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一答的和谐,众人瞠目结舌间心思各异。
温声细语,乖巧听话,这样的陆明珠是他们前所未见的!
懒得理会那些人的想法和表情,乔木礼貌客套的说了几句辞行的场面话,便准备与墨樾一道离开。
嘉怡急了,一把拉住她袖子,“才来多久,怎么就走了,不是说好要陪我说说话的吗?”
乔木仰头看天,用手指着黑透的天,“再不走,宫门就得关了。”
“那有什么关系,”嘉怡脱口道,“你今晚就住在宫里好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绞尽脑汁的想不出所以然的解释,于是乔木随口扯了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这么美好的夜晚错过多可惜,所以我要和墨樾一起去散散步。”
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除了让人难以置信外,好歹让嘉怡退了步,没再不依不饶的缠着她留宿!
临行,乔木问嘉怡要了一盏灯笼,嘉怡不放心,于是又点了几个掌灯宫女随行。
出了浣花苑,沿着朱漆宫墙,心情似乎很好的乔木把刚才的游戏当笑话再讲了一遍给墨樾听,就连赫连蔚脱衣服时脸上的窘态细节都没漏过。
墨樾完全是纵容的态度,也不说她,脸上始终带着涓涓脉和的笑意。
见他没有生气的反应,于是一路上,乔木兴致高昂的又讲了几个笑话。
直到出了角门,一同上了马车,乔木迅速敛了脸上的笑,“怎么样?”
墨樾从袖口掏出一卷黄帛,递到乔木面前,左手摊开的掌心是一枚铜质虎符,“皇赐我虎符,命我重整月家军,领兵征战。”
闻言,乔木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捏了捏眉心,试图平静了情绪,她问道,“你告诉我,这虎符目前还能抽调几方兵力?”
“墨樾,”她直视他的眼,“我希望你告诉我的是实话!”
“除了地方的小股散军组织,靖安现在能抽出的兵力最多只有九千人。”
只有九千,连一万人都不到!
乔木哑然,只觉得脑袋更疼了,听说韩国这次的前锋军队就有两万人,更不提后面的数十万援兵,若真打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
哈,他们还真以为墨樾是战神附体吗?
他们这是让他去送死呢!
“护军营呢?骁骑营,藤甲兵,还有衡南铁骑难道就只能凑足五千人吗?实在不行,调塞北的驻守官兵也行啊?”乔木冷笑,“皇帝这么做分明是强人所难!”
瞧着激动为他抱屈的少女,他嘴角不由挽出个弧度。
“你还笑?!”乔木瞪大眼睛,“都火烧眉毛的时候,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他渐渐止住笑意,然而那双眸子依旧璀璨如星。
她真是气急了,“墨樾!”
男子眯起眼,漫不经心应了一声,“嗯,我在。”
“你有在认真听我讲话吗?”
她皱眉瞪眼的生气样子真的可爱,他墨樾再次轻笑出声,“真是个孩子!”
他根本没有认真在听她的话!
孩子?!
乔木顿成石化状态。
这都什么跟什么,要不是不慎穿越,搁着现代年龄,他还得称呼她一声姐姐呢!
“谢谢你,明珠!”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她一跳,“啊?”
“请不用担心我,事情也许并不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那么,在你认为什么才是最糟糕的?”乔木冷笑,“以卵击石不是最糟糕的事,身败名裂也不是最糟糕的事,甚至战死沙场,为国争过都不算过分的事对么?”
她话落,马车里顿时陷入僵窒的气氛。
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从这个角度,她只看到他睫毛蝴蝶一样的漂亮,周身溢着淡然温和的气息。
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尖锐,乔木低头,率先道歉,“对不起。”
墨樾抬眼静静凝视着她,目光炙热却又深沉,像是藏着内敛的火焰,不曾察觉间,他圆润指腹已覆在她脸颊上,唇角上扬,“我也不明白最近的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现在是越来越善变,难以自控,是不是因为你?”
乔木的心忽然跳的极快,那目光太过灼热,她不敢再与之对视,慌忙避开。
他抽回手,同样低头。
气氛变得更静默。
“你什么时候出发?”半晌,她开口先打破这沉默,“大军什么时候会开跋?”
“就在这两日吧。”
好像再没有话题延伸,车外的轱辘声在这暗夜中尤为单调,直到她再次低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墨樾,如果当初知道如今会陷你这般两难境地,我是绝对不会拖你进来这尔虞我诈的漩涡里!
