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 了一 ,“我怎么偏心了?”
钟离魅指了指形势已然变天的棋局,意味不明的道:“小月儿不是说自己不会下棋么……本殿下和容倾教主对弈了半个时辰都无果的棋局,可是小月儿弹指一挥,就让整个白子黑棋的天下瞬间颠覆。如此,小月儿可是那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嗯?”
最后拖长了尾音的那个“嗯”字,叫流月后背脊梁骨上蓦地阴森森的一凉,就好像,有一只毛茸茸的蝎子在她心尖尖上爬,爬的那叫一个优雅而从容不迫。
流月下意识的避开钟离魅的眼睛,冷哼一声,“西岐太子殿下这话的意思是……我是猪?”
恰好如玉赶过来给流月送热手炉,听见钟离魅的话之后,如玉眼含热泪、用力的点了点头――她家三小姐不但是猪,还是一只吃肉的猪,狼心狗肺的猪!
至此,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景西、终于忍不住唇角剧烈的抽了抽,“三只变态一台戏……再加上一个傻子又是一台戏!”
于是,第二天,景西就被调去了左堂。
众所周知,落冥教的左堂是天嫠王朝最神通广大的情报机构,又众所周知,左堂那些人的心理层面都非常阴暗扭曲,因为职责的特殊,平日里那些人都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且,还要经常夜半潜入某些“秘密组织”。
不管是上天入地,还是上刀山下油锅,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左堂去不了的地方。所以说,左堂是一个神秘、强悍的存在。
而天嫠王朝某些神秘组织的代表性组织,便以春风得意楼和踏雪飞花楼为首,这两处地方,名义上,一个是男风龙阳盛行的地方,一个是女色犬马的地方,但是其幕后的那个操纵者,就连手段神通广大的左堂都没有调查出来。
景西被调去左堂……美名其曰,是让他去左堂体验一下生活,实际上,就是变相的“流放”!
接近晌午的时候,红莲冷着一张拽的二五八万的脸过来问流月要在哪里吃中午饭,当时,流月还不是太饿,刚想说不吃了,钟离魅那不要脸的就先在一边厚着脸皮道:“午膳就传到这里来吧!”
流月:“……”
红莲抬头看了钟离魅一眼,语气冷淡,“我没问你!”
“噗――”
一个没忍住,流月一口茶水喷出来,喷了旁边站着的如玉一脸,淡黄色的茶水顺着如玉额前的碎发末梢不停的往下滴淌,还有一根茶叶梗颤巍巍的挂在她的耳边,如玉紧紧闭着眼睛,一脸吃了屎的悲催表情,小脸郁郁不堪的垮了半晌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嗷”了一嗓子,“小姐,我恨你!”
“嗯。”流月不疾不徐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拍着如玉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的应道:“作为一个脸皮厚到十锥子都戳不出一滴血来的狗腿子,很显然,如玉你的功力还有待加强!这种小小的考验,你都随机应变不过来,要是以后你自己出去闯江湖了,你要如何才能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险恶江湖中活下去!”
如玉悲戚戚的表情越发的阴郁起来,“小姐,江湖再怎么险恶都没有你险恶!”
流月笑的很欣慰,拍了拍如玉的小脑袋,“如此,你踏入江湖之后,就会对江湖上的险恶得心应手、从容不迫了!”
“小姐……小姐,如果有人喷了你一脸茶水,你会怎么做?”如玉瘪了瘪嘴,额上三根黑线随着淡黄色的茶水缓缓滑下。
流月眯着眼睛、阴仄仄的一笑,“我会一枪崩了他她。”
如玉眼角抽搐,“小姐,我可以一枪崩了你吗?”
“如果你确定不会被我反崩,你就放马过来吧!”
如玉垂眉,很是认真而郑重的想了想,摇了摇头。首先,她没有枪,其次,她不会开枪,最后,她肯定会被她家三小姐给反崩。
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如玉忖度半晌,终于无奈的潸然泪下,貌似,她生来就是一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命,只能忍!
中午,一顿糠咽菜加荞麦皮“招待”了钟离魅,接近傍晚的时候,红莲、夜北、 南在他们家教主的暗中指使下,给钟离魅的饭菜里加了分量足够叫一头水牛昏睡上十天半个月的迷药。
这迷药,是凌山上独有的。
尽管钟离魅的用毒手段和容倾不相上下,尽管钟离魅的身体亦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却还是不小心中了阴招。晚饭还没有吃完,就一头栽进了菜盆子里。
容倾笑的一脸愉悦,“太子殿下就然困成了这个样子,连晚饭都没有吃完就睡着了!”
流月巴掌大的小脸缓缓从饭碗里抬起来,眼皮一抬,极其淡然凉薄的看了容倾一眼,然后转过脸去、面无表情的冲夜北吩咐了一句,“夜北,把这个不要脸的妖精扔下山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三天之后,等钟离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春风得意楼。
当天晚上,正值夜深人静之时。两抹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离开了落冥教。
如玉忍不住问,“小姐,为什么不能告诉教主我们是要去救大少爷还有三夫人他们?如果小姐你求教主帮忙的话,肯定会把大少爷和三夫人救出来的!”
