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然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笑得好不明媚夺人,“两文钱!”
两文钱,什么两文钱?如玉觉得,她貌似错过了方才很精彩的一幕,当即,竖起了小小的耳朵,身子往流月那边靠了靠。
“小姑奶奶哎!”一声“荡气回肠”的哀怨,老鸨异常悲催的抬起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唇角一抽,脸颊两边的肥肉随之一抖动,刷墙似的扑了厚厚的一层粉便开始塌裂往下掉。
“两文钱,就是我们这里最低等的少爷儿也不只这个数啊!更何况,我们垂怜还是”两文钱,这简直就是土匪的行径!
一听“少爷儿”这仨字眼,如玉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双手握拳撑在下巴两旁,扭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流月,“小姐小姐,你要花两文钱买垂怜的春风一度?”
混惯了风月场上的人都知道,春风得意楼的头牌少爷儿垂怜的一夜,可是千金难买的,而现在,她家小姐要花两文钱买垂怜的春风一度。
如玉笑哇笑,笑得好不开心的样子。
流月淡淡的挑了挑眉,斜睨幸灾乐祸的如玉一眼,道:“如玉,我们还剩下多少钱?”
“嗯……”如玉仰头望天,嘴里念念有词,算了算,“出来的时候,从管事阿才身上打劫了十二文铜钱,然后吃了两碗面花掉十文……”“还剩下两文钱!”话落,如玉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从钱袋子里捞出那两文铜钱举过头顶,看着流月傻乎乎的笑,但是转眼,就发觉她家三小姐的眼神儿有些阴暗晦涩,就像是每次要威胁她、或者要算计别人前的预兆。
两条腿一哆嗦,如玉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只听经流月很惋惜的叹了一声气,“这样子啊!”
微微垂下眼帘,好似很是痛心又不舍的样子,然而下一秒,流月再一扬眉间、却极其邪气的勾唇笑了笑,食指和大拇指摩挲着下巴,看着如玉的眼神儿里,满是意味莫测的若有所思,如玉登时感觉头皮发麻,后背上浮起一股凉飕飕的阴冷之意。
果然,还不等她撒丫子往外跑,就听见她家三小姐阴仄仄的笑道:“既然两文铜钱不够,那这样子吧,如玉,把你卖掉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个主意简直是太不怎么样了!
如玉满脸悲戚戚的表情摇了摇头,做哀怨的小媳妇儿状咬住下唇,“小姐,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的。”
“比如?”
“抢!”她家三小姐的处世王道,想要的,抢来就好了。反正经过大闹静苑之后,她们主仆两人早就成了百里丞相府上的刺头儿,喜欢什么,直接动手抢过来,没人敢反抗。
就好比今天早上出府时,迎面撞上了管事阿才,这个阿才是主管丞相府上食材分配的,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还特别会见风使舵、势利谄媚,以前为了讨好二夫人刘氏,经常克扣她们漓苑的食材。
于是,流月本来已经踏出了侧门的脚,方向一转,退了回来。
“阿才?”淡薄的几乎听不出任何语气的声音,凉薄如斯,叫阿才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唇角尴尬的咧开,笑的亦极其干涩,“三、三小姐,好!”
满身都是低眉顺眼的姿态,一双手更是局促不安的揉搓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此时此刻的阿才,哪里还有当时的嚣张和气焰。
如玉有些记仇,遂皱着清秀的小眉头,恼怒的嘀咕了一句,“哼……狗仗人势的狗东西!”
此言一出,声线虽然细小却异常清晰,阿才的脸一僵,脑袋简直要垂进地缝里。
流月淡然的扬了扬眉,不经意的一抬眼,看见阿才局促交错的手悄悄的往身后藏了藏。
凤眸倏尔眯起,弧度精致的眼角里滑过一抹若有所思,紧接着、流月冷峭的唇线斜斜一勾,在冬日清晨明媚的阳光下,别有几分阴险诡诈的感觉,“阿才,你手里拿着什么?”
闻声,阿才身子剧烈一抖,竟然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抖着哭腔道:“阿才已经知错了,求三小姐恕罪,不要责打阿才!”
