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天琮自知有些事情再也难以勉强,只得干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问道:“流月何从得知,朕要将你赐婚给某位皇子殿下?”
流月懒散的掀起半边眼帘,“难道不是么,许是流月自己听错了吧。”
懂进退、识大局的女孩子,果然是招人喜爱的,于是,宗政天琮又笑道:“既如此,便趁着这个机会,朕就由流月开始封赏战功吧!”
流月扮乖巧可人状,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后,吸着鼻子问道:“皇上,流月可以自己讨要封赏之物吗?”
偌大的养心殿上,又是一阵万籁俱寂,众文武大臣面面相觑之际,却听见宗政天琮笑道:“好,那流月丫头你想要什么呢?”
流月掰了掰指头,“流月只想要十万两黄金!”
“嗬!”一时间,空心殿里倒抽冷气声此起彼伏。就连宗政离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宗政麟则是满脸担忧的看着流月,自然而然的,宗政天琮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沉默了半盏茶功夫有余,宗政天琮意味不明的看着流月,问道:“流月,朕已册封你为踏西将军,而你哥哥百里流宸又是威名赫赫的镇南将军,你们兄妹俩可是手握天嫠王朝接近三分之二的兵力啊!”
宗政天琮的这番话,想表达的意思显然不是流月和百里流宸手握天嫠重权那么简单,话外之意,百里流月你还想要十万两黄金、难道是要拥兵造反吗?!
沉思半晌之后,流月抬眼,便见右斜方桌后、宗政离微皱着眉,面带不赞同的冲她摇了摇头,心中稍稍了然,流月只得实话实说道:“皇上,流月可对着养心殿外的皎皎明月发誓,我百里流月绝对没有什么的异心,之所以借封赏的机会向皇上讨要十万两黄金,就只是因为流月那单纯的对金钱的喜爱而已。”
“流月本是个不受宠的相府三小姐,过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甚至还要看下人脸色的生活,心中异常没有安全感,唯有那黄澄澄、银闪闪的金银珠宝,才能叫流月产生丁点儿的安慰和踏实。”
“纵然我百里流月的个性张扬恣睢、不服从管教,但那都是被形势所迫,如果我不先发制人、如果我还继续没有半分脾气的做那只人人揉捏的软柿子,别人就会先一步将我置之于死地。实话告诉皇上,其实流月对权力争夺着实没有半分兴趣,我原本也并没有料到、皇上会御封我为踏西将军……”
话落至此陡然顿住,沉默了些许时间,流月方才幽幽道:“原本、流月只是打算向皇上讨要了这十万两黄金的封赏回去经商的!”
“什么?堂堂丞相府金枝玉叶的三小姐居然要抛头露面去经商?”果不其然,流月的想法一说出口,还不带宗政天琮表达什么意见、便立即有那些思想迂腐守旧的老臣们炸开了锅。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可真是有伤风化啊!”摇头晃脑的感叹着,另一个三品老臣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异常鄙夷不屑的道:“再怎么说、百里流月也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千金小姐,竟然自甘堕落想要沦为四族最末,这可真是老夫此生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
“是啊,要是堂堂相府的三千金做出了此等荒谬可笑的事情、这可叫百里丞相还有雨妃娘娘的脸面何存哪?”方才那摇头晃脑捋胡子的老臣老学究气的话音刚落,立即,又有一个身穿五品朝服的大臣应声附和。
“就是啊……”
一时间里,流月几乎被养心殿里那群顽固不化的老东西们给念叨昏了头。
天嫠王朝和中国古代的封建社会有些类似,素来重农抑商,有“士农工商”之分,以为官者最尊贵、其次是务农者、再次是做工者、最末便是商人。
流月堂堂百里丞相府上的三小姐,本可以嫁给天嫠的某位世族公子、甚至是嫁入皇族,可是,她却当众宣布要从商,无疑成了“自甘堕落”的代名词!
特奶奶条腿儿的,流月想骂人,寻思了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请问各位大人们,你们知道哲学吗?”
哲学?
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而后,视线齐刷刷的投向流月,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穿着一品朝服的大臣问道:“哲学是什么?”
“哲学、Philosophy,源出希腊语philosophia,意即‘热爱智慧’。哲学的定义一直存有争议,这个领域随着历史而不断地扩张,且根据不同的时代对不同的问题兴趣而改变着。一般认同哲学是一种方法,而不是一套主张、命题或理论。哲学的研究是基于理性的思考,寻求能做出经过审视的假设且不跳脱信念或者只是纯粹的类推。不同的哲学家对推理的本质有不同的想法……”
流月胡诌乱扯的唾沫星子横飞之际,宗政离皱着眉头放下了手里的白骨骨瓷茶杯,“可不可以说重点?”
“……”流月一 ,唇角抽了抽,“太子殿下居然能听懂、呃……哲学?”
