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下一秒,她……震精了!
“宗政离,你吃错药了?”
“不要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双臂环绕着流月的肩膀,宗政离突然的就倾身拥了上来,下巴轻轻搁在流月的肩窝里,沉默半晌,直到空气里的氧气渐渐被抽空,整个人面临了窒息的感觉时,宗政离落寞的轻叹了一声,垂下眼帘,“百里流月,你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吗?”
暗沉苍白的嗓音里,携杂了浅淡的哀伤,莫名的叫人动容和心疼。
流月身形微僵,问道:“什么‘如此’?”
至此,宗政离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和矫揉造作,但是,他还是想知道流月的答案,“前天在黔北,你为什么要舍命相救?”
等待的心情里,有紧张,亦有不安。宗政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隐隐感觉到,这一切、应该都和眼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小丫头有关。
流月垂眉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的脸!”
“脸?”
“同样的脸,同样的五官……只是,哥哥的唇边总是挂着一抹温柔宠溺的笑,而太子殿下你这个面瘫却一直紧抿着唇,阴冷暗沉。”话落,流月勾唇莞尔轻笑一声,果然,还是自家哥哥比较可爱一点儿。
然后,宗政离就郁闷了。他在想,百里流宸什么时候笑过?而且还笑的温柔宠溺?
如果宗政离没有记错的话,百里流宸可是被天嫠的百姓们戏称为“面瘫将军”的,只是,宗政离又哪里知道,流月口中的哥哥是她的亲哥哥段棠,而非百里流宸!
当然,如玉也不知道。所以,流月刚刚话落之后,如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是非丫头立刻捂着嘴惊叫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小姐、小姐,原来你一直都是喜欢大少爷的!怪不得,昨晚太子殿下把你从凌山救回来时,你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株圣草,怎么都不肯松手呢!”
“喜欢”这两个字眼,让宗政离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了一下。敛眉,阴鹜的情绪转瞬即逝。
流月却诧然了,“圣草?”
“嗯嗯,太子殿下把小姐救回来时,小姐身上全部都是血,昏迷的不省人事,可是,手里却一直紧紧的握着那株圣草,怎么也不肯松手……哦,对了,最后是四夫人想了一个办法,才从小姐手中拿走了那株圣草然后救了大少爷的性命!”
他们只是造访一座城 城里只有两个人四夫人?慕容菲烟?!流月眉梢微皱。
直觉告诉流月,那个四夫人慕容菲烟不是个等闲人物。她出身风尘,妖艳是妖艳了些,却决计没有寻常烟花女子身上的媚俗和轻浮,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里,更是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狠戾和霸气,言笑嫣然间,心思诡异。
不像大夫人陈氏的端庄中透着阴险,亦不像二夫人刘氏的尖酸中渗着嫉恨,她们的心思、她们的狠毒,大多用在后院里的争风吃醋和勾心斗角上。而慕容菲烟烟,流月见她的第一面,就感觉她身上的气质和红莲很像,掺杂了太多江湖上的洒脱和不羁。
另外还有一处疑点――百里祯霆根本不是那种贪图女色的人,将慕容菲烟带回来之后,也从来未去云翳阁留寝过,但是,四夫人得宠的传闻却甚嚣尘上。
扯了被子,流月转身就要下床,不期然的、却被宗政离一把握住了手腕。流月疑惑,扭头看了宗政离一眼,“太子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天,你明明唤我‘哥哥’的,为何今天又改称‘太子殿下’了?”落字极其缓慢而清浅,噙了些许意味不明的落寞,宗政离眼帘半垂,清冷深邃的眼涡里、泛起浓重的嘲讽。
“……”迎上宗政离的质问,流月微微有些尴尬。唇角动了动,正欲解释,却听见宗政离冷笑一声后,继续道:“百里流月,那天,你舍命相救,原来都只是因为这张脸?因为我长了一张和百里流宸很像的脸?”
话落至此,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宗政离岑薄的唇边、缓缓勾勒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半垂下来的睫毛纤长漆黑似玉,堪堪的遮住下眼睑,落寞如斯、叫人心疼。
心头一动,流月整个人的周身、忽然就笼罩上了一股强悍的攻击力,不淡然却具有了一个十三岁女孩子该有的生气和灵动,“那个谁,你眼瞎吗?你觉得你和百里流宸长的像吗?哎,太子殿下你可千万别笑掉了我的24K纯金大牙,谁说你和百里流宸长的像了?”
