光中走上二层的圆台,含羞带怯的瞄了一眼赫连蔚,表演了一段舞蹈。
几番歌舞琴艺下,碟子毫不意外的停在赫连蔚面前。
赫连蔚起身即兴作了首诗,坐下时,意味深长的目光凉凉瞥过,绝对不怀好意的眼神,乔木心咯噔一下,不知道他瞥的是她还是珞修杰,毕竟那两人总以好基友的方式出现。
直到那个小碟子悠悠好巧不巧的在她面前打漂,乐曲舞蹈正好停止。
乔木有点懵,她不懂品茶,平时喝茶纯粹牛饮解渴,抱着瞎猫撞上死老鼠的心态,她胡乱报了几个常见的茶名,可惜的是一个死老鼠都没碰上,还引得一圈人哄堂大笑,因为她报的几个茶名在这异时空根本不存在,笑声最大的就属赫连蔚,完全小人得志的嘴脸,最反常的是旁边的珞修杰倒是没笑,一脸阴沉,不过眼底的讥讽是一览无余。
品不出茶只能表演段才艺,想想她唱歌五音不全不说还走音,除了兔子舞,其他舞蹈根本踩不到点,何况这里一帮子弱柳扶风的闺阁小姐们出手的还都是古典舞,当场来几个毛笔字吧,虽不是狗爬一样的难看,有号称帝都才女的几人都搁在着,照样也拿不出手,看来还只能跟赫连蔚一样,随口拈两句诗来过场。
乔木记得最多的也就是李白的诗,于是只能再牺牲一下床前明月光,一首诗完,那边原本跟老祖宗似的被众星拱月的赫连蔚立刻凉凉的来一句,“明珠啊,你这诗不应景啊,必须得作一首与宴会相关的诗句。”
此言一出,他再次得到了众位闺阁千金的热烈拥戴,于是床前明月光就此胎死腹中。
乔木端正跪坐在席上,真有种想爆粗口的冲动。
让她即兴来一首诗,还真没那才气,于是只能一咬牙招来侍女,斟满三杯酒一饮而尽。
他咧嘴一直瞅着她,笑的跟死了他老娘似地,怎么看怎么阴险变态,乔木想他一定是为上次脱衣服那事挟私报复,这气度狭隘的人!
原以为这只是一点小插曲,过去就行,没想到那碟子居然从赫连蔚手上接二连三的传到乔木那里,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出不对劲,当侍女再一次将茶碗端到乔木面前,被她一袖子甩落在地,茶碗碎裂的声响令气氛顿时变僵,谁都看出陆家大小姐心情不爽。
冷冷对视赫连蔚片刻,乔木起身朝戴元香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一时手滑,打扰大家的兴致真是抱歉,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你们继续。”
陆明珠是什么人?京中有名一霸,仗着皇帝撑腰,不高兴时想翻脸就翻脸。
“明珠,”转身欲走间戴元香已快速起身,一把抓着她手腕,“你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不是说好要与我一同击箸谈心,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改日吧,今天真有事。”
“别是拿不出才艺就想溜吧?”赫连蔚阴阳怪气的继续挑衅,“明珠,你这样可真有点扫大家兴。”
再没谁开口,乔木回身,挑眉巡视一圈,有一半人抱看戏心态,还有一半人则是担忧着这一触即发的情势,就怕殃及池鱼。
“七皇子说的对,”重新拢袖微笑,乔木直视他,“难得一次相聚,为了私事就弃这美好宴会不顾,真是说不过去。”
又是一百八十度的性格大转,赫连蔚头皮有些紧,想起上次御花园赋诗比赛,她嘴角的笑与现在是一模一样。
“为了证明我不是临阵脱逃,我决定趁兴为大家表演段舞剑。”乔木朝身后侍女吩咐,“去给我取把剑来。”
“不可,”赫连蔚腾身站起,“今天茶宴乃是以歌舞助兴为主,刀剑之物未免带有凶煞之气,与主题相悖,明珠还是换一个表演方式吧。”
原以为陆明珠会立即反驳,却不想她微微一笑,“好,那我就献唱一曲,献丑之作,还望各位莫要见怪。”
众人为她这样顺坡而下的态度皆一愣,只见乔木已再次跪坐下,拿起一根筷子,对着白色瓷杯敲两下,轻咳两声后开唱,“村里有个胖子赫连蔚,长得粗壮又猥琐,一双老鼠的绿豆眼,相貌丑又怪!见到他的所有人啊,都被吓的半死不活,恨不得自插双目,戳瞎那双眼。
赫连蔚,你实在丑,今生今世都在吓人!赫连蔚,你实在丑,请你不要再去吓人了。
村里有个胖子赫连蔚,身胖脸丑心更坏,一双老鼠的绿豆眼,总在泛精光!见到他的那几天里,我几乎吐光了中午吃的菜,夜夜噩梦的汗水,不住往下淌。
赫连蔚,你实在丑,这辈子我都不想认识你,赫连蔚,你实在丑,做点好事别再吓人了。”
翻版蹩脚加上押韵不齐的《小芳》的调子居然还能被她唱完,整个茶宴鸦雀无声,赫连蔚一张脸铁青的能看见里面暴凸的血管。
“清唱一曲,玩笑之作还望各位见笑。”乔木起身,假模假样施一礼,眯着笑的眼回敬面色铁青到能看见暴凸血管的赫连蔚,“七皇子觉得我歌喉如何?”
“陆明珠!”
赫连蔚腾身站起,双目欲喷火。
“出来玩么,就要玩得起,两句玩笑话就能把您气成这样,七皇子殿下,看来您气度还需要再修炼修炼。”
她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得人七窍生烟。
“明珠歌喉曼妙,只是这歌词未免有些不押韵着调,叫人听的糊里糊涂。”气氛就快弄僵时,戴元香轻笑一声,巧妙移了话题,“接下来该轮到笙莲妹妹了吧,听说妹妹最近在排红莲舞,只是不知我们可有幸一观?”
名唤笙莲的女子笑着回道,“元香姐姐若不嫌妹妹舞姿粗鄙,妹妹便是舞上一曲又何妨?”
说罢又瞄了一眼赫连蔚。
“那是最好,笙莲妹妹细腰轻柔,舞姿灵动,此红莲舞定让我们大开眼界。”
笙莲笑,微下腰轻施一礼,“既如此,便由我另换身衣服吧。”
戴元香笑而颔首。
比起庆功宴上戴元香那一舞,红莲舞也多少惊艳,倒是那伴奏的随侍丫鬟弹的一手好琵琶,只可惜双目不能视物,可惜了。
然而戴元香还是很给面子的极力夸赞,称此舞既惊鸿翩然又温婉高雅,舞姿堪比东宫十湖那满塘荷花。
一言引得众人附和,直夸得那笙莲眉梢处平添了许多得意,面对赫连蔚投递过来的目光,却又谦逊到只言自己是献丑之作,蒲柳姿态怎及东宫十湖荷花。
于是话题从红莲舞又扯到东宫十湖荷花,最后又衍变成去东宫赏荷。
面对众闺阁千金的一致赞同,珞嫣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只得顺势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