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仄的病房里,充斥着劣质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光线漏进来,打在病床上显得微微有些虚幻。
躺在病床的是名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异样苍白的皮肤透着蜡黄,瘦小几近干枯的身体萎靡不振,看起来实在不像个七岁的小女孩。
拉米两眼无神地凝视暗黄色的天花板——下雨时被浸透的雨滴沾湿的,只有手指时不时颤抖下表明着小女孩不是个死物。
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挨挨挤挤的摆放着有八张病床,却只有两张病床上有人,但并非是那六个病人病愈。
拉米犹自记得左边病床上美夕的笑颜如花,十二岁的朝美常常托腮坐在靠窗的病床上给大家讲故事,隔壁病床的两兄弟时而的打闹声,以及偶尔会拉着她翻花绳的两姐妹。
是什么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消失掉的,拉米好像有些记不得了。
“呃……啊……呜呜……”是静姝发病时抑制不住的痛苦深吟。
拉米歪歪头,视线落到隔了一个床位,闷在被窝里哭泣的静姝,眼泪忽而滑过颧骨。
头发和皮肤已经被全部染白的静姝,拉米知道病房里下一个消失大概就是她了。
可静姝是她七个小伙伴中最后还留在病房里的。
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拉米一想到自己枯黄如稻草的头发上已经出现了点点白斑,心下不禁黯然。虽然哥哥说过有药能够医治这种传染病,虽然修女阿姨说过“世界上并没有绝望,充满慈悲之心的救赎之光一定会降临到我们身上”,可是为什么病房里的小伙伴还是一个接一个找不着了呢!
急促的脚步忽然从门外传来,病房的门随即被粗暴地推开。
“拉米,静姝,有救啦!士兵大人说小孩子可以去邻国,我们赶紧走吧。”
四十多岁的修女阿姨笑得脸上遍布皱纹,显然她很高兴。
被修女阿姨夹在胳肢窝里,看见天空中纷纷扬扬有雪样的东西飘下来,是从洁白无瑕的树木上飘下来的。拉米想起父亲曾经说过这是白色城镇独有的景象,不知道邻国有没有。
拉米这样想着,在同样被修女阿姨夹在胳肢窝里的静姝破涕为笑中,由衷地笑起来。
多少天来,她第一次觉得病房外面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砰!砰!砰!
猝不及防的三声枪响骤然炸裂在拉米的耳旁。
时间恍然就在刹那间定格。
世界仿佛被谁施以大手笔,整个放慢下来,好像只有拉米一人能够行动。
她清晰看见一颗子弹,一个高速旋转的子弹,弹头徐徐消失在修女阿姨的头颅,有血水飞溅。
随后,世界恢复正常,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拉米用手抹抹,愣愣地看着红白相间的手心。
好半响才回过神,那是修女阿姨的头颅残渣。
“哇啊……别,别杀我……”
拉米机械转动脖子,看见八岁的静姝边摇头边撕心裂肺地怮哭,有刺眼鲜艳的血液从静姝的腰间和左腿上流出来。
为什么呢?
士兵不是说可以去邻国吗?
拉米看见有两个拿枪的人渐渐逼近她和静姝。
——其装束正是邻国的士兵。
陆陆续续后面出现了几名她从未见过的士兵,有名士兵身上披着写有“正义”二字的大衣背对着拉米,仿佛对静姝的惨叫声闻所未闻。
“还是小孩子呢。”
“是啊……”
“难道不能放过她们吗?”
“传染病,你想被传染吗?”
两名邻国的士兵交谈着,举起手中的枪,对准她和静姝。
为什么?
救赎之光没有降临在我们身上?
拉米闭上双眼,不知道该问谁。
……
“白色城镇弗雷凡斯战争爆发……”
海军军舰上,神乐反复端详着手中的报纸。
在神乐记忆中,特拉法尔加·罗的故乡“白色城镇”弗雷凡斯毁灭是在罗十岁的时候,缘由是弗雷凡斯有着特有的铅矿“铂铅”,不但能够用来生产餐具、涂料、化妆品等,甚至可以制造武器。因为品质高的铂铅在世界各地有着忠实的买家,为此弗雷凡斯王族连同世界政府大肆开采,获得高额利润。
但在一百年前世界政府早已发现铂铅是种毒,会一代一代的集聚在人体内,直到最后代人患上铂铅病全身发白病发身亡。为了获得利润,世界政府和弗雷凡斯王族将其隐瞒,直到瞒无所瞒时,弗雷凡斯爆发冲突,但因为邻国被世界政府欺骗,认为铂铅病是种传染病,大肆射杀白色城镇里的居民,到最后除却弗雷凡斯王族跟随世界政府逃生外,偌大的一个国家只有藏在死人堆里的罗得以生存。
“神乐,你还在看啊?”
斜靠着栏杆,桃兔将落在衣服里面的头发扒拉出来。
“兔姐,你也要去?”
神乐收起报纸,抬头看着桃兔。
“去啊。得也有人照顾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嘛。不过……”桃兔侧颜上上下下瞅瞅神乐,“不过我知道小神乐不需要人照顾的。”
神乐不答,纵身一跃,站在栏杆上眺望渐行渐远的马林梵多:“等我回来,剩下的九十三回一并交给兔姐吧。”
“嗯?”桃兔心中有些疑惑,双眉一挑。要知道往常从神乐嘴里抠出点东西来,不是大战三百回合就是挑灯夜战后才能得到一回半节的内容。
不过桃兔没有问为什么,“好啊。”
“但是兔姐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你说。”桃兔颔首。
“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不要对弗雷凡斯的民众动手。”话音落罢,桃兔看见神乐已然出现在几米外。
“哎,你倒是说为什么啊?”
神乐背对桃兔边走边招手,嘴唇嗫嚅几下,消失在甲板上。
虽然海风喧嚣听不清神乐的话,但从嘴型来看,桃兔读懂了神乐意思:我们是擦屁股的。
通过三道“正义之门”形成的巨大漩涡海流,载有刚从学校毕业的新兵很快抵达弗雷凡斯。
如同“白色城镇”的字面意思,落在神乐眼前的是一个四处白茫茫的国家。房顶,街道,树木都是雪白雪白的,仿佛不染一丝尘埃。
然而越往里走,刺眼的鲜红色越多。
很显然,那是遭受射杀的人流出来的鲜血,大多都已经凝固。
“跳跳妹妹,你能召更多的小狗出来吗,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幸存的人。”神乐皱眉看着两具抱在一起的尸体,是一男一女,大概生前是对夫妻。
大抵意识到眼下的气氛不对,神乐身旁凝聚而成的身影没有冲上来给她摸头杀,不过仍旧晃晃悠悠地啐啐念:“那才不叫小狗呢,叫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