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量子矩阵号里,琴水丝一个人坐着,朝周围不断经过的人点头微笑。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讪,除了墨同,还能勉强压制住内心的震撼与恐惧。
“那个,琴姑娘,前方不远就要到哈特星港,一路上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琴水丝轻轻嗯了一声,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望向了星舰的后方。墨同当然知道,她是在想念那个与三个收割者一同消失的人,那个看起来文弱,体内却蕴含着不亚于量子矩阵号能量的人。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既然他那么自信地说会与我们相会,就一定能再见的。”说这话的时候,墨同悄悄转过了头去,掩饰着自己微微变红的脸。
是的,他的确被眼前这两个非人类一般的存在吓住了,可是,也仅仅如此而已。在他心里,就算有几个量子矩阵号都不敢直接面对死神,更不用说一个只有血肉之躯的人了。
两人之间顿时没了话语,幸好有一名手下前来报告进站的通知,才适时地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马上,哈特星港出现在了视野之内。起初还很小,但随着距离的逼近,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环慢慢展现在眼前,星星点点的灯光照亮了黑色的夜空,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舰船起起落落,尾部无不闪烁着蓝色的焰火,那模样,就似一个个萤火虫找到了生命中的归属一般。但最为震惊的不是这个,在这个银色光环围绕的中间,一个巨型的球体发散着黯淡的红光,仿佛一张饕餮的巨嘴般,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这是戴森球结构,但在里面的,却是数百个的黑洞。”
琴水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并不知道眼前的工程是多么的浩大,只是感觉上很了不起。
舰船被星愿号拖着,渐渐地驶进了银色光环。此刻,才发现它是如此的巨大,就连行星级大小的量子矩阵号也不过如一艘小船入了大海一般。
“到了。”墨同领着琴水丝,踏上了脚下带着金属质感的甲板。身后,墨同号被牢牢地固定在甲板上,一根又一根巨大的机械手臂熟练地修复着。
迎面而来就是一队穿着金属盔甲,手拿着激光武器的士兵,还没走近,带头的已嚷嚷起来:“嘿,墨老头,这次飞船怎么这么破啊,这都能不死,真是福大命大啊。”
“那还不是托你的福。”墨同苦笑着回了一声,往后看向量子矩阵号,几乎一半的舰体都成了宇宙尘埃。这次若真不是奇迹出现,自己也不可能站在这吧。
墨同深深叹了口气,匆忙向对方道了别,带着琴水丝踩上了旁边一只盘子似的东西。还不及琴水丝发问,她便发现了周围的景物已如飞矢般向身后逝去。
看着契约者眼中露出的惊讶,墨同自豪地介绍:“这是我们穿行整个‘银环’的代步工具,叫作飞梭。这种飞梭能在周围形成一圈极高程度的真空,隔开了飞梭本身与空气之间的接触,从而减小了阻力。虽然它行驶很远一段距离便要停下来补充空气供人呼吸,但环绕整个银环只要停下来四次,几乎是称得上银环表面最快的速度了。”
正说着,琴水丝已经明显感觉到飞梭的速度慢了下来,然后停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不经意间往外一瞥,却看见外面的世界中,一个个七彩的泡泡漂浮在空中,在里面,一张张人脸浮现着,但无一不是带着微笑。那幸福的气氛,瞬间就感染了琴水丝。
“那是?”
“那是梦境发生器。”墨同看着外面的世界再次模糊,继续说道,“这里的所有人都希望做一个美梦,但是只有做出自己贡献的人,才能将自己的美好愿望发送到终端。那么那一天的晚上,他就能美梦成真。”
琴水丝听着这一切的神奇,感到不可思议。
梦也能随心所欲地产生么?
她并没有问出来。
不过一会儿,飞梭第二次停了下来,这次却是停在了一个白色的建筑里面。周围,一个个屏幕闪烁着,随着人手指的拖动隐没不见,但马上又从浩瀚的数据流中被拖出一个新的窗口。
一切都让琴水丝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呦,水丝妹妹啊,你终于到这来了。我们啊,可都等不及了,咦,你的亲亲小情郎呢?”
迎面走过来的碧儿看见了琴水丝一闪而逝的担心,便看向了旁边的墨同:“我说墨大长官,人家之前可是把你夸到天上去了呢,这会儿连两个人都没带回来么?”