知她为了什么道歉,“明珠,与你无关。”
他叹息未落,车子一个颠簸,伴随着长嘶马声是陆良的大声厉喝,“什么人?”
乔木心神一震,扬手就去拉窗帘。
手臂却被人猛地扣住,在她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事时,整个人已被身后人迅速扑倒在地,后背紧贴,只听“噗”的一声,一支箭矢擦着她面颊滑过。
她惊魂未定时,耳边近是墨樾冷静的声音,“就这样趴在马车里,千万不要出来。”
察觉到他要出去,惊魂未定的乔木下意识的反手就拉住他的手,“墨樾!”
他转头,目光触及她脸上那道红丝,指尖羽毛般拭过那脸颊,眸子暗沉,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右手轻拍了她的手背,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听话。”
他掀帘出去时,乔木直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
“你们是什么人?”
车外响起墨樾的声音。
“取你命的人!”
像是配合这句回答,黑衣杀手的一个手势下,弓箭顿时从四面八方射向马车。
那些原本围着马车的陆夫家丁顿时遭了殃,伴着叮叮挥剑打落兵器声,来不及避开的顿时阵阵惨呼响起,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
唯独墨樾一身白衣静立,没有任何箭矢袭来。
惨叫声钻进马车里,听的乔木再坐不住,也不顾他的叮嘱,一把掀开帘子。
这是个暗巷。
马车被堵在巷子里,进退无路,前后出口都被持刀的黑衣者堵住。
指甲快要扣进血肉中,压住快速的心跳,目光迅速扫过倒在马车周围的家丁,饶是极力镇静,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杀手箭术精准,凡是中招的家丁皆是一箭毙命,直插喉口!
她抬眼,再次扫过屋顶潜伏在暗处的人影,只觉得后背紧贴着一股寒气。
来者不善!
这些持弩拉弓的杀手都是有备而来!
蔓延着浓重血腥气息的巷子前后出口都已被持倒逼近的蒙面黑衣人堵住,刀光反射着杀气的眼,在漆黑的巷子里划出冰冷的光面。
有别于这紧张气氛是男子的微微一笑。
“这算是一种示威吗?”墨樾低头注视着那些家丁的尸体,挑眉轻笑,他笑的很好看,眼角微微上扬,整个脸部的线条因为这一笑柔和的不可思议,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感。
忽然伸手,一把拔下插在尸体上的箭矢,翻手看了看,墨樾再次望向为首逼近的黑衣人,“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乔木脑子里已快速的转过,这巷口隐约可听见爆竹声,仰头可见七彩的烟火,证明此巷离热闹嘲杂的杏园广场不远。
有人既然敢趁这个时候在帝都行凶,那就意味着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带头的杀手显然不愿意有多少时间和墨樾再耗下去,扬手做了个手势,冷笑,“黄泉路上去问阎王爷吧!”
“黄泉路远,还是烦劳阁下替我跑一趟好了。”
他话音还未落,就见原本长身玉立的素衣男子突然一个垫脚跃入半空,一个旋身转过,顿时有万道银雨从他腰身散开,恍如有白虹围贯在他周身,巨大的杀气袭来,乔木只觉得眼睛一花,原本伏于暗处的暗影连吭喊一声都没发出,就见尸体不断从墙头噗通栽下,双目圆睁,嘴唇大张,那表情像是经历了极惊骇的事。
杀人不见血的一针封喉!
躲藏的暗卫竟然没有一人幸免!
这样的人功力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再没有了刚才的张狂轻敌,带头的蒙面者顿时大骇,不觉后退几步,立时横刀在前,再次面对眼前温和翩然的男子时,瞳孔里染上了惊恐。
相较于他的紧张,墨樾就显得散漫的多了,一步一步向前走得很是优雅。
捋起袖子,他漫不经心的在那些死尸前停住,蹲身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拿着黑巾把玩了两下,忽然轻笑出声。
“为商沃而战,为二公子而战!”
那领头之人伸臂忽然大吼一声,挥刀就领着一众杀手朝墨樾冲去。
忽听一声惨叫,只见原本冲锋在前的一名杀手直挺挺倒下,其余黑衣者顿时停滞不前,循声望去,只见那惨叫之人双目紧闭,胸口正中插着一支羽箭。
马蹄声哒哒传来,在这夜幕中尤为清晰。
远远依稀可见马上之人身姿挺拔,手持着一张弓弩。
蹄声越来越近,乔木眯眼,终于看清来人轮廓的她顿时惊讶的皱眉,居然是珞修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