宗政离摇头,“听不懂。”
流月唇角抽了两抽,“哲学里有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决定政治和文化!经济基础,简单点儿来说,就是钱、国家财政,而上层建筑、政治和文化之类的,自然就是当权者的统治。”
“皇上,想必您自己也应该明白,钱财对于统治的重要性,所以,方才流月开口说想要十万两黄金封赏的时候,您才会做出那般如临大敌的反应,如此,便也可以解释流月那句‘经济决定政治’的话了。”
“然后,皇上请您再想一想,单纯的农业真的可以创造出足以支撑一国生存发展的巨大的财富来吗?皇上,如果流月没有记错的话,国库收入的十之八九都是从天嫠各地商人那里得来的赋税收入吧?”
清秀精致的眉眼间飞扬着某种明亮清澈的光芒,明媚的叫人睁不开眼睛。
众人安静的极其诡异之际,一道妖娆婉转的声音自养心殿门口传来,“嗬,真是一群顽固不化、思想迂腐的老东西,本殿下觉得月儿说的极对,另外,本殿下倒着实不知道、这从商有何荒谬可笑的?”
流月扭头去看,就见方才愤而拂袖离开的钟离魅居然又邪笑嫣然的摇着折扇折了回来,这次,倒是他身后的尹成勋的脸色不太好看。
流月挑了挑眉,戏谑玩味道:“西岐太子殿下怎么又返回来了,难道是……想通了,所以要嫁给我们天嫠的太子殿下了?”
那个“通”字,流月这个黑心烂肠子的姑娘刻意加重了读音,不知道钟离魅有没有听懂,但是却见他唇角那抹妖娆邪肆的笑意陡然僵硬了半分。
纸扇“哗”的一声收起后,钟离魅抬腿朝流月走过去,装作委屈异常的道:“月儿你怎么可以如此的薄心冷情呢,本殿下可是专程回来帮你的!”
说着,便抬起那握着纸扇的纤纤五指在流月额角轻轻碰了碰,亲昵而自然的动作里、竟然隐隐夹杂了几分宠溺和纵容的意味。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流月自己没有察觉到什么,狐狸那一家子却暗自上了心。
端坐在九阶高台上的宗政天琮依然威严无比,但是微眯的眼角处、那抹一闪而逝的薄光却冷厉无比,宗政翼这小狐狸崽子的反应和他家老狐狸差不多。
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宗政翼隐藏自己心思和情绪的造诣显然比宗政天琮高深了不止好几分,流月漫不经心的一抬眼间、眼角余光扫过这两人,在宗政天琮的表情里看到了算计,却在宗政翼清浅凉薄的眸色中、看到了她猜不透的意味莫测……有不甘、有深沉、有茫然、甚至还有浅浅的醋意?!
心里一惊,流月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不防备,却被面前邪笑嫣然着的钟离魅轻佻的握住了手腕往前一扯,顺势就跌入了那具泛着异族幽香的怀抱里。
钟离魅单手搂住流月的腰,另一手抚上流月的后背,如玉般精致、比女人的手指还要纤细的指尖有节奏的在流月背上游弋着,钟离魅忽而俯下身去,在流月耳边、呵气如兰的笑道:“月儿,本殿下以为,两国保持友好关系的途径、不一定非要两国皇族之间联姻的……”
“哦?”流月装模作样的讶异了一声,下一秒,就见钟离魅那泛着水色薄光的绯唇上扬成了一抹妖娆盛开的彼岸花,艳烈似火、艳绝人寰,邪肆、斜狞,却叫人禁不住沉沦。
流月恍惚了片刻、眼前出现一片迷蒙无际的白色,置身其中,怎么都找不到洪荒的出口,关键时刻,又是胸口处那股如针扎般的痛楚叫她恢复了清明,身子猛然一震,流月刚想挣脱开钟离魅的禁锢,却听见钟离魅附在她耳边阴仄仄的笑道:“月儿,和容倾的关系貌似很不错的样子?”
“我和容倾的关系如何,跟西岐太子殿下有任何的关系吗?”眼角尾端有凉意泛滥,脸色在一霎间陡然转冷,流月微微挑眉、斜睨着钟离魅,下一秒、便哂然哼笑了起来,“西岐太子殿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旦我在洪荒幻境里找到了出路,就会立即粉身碎骨对不对?”
“嗬!”钟离魅轻笑,松开了禁锢在流月腰间的手臂,“月儿不愧是月儿,总是如此的聪明可人,只不过这一次、月儿你终归还是想多了,本殿下决计不是那种残忍狠毒如蛇蝎般的人,自然也不喜欢叫人粉身碎骨的惨烈结局。”
“嗯,被幻境迷惑的人、顶多就只是成为我骷髅军团的一员而已,不过呢……”
“嗯,月儿……”尾音拖长,语气倏尔缠绵缱绻起来,一双妖异上挑的桃花眼几乎笑眯成了两条弯弯的线,流月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就要往后跳开一步,终究还是晚了。
钟离魅复又执起流月的双手,放在自己唇边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含情款款、目露春色的道:“月儿是本殿下喜欢的人,本殿下自然不会将月儿变成那冷冰冰的骷髅人,所以,本殿下原本是打算将月儿的心抠去的,如此一来,月儿就会乖乖巧巧的只喜欢本殿下自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