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
异常热闹的客栈里,人声鼎沸,客人满堂,喝酒划拳声,天南海北胡侃乱谈声,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平常时日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了的是,隐约的,能感觉到客栈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和异动。
最东南方角落的位置里,四个身穿黑衣黑靴的男人面色严肃而沉重的端坐着,每个人的腰上都别着一把剑,神情略微紧张,尤其是正对着客栈大门的、那个右脸颊上有一道几乎横贯了半张脸的伤疤的男人,面目狰狞,右手里,还死死的握着腰间挂着的那把剑,周身煞气浓重,似乎随时都会拔剑而起。
“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肉饭菜全部都端上来。”狰狞伤疤男人的对面,另一个面色稍稍缓和几分的黑衣男人仰头喊了一嗓子,店小二立即就颠儿颠儿的小跑过来,一边用自己肩膀上搭着的毛巾擦汗,一边拿笔在纸上记着黑衣男人点的菜,末了,笑的极其谄媚、鞠躬哈腰的应着,“好的嘞,几位客官请稍等,饭菜酒肉马上就来。”
店小二刚刚转身跑开,面色稍稍缓和的男人便眉眼微皱,压低了嗓音冲他对面的刀疤男人道:“老二,耐着点儿心,小不忍则乱大谋。”
闻言,刀疤男人恨恨的捏紧了手里的剑柄,想了想,觉得窝囊,于是,又鄙夷和不甘的啐了一口唾沫,“我呸,不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牛犊子吗?少帮主也实在是太不中用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毛都还没有长齐全的小子,在眼皮子底下抢走了新少帮主夫人,都到这会儿了,还这般小心翼翼的,传出去,还不让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笑掉大牙!哼,那个什么易公子给老子等着,待老子逮到你,老子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刀疤脸男人叽叽咕咕骂了许久,似乎还不是十分解气,又是他对面的男人,皱眉不悦的低吼了一声,“老二,你够了,你知道那易公子究竟是什么人物吗?”
“还能是什么人物?听大哥这谨慎的小心翼翼的语气,敢情那个什么易公子还是什么上天入地、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成?”刀疤男人嗤笑不已。
恰在此时,店小二端着一壶烫过的热酒送了上来,咧嘴嘿嘿一笑,往四下里瞅了一圈,然后单手捂着嘴唇小声道:“几位客官有所不知,那易公子啊全名百里容易,是曾经的魔教教主容倾、与曾经的若水宫宫主百里若水的儿子,易公子不仅是承袭了其父亲容倾的绝世样貌,又承袭了其母亲百里若水的的阴戾无常,来无影去无踪,轻功独步天下,用毒的手段更是天下无双。”
“小的呀,好心劝几位客官谈及易公子的时候,千万还是小心着点儿,要是易公子恰好在这里,又恰好听见了几位客官的谈话内容,恐怕到时候,几位客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落,店小二撇了撇嘴,露出一副极度惊恐的表情,末了,还配合着惊悚的表情做了一个浑身汗毛炸起的动作,摇了摇头,迅速退开。
刀疤男人的面色愈发的黑了一层,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大手“嘭”的往桌子上一拍,怒而拂袖起身,睚眦欲裂的低吼出声,“混账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店小二而已,居然也敢耻笑本大爷,反了天的混账东西,少帮主给老子闹心,那个什么易公子给老子闹心,一个店小二也敢威胁本大爷,告诉你,老子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活腻歪了是不是?”
“聒噪!”刀疤男人的话音刚落,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旁,同是四人落座,其中一个满身白衣翩跹的年轻男子不悦的眯了眯眼睛,唇线微微抿起,轻抿一口白玉骨瓷茶杯里的茶水,满身清冷凉薄的姿态。
刀疤男人愣了一愣,随机,怒火上涌,压抑已久的不满情绪在此时彻底爆发出来,口中骂骂咧咧的低语了一句“找死”之后,内力凝于掌心,拔剑出鞘,便直冲着白衣年轻男子而去。
白衣年轻男子眸色微动,眼角冷光向后微斜,但是,冷峭清浅的身形却没有半分波动,待刀疤男人的长剑即将触及他的衣裳时,白衣年轻男子忽而抿唇浅浅优雅的一笑,指尖微动,随手将手中的茶杯往后一扔,只听见“叮”的一声后,众人愕然惊见,刀疤脸黑衣男人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侧躺在地面上,他手里的长剑似是被什么更为锋利的武器横空截断,断裂成了两半。
角落里,其他三个男人面色一变,几乎是同时拔剑起身,将剑指向了白衣年轻男子,刀光剑影乍现,客栈里一片杀意腾腾的萧瑟,为首的黑衣男人眼睛微眯,满是探寻和质疑的打量着白衣年轻男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强悍到,可以将内力加诸于一只小小的茶杯身上,硬生生的,将经过千锤百炼的剑、横空截成两断,又岂是一般的内力可以做得到的?!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大概也就只有四个人,一个是当年的魔教教主容倾,一个是当年的若水宫宫主百里若水,一个是当年的西岐太子殿下钟离魅,还有一个,就是若水宫西堂嗜杀成性的 瑾公子。
想到面前这个冷峭萧瑟的背影有可能是容倾、百里若水、钟离魅和 瑾四人中之一,为首的黑衣男人忍不住后背一阵发凉,当即,放缓了姿态,拱手道:“这位公子,我们并没有冒犯于你,你却为何要与我们为难呢?”