“小姐、小姐……”
“小姐、小姐……”
走了不过半数的路程,如玉也已经 吧 吧的自言自语了半路,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流月狰狞着一脸阴戾的表情,猛地停住脚步、转回身去,吼了一句,“如玉,你信不信你再这么聒噪,我就一脚把你从这里踹下去,让你像皮球一样从这半山腰上滚下去?”
如玉缩了缩脖子,“小姐,我对着月亮发誓,我绝对不会再自言自语了,也绝对不会再聒噪了,我……”
“如玉!”面色漆黑、几乎也夜色融合成一片,流月咬牙切齿的低吼。
如玉那丫头又是怯怯的缩了缩脖子之后,终于噤了声。
戌时从凌山出发,到紫禁城的时候是已半夜子时,想来,流月和如玉差不多走了两半个时辰。又累又困又饿又冷,如玉惨白白着一张小脸,死活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异常悲戚的道:“小姐、小姐,我真的走不动了,我都要累死了!”
幽怨委屈的声音飘散在深冬的寒风凛冽中。流月仰头看着东方愈来愈暗沉阴郁的夜幕,只觉得耳边一阵妖异的疾风呼啸而过,鼻息里忽然的就溢起了几许血腥甜腻的味道。
偌大的紫禁城沉睡在夜幕中,巍峨浑然,黑 的宛若一只张大了嘴巴的妖怪,流月幽幽侧脸、黑色的眼眸在皎冷的月色中泛着熠熠的薄光,她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看了如玉一眼,清浅的声线亦在寒风中消逝。
她说,“如玉,接下来我数三个数,你马上就能和你家大少爷团聚了!”
“三、二、一……”
低沉的话音刚落,视线尽头,一袭黑衣、面色冷峻的宗政离带了两队皇城禁卫军出现在流月眼前。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噙笑的声线里满是戏谑,手上暗暗用力,流月扯着如玉的衣领将那重的跟头死猪似的小丫头拉起来、拽到身后。
抿了抿唇、唇边勾勒出一抹清浅的笑弧若有似无,随之,流月那精致漂亮眼角微微眯起、上挑,笑容越发璀璨明艳又散漫至极的冲宗政离打了个招呼。
不知为何,看着流月那般漫不经心的姿态,宗政离原本的担忧、此时此刻都演变成了怒意,紧皱的眉头再度皱紧一分,冷峻的没有半分温度的脸色似乎在一霎间阴郁的几乎和夜色融成一片,宗政离咬牙切齿的低吼,“百里流月!”
“太子殿下大半夜的不在东宫陪着太子侧妃,倒是好兴致、居然带了心爱的属下来赏月?”面对宗政离阴骛暗沉的几乎能杀人大的眼神儿,流月邪笑嫣然的表情里波澜未动,末了,还不忘冲宗政离旁边的江池眨了眨眼睛。
江池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当下里,脚底阴风阵阵、后背脊梁骨上寒意肆虐,江池哭丧着脸道:“百里三小姐,我和你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吧?!”
流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小流月,你终于舍得出现了?”不等流月开口,一道妖娆阴柔的过分的嗓音打从身后响起,流月头发剧烈的麻了一麻,转回身去,猎猎寒风中,只见一道大红色的身影姿态慵懒而散漫的斜倚在拐角处的墙壁上,唇边笑容艳烈而蛊惑,妖娆而邪肆至了极,宛若三途河畔盛开的无边无际的彼岸花,霎间,艳绝人寰。
整个暗夜,似乎都被红莲业火灼烧起来,周遭环绕着的,皆是业障。
流月长吸一口凉气,抬手遮住右脸颊、迅速背过身去,假装没有看见宗政暝那不要脸的,“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流月先告辞了!”
不等话音落尽,流月的脸色一变,拖起如玉的手腕,撒开脚丫子就冲着宗政离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情势陡变,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形在深冬寒风凛冽的夜幕中狂奔,斜倚在角落里的宗政暝忍不住愉悦的笑出了声,“小流月,你的裤子掉了!”
额头上三根黑线滑下,疾奔中的流月一手抓着自己的裤子,另一手拖着如玉,迎风、咬牙切齿的爆了一句粗口,“宗政暝,卧槽你二大爷!”
宗政离和江池同时愣了一愣。然后,江池又是惊出了一声冷汗,侧脸,小心翼翼的看了他身旁的宗政离一眼!五皇子殿下的二大爷、不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二大爷么……!
子夜寒潭般没有半分情绪波动的寒眸眯紧、亦紧盯着那道逃跑的小小身影,宗政离压低着嗓音命令道:“江池,你带人去抓百里流月和她身边那个小丫头,记住,不许伤了她!”
“是!”江池领命,带了一众皇城禁卫军朝流月逃跑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