墨同一脸苦笑:“碰到了三个亲兵,差点回不来了。”
“我管你什么亲兵不亲兵,告诉我雪燕在哪,我去毁了他老巢,奶奶的,连老子兄弟都敢绑架。”暴火拍了拍琴水丝的肩膀,关切的眼神让琴水丝又安下心来。
“大哥。”她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各位还是不要抱怨了,上级还急着见琴水丝姑娘。”
暴火和碧儿对视了一眼,各自退后一步让开了路。
“墨小子,要是雪燕少了一根头发,我可要你好看。”
墨同毫无回头地向后挥了挥手,带着琴水丝消失在转角处。
“琴姑娘,前面就到了。”
“嗯。咦,那不是子云吗?”
前方的空地处,子云一个人站在一排排的书架前,手指轻轻在虚空一点,就见一本书从书架上漂浮而出,飞到了子云手上。然后,随着书页的急速翻动,一条条由数据形成的黑线从书中钻了出来,链接到了子云手上的DNC中。这才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一本书便看完了,然后回到了书架之中。
或许是看完了这些书架上的书,子云的手往虚空一抹,那书架,竟然跟着子云的手移动起来。看起来只有几排的书架,居然眨眼间换了新的书。
“说起来惭愧,你们手上掌握的科技比我们落后了好几百年,但子云却如海绵一样吸收着这里的一切知识。这样的他,已经不吃不喝有一个月了,虽然相对于总知识量而言才不过三分之一,但他的学习速度已经无人可及了,就连我们最强大的安亚也不过如此。”
“安亚?”
“对,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是人工智能吧。”
看着琴水丝的眼里还是透着迷茫,墨同叹了口气,没有再解释。
“对不起,我懂的不是很多。”琴水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脸染上了淡淡的羞红。
墨同表示没事,带着她往前走去:“走吧,你现在叫他也没用,暴火他们都来了好几次了,都不能让他有所回应。”
琴水丝往子云那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神无比专注,脸上的表情或微露笑容,或紧皱眉头,显然是陷入了浩瀚的学海之中。
她默默地为子云祈祷,跟着墨同走了。
前方又经过一个转角,来到了一扇自动门。当自动门打开的时候,琴水丝看到却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琴姑娘,请进。”墨同说着,自己却退了下去。
琴水丝犹豫着走了进去,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一时有点疑惑。
“听说你是和平使者?”
琴水丝小脸又红了。“我从没这样自诩过。”
“那么,”男人的背影转了过来,赫然正是雪燕的脸,“如果要杀死敌人才能获得和平,你愿意做吗?”
“雪大哥!”琴水丝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不过马上她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不是雪大哥。”
看到琴水丝眼中流露出的失望,长着“雪燕”脸的男人露出一丝惊讶:“你能认出来么?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样交谈气氛会更轻松,不过,你可以叫我安亚。”
安亚?就是墨同先前向她介绍的吗?
她再往安亚那看去,却发现他的脸已经变了。浓眉大眼,干练短发,一眼瞧去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能放在人群中也是看一眼就忘了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啊?”琴水丝此刻才回过神来,对自己没有认真听对方的问话感到不好意思。
“如果这和平需要有人牺牲,你愿意吗?”
琴水丝摇了摇头。
对此安亚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这答案有点不满。
“让你见一个人吧。”
琴水丝随着安亚的目光看向左边,一下子就看见了从自动门中出来的幻雪。
“安亚。”幻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顺从。
感觉似乎怪怪的。
琴水丝一直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暴火和碧儿或许不大明显,可子云却连续那么多天在书本中寻找知识,就连自己在旁边经过都没有任何反应。而现在,幻雪更是如此,依她的身份和性格,也不应该听安亚的话啊,还有慕林小妹和罪心大哥呢,怎么也没看见呢。
她没有头绪,仍是看着幻雪。
“水丝,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说明子云先前所做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关于安亚提出的问题,我想你应该不是单纯的反对战争的原因吧。”
琴水丝轻轻说道:“如果能避免战争,为什么我们不能换一种方式呢?”
幻雪指了指琴水丝的身后,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椅子,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那么,如果你知道了接下来这段历史,恐怕你就不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