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则故事并非如此浅薄鄙陋,而是包涵着司马懿深谋远虑的卓绝智慧。
司马懿非常清楚,如果这一战就消灭了诸葛亮,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呢?
美酒鲜花封侯进爵还是大牢刑场祸诛九族?
大汉王朝初年,功高盖世的淮阴侯韩信,惨死于长安未央宫,临死之前说过的十八个字,字字如万钧雷霆,时时警响于司马懿耳边。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举不胜举。
司马懿可不想落得淮阴侯韩信那样的悲惨下场。
这个三国时期最黑厚最阴狠的刀笔小吏,巧妙借助敌手诸葛亮,不露声色地玩了一招养寇自重之计,不但骗过了当时所有的人,而且还欺骗了后来的历史。
想到这儿,王玉杰不由得长叹一声,充满了对司马懿的无限尊敬佩服之情。
“还是司马懿计高谋深,道行深厚,从曹操时期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刀笔小吏,最后三国归晋,成了大晋王朝的实际奠基者晋宣帝,真是一代人杰呀人杰。”
面对眼前如此复杂凶险的时局,自己该如何做为呢?
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大明胡杨台知府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温师爷太奸猾阴险,不值得信任,薛大鹏虽有治军之才,但政治智慧远远不足,不宜与他商量,这样,能够依靠的只有白氏父子了。
如果能够紧紧拉住白氏父子,以他们的声望才干,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左臂右膀,在这改朝换代杀伐征战之际,辅佐自己成就一番大业。
举奸需机密,扬善要彰显,自立为王,雄霸一方,是他几十年的夙愿,不能因为崇祯的一道圣旨,就付之东流。
这时,白文贵走了进来。自进了知府衙门办事,经过一段时日的磨练,书生气十足的白文贵逐渐变得精明干练。
“王大人,这是此次招兵的名册。”
说话的时候,白文贵把名册递上来。王玉杰接过名册,翻看了几页,问道:“共招了多少人?”
白文贵紧声答道:“六千多人。”
王玉杰脱口赞道:“这薛大鹏还真有办法,没有几天时间,就招了这么多的人。”
白文贵笑着说:“现在已进入腊月,离年关不远了,到处是流民,特别是榆林大战之后,流落胡杨台的饥民,遍地都是,一听说有饭吃,来着络绎不绝,争先恐后,简直把军营的门槛都踩烂了。”
“让薛大鹏尽量选拨身强体壮诚实可靠的人,那些老弱残废以及骗吃混喝的人,统统不要,免得败坏军纪,坏了我的大事。”
白文贵答应一声,见王玉杰还再翻看名册,便紧走数步,附着耳朵说:“王大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啊哦,”王玉杰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白文贵,问道:“什么秘密?”
“游击官马金海昨天晚上去了杜公公的住所。”
王玉杰瞬间一怔,脸色突地大变,紧声问道:“你看见了?”
白文贵没有料到知府大人反应如此激烈,不由得也是一怔,肯定地说:“没错,是我亲眼看见的。”
王玉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忽然笑了,故作轻松地说:“是我让他去的。”
白文贵疑惑地注视着对方,心中甚是不解,知府大人这是怎么了?忽而紧张激烈,忽而漫不经心,变化如此之快,真让人捉摸不透。
少顷,王玉杰问道:“文贵,再有没有事情?”
白文贵答道:“没有了。”
“那你去吧,让薛大鹏把好招兵的关口,千万不能疏忽。”
当白文贵离开之后,王玉杰竟瘫坐在椅子上,在这寒冷的严冬时节,冷汗浸透了厚厚的棉袍。
马金海昨夜去了杜公公住所这一消息,令他既震骇无比,又惊恐不安,继而束手无策,顿时陷入了深深的危机之中。
如果马金海是东厂的人,那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被东厂全掌握了?不就被崇祯全知道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还有举兵起事的可能性吗?
自己千算万算,只管算计别人,却没有料到身边竟潜伏着一个能够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掌握一定军权的游击将军。
崇祯措辞极为严厉的圣旨,杜公公似笑非笑的白脸,这一切都快速地闪现在王玉杰眼前,令他目不暇接,心惊肉跳。
少顷,王玉杰一跃而起,扯下墙壁上悬挂的黄色丝绸圣旨,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用力扔在地上,又不解气地恨恨踏了几脚,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中轻松了许多。
当晚,白经庚走进书房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心平气和笑容满面的大明王朝胡杨台知府。
王玉杰笑呵呵地说:“我正要派人去请先生,没想到先生却自己来了。”
白经庚也笑着说:“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客气什么?”
“先生说的极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白经庚突然问道:“崇祯来圣旨了?”
王玉杰冷冷地说:“崇祯让我出兵,帮姜让收复榆林。”
“果然如此。”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朝廷不仅没有严惩姜让,反而让他联手苏和巴特尔,一起收复榆林,不知有何目的?”
白经庚冷笑一声,说;“这姜氏家族盘踞榆林数百年,树大根深,姜瓖姜瑄又都是边关大将,手握重兵之人,崇祯又题词奖赏姜氏三兄弟,树他们为天下将军之榜样,在这个关键时刻,投鼠忌器,焉能处置姜让?”
王玉杰极为不屑地说:“皇太极在世时,数次欲与大明议和,但都清流派搅了乱局,兵部尚书陈新甲就因为议和之事,被崇祯冤杀了。”
“议和失败之后,明廷又兵败松锦,不但丧失了大批军队,还丧失了关外的大片土地,助长了满清南侵的嚣张气焰。”
说这话的时候,白经庚流露出幸灾乐祸地语气。当年被崇祯撤职严惩,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极为尴尬难堪落魄无奈地一幕,他永远也忘不了。
王玉杰清楚白经庚对崇祯的仇恨敌视态度,这也是他拉其入伙的原因之一,当然,不是主要缘由。
此刻,见白经庚如此说话,王玉杰笑了笑,顺着自己原先的思路,继续说:“而今,崇祯却与蒙古苏和巴特尔议和,真是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
“这很简单。”白经庚一针见血地指出,“首辅陈演就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