闻言,宗政离猛地抬起头来,苍茫的眼眸中滑过一抹光彩,转瞬即逝,转而,他定定的看着流月、问道:“如果不是因为百里流宸的关系,那么、那天群臣家宴上你为何唤我哥哥?又为何要以命相护?”
眼皮耷拉下,流月勾唇笑了笑,很不屑又很凉薄的姿态,“很久很久以前,我有一个亲哥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可是我不小心把他弄丢了……我很想他,而你的脸,和我哥哥的脸一模一样!”
末了,流月抬眉幽幽瞥了宗政离一眼。讲故事似的语气,很随意、很淡薄,却莫名的叫人心中触动。
沉默半晌,直至稀薄微凉的空气都凝固起来,宗政离轻叹一声,抬手摸了摸流月的脸颊,而后将她散落在鬓间的碎发拢到耳后,一系列的动作自然而温柔,渗着某种呼之欲出的疼爱和放纵。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亲哥哥!”宗政离如是说道,看着流月的眼眸中,满是认真,又噙了那么些意味莫测的情绪。
“……”流月瞪着眼睛愣了二分之一秒,待反应过来,莞尔一笑,“准了!”
貌似,流月和宗政离的关系就是从此刻开始发生了转折。
百里流宸服下圣草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他受伤周围的腐烂处便以肉眼能看得见的速度慢慢愈合起来,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御医围在百里流宸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神奇诡异的一幕,表情里满是愕然。
圣草这种东西,他们之前有听说过、听说其能克百毒,但是谁也没有真正的见过,因为圣草只长在落冥教里,而外人闯入落冥教的下场,大概就是做了花肥。
今日,有幸见到这样堪称“奇迹”的一幕,几个老御医皆是震惊的目瞪口呆,转而,又忍不住羡慕起容倾那妖孽来。枉他们行医救人大半辈子,却终究还是敌不过容倾魔头的一颗草。
暗想,如果他们也能有如此本事,恐怕此生就无憾了吧!
流月踏进静苑时,百里流宸肩膀上因为暗毒而腐烂的伤处已经长好,只是还有一小块的腐烂是因为感染,圣草起不了作用,老御医们依然束手无策。
凤眸尾端上扬,流月随意的打量了一眼房间里的环境,不见百里流宸的身影,便问道:“百里流宸呢?”
闻声,老御医们纷纷转身,恭敬的颔首行礼道:“见过百里三小姐!”
趁着这缝隙里,流月眼角瞥向了地面,赫然见,百里流宸身上盖着一床淡蓝色的被子,仰躺在她前些日子让如玉从猪圈里搬过来的那几块破木板上。
流月嘴角抽搐,转身问百里流宸的贴身小厮道,“你们就让百里流宸睡在这些破木板上?”
“三小姐……”小厮欲哭无泪,被流月凉薄冷漠的眼神儿一瞪、就觉得前些天被踹伤的肋骨又生疼起来,双腿直打哆嗦,声音更是颤抖的不行,“大少爷说、说那些木板就是他的床,不让我们动!”
“小姐、小姐,那些所谓的‘破――”木板是你让我去猪圈搬过来的,而且,也是小姐你把大少爷原来的床给拆了的!”特意拖长了那个“破”字的音节,如玉从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很认真的道,认真的让流月恨不得一把将她的头给拧下来。
脸色黑了半边,流月咬牙,“如玉,去猪圈看看,似花是不是想你了?”
“……”如玉登时就蔫了下来,“小姐,我肚子痛,要去茅房!”
半个时辰后,百里祯霆从宫里回来,走进静苑,就见几个老御医面色担忧的往屋子里张望着什么。
“几位御医不进屋里,为何在门外站着呢?”百里祯霆走过去,也探头往屋子里瞧了瞧,但是未见什么端倪,不由好奇的问道。
御医们纷纷转身,拱手行礼道:“见过百里丞相!”其中,一个看上去资历比较老的御医道:“百里三小姐正在房间里给镇南将军处理伤口,那手法,着实叫人感觉有些……有些匪夷所思!”
面色微微纠结,话落,老太医又转脸往屋子里瞧了瞧。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传出来,随之,阴影中走过来一个人,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满脸扭曲狰狞表情的如玉端着一个盛满了黑血的盆子从屋子里走出来,黑血表面上,赫然浮动着几块已经腐烂透的肉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