“为难?”泛着温润水光的绯色薄唇微启,唇角边,笑弧霎然间艳绝的叫人惊心动魄,白衣年轻男子复又轻抿了一口白玉骨瓷茶杯里的茶水,浅笑的声线蛊惑至极,“本公子想要安安静静的喝茶,可是,却偏偏有一个不知道是猪还是狗的东西,一直在本公子的耳边吵吵嚷嚷,如此,阁下还能以为本公子是在犹疑为难你们么?”
细长的眼角尾端,一抹噙满了熠熠戏谑笑意的冷光闪逝而过,白衣年轻男子笑的促狭玩味儿至极,眼角微微往后倾斜,果不其然,就见为首的黑衣男人的面色几乎变成一块烧焦了的黑炭。
“小杜!”白衣年轻男子音色微凉,极其优雅的轻唤了店小二一声。
店小二听见声音后,便立即咧着嘴、屁颠儿屁颠儿的小跑过来,满身恭敬、点头哈腰的问道:“易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被称作“易公子”的白衣男子,岑薄的唇角再度上扬半分,唇边清浅微漾的笑弧里、满是优雅而迷离的水色笑意,纤长白皙的几分没有看不出骨节的手指,青葱似玉,宛若这世间最美的艺术品,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点着的动作,都是这世间极美的一场画面,忽而,“易公子”盈盈浅笑道:“小杜,最近客栈里的生意不错?”
闻言,小杜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两条缝儿,忙不迭的点头道:“是啊、是啊,易公子,这不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间都在忙着争夺武林至尊琉璃剑么,于是,咱们悦来客栈就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只不过啊,有得必有失,客栈里的生意红火了之后,相同的,来客栈打架闹事儿的也就多了。”
“哦?是么?”易公子盈盈浅笑,纤长的指尖继续在桌面上轻点着,而后,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么,客栈都是如何处理那些打架闹事儿的人呢?”
小杜手拄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半个月前,若水公子使化骨散弄死了两个昆仑派的弟子,七天前,若水公子用五步断魂灭掉了三个崆峒派的弟子,三天前,若水公子又用最新研制出来的毒药九曲回肠弄废了两个天山派的弟子,啧啧啧,您不知道啊,易公子,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实际上,行事做人的手段可真是龌龊不已,竟然为了一把琉璃剑,自相残杀!”
话落至此,小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仰头,异常骄傲的道:“我们若水公子就决计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正人君子,虽然世人都害怕我们若水公子,但是,小杜我知道,若水公子决计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真诚的人,想要就会直截了当的说想要,即便使手段,都是光明正大的,不像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们,明明想要的要死,嘴上却还一个劲儿的假谦虚,最后呢,又不择手段的陷害同门!”
“嗯嗯。”容易手拄着下巴、笑着点了点头,“若水公子着实是个敢作敢当的正人君子。”
话落,容易摸了摸横放在桌上的那把剑,垂眉做若有所思状,“小杜,你说这不就是一把琉璃剑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了一把剑而互相残杀呢?”
“大哥,是琉璃剑!”不等小杜开口,先前那桌黑衣人忽然全部起立,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满是垂涎的看着容易手里的那把剑,目光中,尽是贪婪。
容易忽然就觉得有些恶心,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点着,他抬头,问坐在他对面的蓝衣公子道:“死心了么?”
蓝衣少年眉眼微动,眸色里满是凄凉和悲伤,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方才咬着下唇道:“死心了。”原来,在那个人的眼中,她的重要性远远不及一把琉璃剑。
当晚,落冥宫少宫主百里容易与武林盟主宇文无极之女宇文无双成亲。
宇文无双,百里容易的青梅竹马,两人长到十六岁,容易曾经多次向宇文无双求亲,奈何,宇文无双满心只有赤炎帮的少帮主姜承。
容易气不过,在姜承和宇文无双成亲之时,大动干戈的抢了亲,并与宇文无双打赌,若是她在姜承的心中比琉璃剑重要,他就放她走,反之,她就要和他成亲。
百里容易,承袭了容倾的性子,这世间,从来没有他掌控不了的事情!
但是世人对我的评价,无外乎是八个字――“嗜杀成性、嗜血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