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有男子暴死于荒郊野外之中?”闻言,老鸨倏地瞪大了眼睛,作十分惊恐状紧紧的抱住流月的胳膊,抬眼,小心翼翼的往四下里看了一遍,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公子您告诉奴家这些做什么?奴家胆子小,不经吓!”
“是么?”落字清冷,流月垂眉笑了笑,纤长浓密的睫毛垂落、堪堪的在眼睑下方投落两方小小的扇形阴影,隐匿了所有暗流涌动的杀机,流月低垂的视线停留在老鸨紧抓着她胳膊的手上许久,才优雅至极的笑道:“这指甲上所涂的大红色丹蔻,想必是大月氏特有的吧?香味儿很好闻。”
老鸨悻悻的笑了笑,急忙收回手去,以一种察不可微的动作、将两只手都悄悄的藏到了身后。
“公子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公子您还是赶快随奴家上楼来吧,奴家保证、一定伺候的您乐不思蜀、流连忘返!”
流月莞尔一笑,拔腿朝楼上走了去……她会不会被伺候的很舒服暂且还是个为指导,但是,她一定以及十二万分的肯定会将老鸨“收拾”的三魂散去七魄,早登极乐。
踏雪飞花楼,在 城里是和春风得意楼齐名的存在。若是春风得意楼是以绝世男色侍人的存在,那么,踏雪飞花楼的存在就着实成了一种迷。出来面客的“姑娘”们,全都是一些又老又丑又肥、还满脸麻子的女人,可是即便如此,踏雪飞花楼还是成了 城里最负盛名的妓院。
且,恩客不断,生意极好。
原本,流月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是,一个月之前,每隔五天就会有一个男子莫名离奇的暴死于荒郊野外之中。
经过东都调查,发现之前一个月内、死掉的那六个男子生前都曾是踏雪飞花楼的常客,风流成性又嗜赌成性,对家中的糟糠妻子不管不顾,甚至为了筹集赌资和嫖资,还将家中的妻儿老小卖进了妓院。
如此说来,倒是稍稍有了些替天行道的感觉!
按照流月那狂狞恣睢的性子,想必会为幕后黑手点一百九十二个赞,可是,她现在的身份是那传说中的巾帼女英雄――踏西将军,身为朝廷要员,她就有必要、有责任为天嫠王朝和天嫠皇族排忧解难。
于是,昨天晚上,当大内侍卫统领江城同学悄无声息的潜入漓院,将宗政天琮的意思传达给流月时,流月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斜睨着半边冷光盎然的眼角瞪着江城,“回去告诉你家皇上,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江城额角青筋微微跳动,突然就想起了临行之前、皇上告诉过他的话,便回忆着说道:“现在这件事情是有太子殿下全权处理的,但是,太子殿下那边出了一点儿意想不到的小状况,恐怕会有危险。”
流月咬牙,恨不得将手心里的白玉骨瓷杯子捏碎了掉,半晌之后,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滚!”
“是!”江城默默的往后退开一步,心中暗想,皇上不愧是皇上,“运筹帷幄于几十里之外”。
因为……临行之前,皇上还告诉过他,要是踏西将军百里流月恨得咬牙切齿的叫他“滚”,或者气急败坏的揍他一顿,那就表明,踏西将军妥协了,他江城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夜色静谧、夜凉如水,天气渐渐温暖起来。流月在院子里那颗落光了叶子的大桂花树下静坐了半柱香的时辰,不知觉中、身形如鬼魅一般的景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背后,垂眉,声线微凉,“流月姑娘,教主明天要去踏雪飞花楼,特意让属下来知会您一声,问您有没有兴趣同行?”
踏雪飞花楼?!
流月脸色略黑,唇角稍稍抽搐了几抽,暗想:难道这年头,就连逛妓院都要跟二十一世纪的小女生们上卫生间似的,拉帮结伙、结伴同行吗?!
景西略色同样略黑,同样唇角抽搐了好几抽,却又继续说道:“教主说,踏雪飞花楼里藏有五个相貌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儿,她们,才是踏雪飞花楼能够和春风得意楼齐名的真正原因。”
“另外,之前一个月里、暴死于城北荒郊野外之中的六个男子,皆是呈现出一种浑身浮肿、脸色乌青、口吐白沫的死亡状态,经过我们西堂鉴定,发现他们的体内都残留着一种大月氏特有的剧毒,那种剧毒,是从一种叫做宿营花的果实里提取出来的,服用少量,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产生美好的幻觉,但是长期服用之后就会产生叫人欲罢不能的瘾,最终导致毒发死亡。”
景西的话音刚落,安静的夜色中便刮起了一阵凉意刺入骨髓的寒风,隐隐夹杂着一股绯色桃香的清冷,流月眯紧凤眸,右手撑住脸颊,食指在太阳穴的位置有节奏的轻轻扣了扣,道:“宿营花的果实有剧毒,剧毒会让人产生幻觉,并且还能叫人成瘾……可是,这和踏雪飞花楼有什么关系?”