一边颤抖着,一边缓缓摊开手,湿漉漉的手掌心里赫然躺着十二枚铜钱,阿才说道:“暖阁里的清秋丫鬟生了病,三夫人给了阿才一些银两去抓药,这些铜钱,便是阿才私自从三夫人给丫鬟清秋抓药的银两中扣除下来的!”闻此言,如玉那丫头顿时怒了,从流月身后冲出来,劈头盖脸的就抡了阿才好几拳头,“好你个阿才啊,以前欺负我和小姐、克扣我们的食材就算了,现在你居然连别人的救命钱都要贪,要是清秋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这黑心钱你拿的能安心吗?”
百里府上,后院所有的丫鬟都不太爱搭理如玉。惟独暖阁的清秋和春莺,因为主子是江氏,而江氏又是如玉的主子――流月的娘亲,这层关系,使得她们和如玉走动的比较近。在百里府上,除了自家三小姐,如玉平时也就只能和清秋、春莺说说话。
现如今,听说清秋受了欺负,如玉哪里能让,打红了眼,直将阿才打得流鼻血,流月才在一旁悠悠然的说了一句,“如玉,够了!搜搜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钱!”
如玉依言,给阿才搜了搜身,半晌之后,手心里摊着那十二枚铜钱、低头走到流月身前,情绪很是低落的样子,“小姐,就只有这十二文钱,要不然,我们先给清秋送去吧?”
救人如救火!
却见流月漫不经心的接过那十二枚铜钱,右手五指向上弯曲,以手心为底形成一个花盆形状的凹陷,晃了晃,便听见十二枚铜钱碰撞产生的稀里哗啦的声音。然后,流月左手捻起一枚铜钱,在阳光下照了照,透过那方方的圆孔,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凤眸微凛,流月扭头问道:“十二枚铜钱能买什么药材?”
那话,是冲着阿才说的。
阿才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跪的端端正正的回道:“能买三钱的党参,一钱的板蓝根。”
板蓝根这味药材,流月熟悉的很,“清秋患了伤风?”
阿才摇摇头,“像是伤风但又不是伤风!”
“像是伤风但又不是伤风,这算是什么病?”清秀的小脸依然愠怒中,龇牙一咧嘴,如玉捏紧了小拳头又要冲上去,被流月淡淡的一记眼风给扫了下去。
流月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揣着那十二枚铜钱出了侧门,后脚刚站稳,身形突然顿住,眼角噙着莫逆的冷光后瞥了瞥,“记得去把克扣的药材给清秋补上,要是清秋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阿才,白一它会很想你的!”
白一,便是昨晚被杀掉的那头公猪。
因为它发了情,不管不顾的非要和猪圈里的母猪交配,而诸位母猪们又不愿意,所以,大半个前夜,猪圈里都闹腾的很。
不知道哪个院子里的夫人实在是忍无可忍,让厨房连夜宰了那头猪。
流月摸着下巴想,还是四夫人慕容菲烟烟的可疑性最大,因为,她的院子离着猪圈最近。
丢下一番意味莫测但又赤裸裸的威胁,流月唇角噙笑、踏着优雅的步子出了丞相府,可怜那阿才后背上冷汗一片又一片,在寒冬凛冽的风中跪了半个时辰,嘴唇都冻成了青紫色,直到有经过的下人唤了他一声,阿才陡然回神儿。
当即,小跑出府,斥重金,去买了最好的药材给清秋送了过去。
可是,思绪陡然被拉回满地狼藉的春风得意楼,看看一脸悲戚的老鸨,瞅瞅垂着长长的眼睫、一脸阴柔妩媚的垂怜,最后瞧瞧自家唇角勾勒着浅笑、一脸阴险狡黠的三小姐,如玉无语问苍天,终于哆哆嗦嗦的咬牙说出了“抢”这个字!
话音落尽,只见老鸨的脸色一眨眼间就变成了土灰色。
“抢、抢、抢?”一连三个颤音,老鸨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悲愤至极,“天哪!土匪啊,真的是土匪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居然要强抢男子,天嫠王朝的国法还何在哪?”
流月吸吸鼻子,恍若未闻,只是扭头看向垂怜,“平时,那些恩客都是出什么价钱?”
闻言,垂怜将下巴垂的更低,漆黑纤长的睫毛颤啊颤的异常撩拨人心,上午阳光明媚下,只触见他温润的侧脸,美得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