姿态慵懒闲散,流月抬眉看向景西,隐匿在夜幕暗影中的景西、脸上表情明灭不定,只听见他音色无比清冷凉薄的道:“流月姑娘可知道,踏雪飞花楼里的所有人,指甲上所涂的大红色丹蔻,都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嗯?”流月眨眼,示意景西继续说下去。
“据东堂情报,踏雪飞花楼里确实藏有五位国色天香的女子,且那五位女子都是大月氏人,五年前来到天嫠王朝,行踪诡异、身份更是诡异,而她们指甲上所涂的大红色丹蔻里的异香、便是宿营花果实中提取出来的剧毒的特有香气,经过一番刻意的佐料添加后,其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同样可以令人产生幻觉从而中毒。”
流月终是了然的勾了勾唇,借着被乌云笼罩的暗淡月光,看清了景西清亮却又无波的眼涡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无奈和郁闷,流月笑了笑,站起身来,道:“好啦,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你家教主,明日巳时,踏雪飞花楼不见不散。”
“是!”纵然不情愿,但景西还是将其当成了命令一般的答应着,转眼,那抹玄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苍茫夜幕中,来无影、去无踪,好像只是一场幻觉。想起宗政天琮那只老狐狸的阴险算计,流月便忍不住恨得一阵咬牙切齿,后牙槽里、上下两排牙齿“ ”作响,发出一股怪异的声音。
老鸨回头,稍稍疑惑的问道:“公子可是饿了?”
“……”流月捂唇干咳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脚步,然后侧着半边身子问老鸨道:“你们这里可有古琴?”
大红色手帕掩住半个血盆大嘴,老鸨嘻嘻一笑,抖着满脸层峦叠嶂的肥肉、表情异常猥琐,“古琴自然是有的,公子雅兴,难不成办事儿之前还要弹奏一曲来助助兴?”
“……”流月顿生想一拳打死眼前这个丑女人的冲动,握拳强忍了许久,流月深吸一口凉气、极力的笑的温文优雅而风流倜傥,左手一动、山光水色的墨画纸扇打开,一边装模作样的摇着纸扇,另一边、她抬手摸了摸老鸨那油腻腻的脸,“调戏”道:“自然是需要助助兴的,像眼前此等百年难得一遇的绝色美人儿,公子我怎可唐突了呢?”
收回手,五个小小的指腹上赫然残留了一层厚厚的打底****,流月直觉得自己忍不住要“烧伤抢掠”了,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笑意浓郁的声音,音线妖娆、清冷、性感,刻入骨髓的凉薄。
流月猛地转过身去,几乎失声,“容……?”倾!哑然失声。
难怪,从方才开始,空气里就隐隐浮动着一股幽冷清浅的绯色桃花香气,愈来愈浓,渐渐的掩过了宿营花果实剧毒的香气。
老鸨似乎也觉察到了异样,脸上表情微变,转身、触及容倾那笑意永远触不及眼底的凉薄笑意时,腿上一阵发软,随之,后背上猛地浮起一股彻入骨髓深处的阴森冷意。
旁边,脸色略黑且一直面无表情、做万年冰山状的景西及时开口提醒道:“容公子!”
流月眼角抽搐,讪笑着微微颔了颔首,“容公子,好久不见!”
看着流月难看至极的表情,容倾唇边的笑弧很是愉悦的上扬了半分,抬手、食指指腹轻轻掠过流月的唇,笑道:“百里公子,好巧。”
眼帘垂落,羽睫漆黑似玉微微息阖,视线停留在自己唇角边的、那根细长白皙的宛若这世界上最精美、最精致的白玉艺术品似的手指上,流月突然就很想咬上一口,看它残缺的样子。
破坏美丽的事物,一直都是流月的恶俗趣味!
容倾好像是发现了流月的心理动向,在流月张开嘴、露出一口尖利的小白牙的前二分之一秒里,从容不迫的收回了手。
“百里公子,许久未见,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不听话呢!”容倾抿唇轻笑嫣然,嗓音性感而蛊惑,带着惯有的容倾式慵懒和优雅,唇角斜勾、一双狭长精致的桃花眼几乎笑眯成两条弯弯的线,霎然间、艳绝人寰。
默然半晌,流月垂眉不说话。
容倾侧脸看向早已经被他那副皮囊迷得晕头转向的老鸨,眉角微扬、桃花眼微微眯起,声色里便已然噙了几分隐匿的狠戾,“这就是踏雪飞花楼的待客之道?没听见百里公子说要一架古琴么?为何至今还不见古琴的影子?”
“啊,对对对,古琴,公子要的古琴……”老鸨登时反应过来,肥肉纵横的脸上挂着讨好的谄媚笑意,随着她说话、两颊边的肥肉就跟着抖动,打了厚厚一层底的****跟飞雪似的直往下掉落,自以为趁着容倾和流月都不注意的时候,老鸨转过身去,悄悄的抬腿踢了身旁跟着的小厮一脚,低声呵斥道:“老娘养着你是吃白食的吗?没听见两位公子要古琴吗?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装木头人儿还是装石头人儿呢,去后厢房拿古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