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鹏吃惊地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温师爷,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玉杰依旧死死地盯着温师爷,说:“叛乱?”
其实,在听到出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到底是张献忠的人干的还是李自成的人干的,他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判断,还需要温师爷的推理分析。
昏暗的烛光映照在温师爷干瘦的脸上,上下跳跃不定,少顷,他说:“现在是初冬时节,天气阴晴不定,何况今晚又下起了雪?”
薛大鹏嚷道:“对此等公然抢劫朝廷粮饷的叛贼,绝不能心慈手软。”
温师爷不紧不慢,继续侃侃而谈道:“根据往年的经验,我估计到了明天,大雪肯定会覆盖整个胡杨台的。你们想想,在这个天寒地冻风雪交加的时候,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抢劫有官兵保护的朝廷的粮草饷银呢?”
王玉杰继续沉思不语,耳边又一次响起了崇祯的雷霆话语,“对此等反贼,不予以严厉弹压,意欲何为?”
温师爷说:“王大人,让薛参将领兵前去围剿,一举铲除流贼,正是时候,否则,事情有可能越演越烈,不好向朝廷交代。”
此刻,王玉杰已下定决心,紧咬牙关,恶狠狠地说:“薛参将,你此去郭庄,一定要将流贼一网打尽,绝不能漏掉一个。”
薛大鹏昂首挺胸,厉声应道:“一网打尽,绝不漏掉一个。”
当薛大鹏率军团团包围了郭庄这个小山村时,已是次日下午时分,太阳略微偏西,寒风夹着冷雪,从旷野呼啸而来,不长时间,整个村庄都笼罩在茫茫风雪之中。
千面佛马金海冒着风雪从郭庄飞驰而来。他亲临前线,具体指挥兵士构建了包围圈。何时发起攻击,作为游击官,必须向参将请示。
参将薛大鹏身披黑色羊皮斗篷,威严地站立在一棵千年胡杨树下,冷冷地望着风雪中的村庄。
知府大人告诉他,郭庄是大顺朝设在胡杨台的一个秘密据点,此次发生的抢劫朝廷粮草饷银的事件,就是李自成的密探煽动流民干的,而且,他们将要在这里举行大规模的暴乱。朝廷严令,必须彻底铲除,以绝后患。
马金海快步走过来,插手施礼,朗声道:“大人,一切都准备就绪。请问何时进攻?”
薛大鹏没有回答,仍然凝望着。派出去的细作还没有回来,村里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不能冒然进攻。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此次作战,必须完胜,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大意。
千面佛马金海侧身而立,目光跟随参将的眼光移动。作为大明朝廷的军官,他必须百分之百地服从军令,听从调遣,不能有丝毫违抗.
但是,作为直接听命于崇祯皇帝的东厂千户,他已经把所掌握的有关胡杨台的一切情况,包括大明知府王玉杰,大明秀才白长庚,满清特使索郎格等人的所作所为,都通过极为隐秘的渠道及时报告于东厂杜公公。
只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圣旨来得太快了,超出了预想期限。
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如果真有,那这个人就太神秘太恐怖了,连崇祯皇帝都上了他的当受了他的骗。
寒风逐渐小了,而雪越下越大,漫天遍地,山野村庄寂寥无声,肃穆悲壮。
细作顶风冒雪,陆续回来,报告了郭庄的情况。
听完,薛大鹏从心底里笑了。天赐良机,该我建功扬名了,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当下薛大鹏便暴喊一声,弟兄们冲啊,挥舞大刀,纵马飞奔。
顿时,喊杀声四起,两千多名官兵持枪举刀,呼啸着冲向大雪笼罩的郭庄。
此时此刻,玉中剑宋德恩身披白色斗篷,隐身于粗壮的胡杨树上,两眼充血,强压内心的熊熊烈火,冷峻地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郭庄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建立的据点,准备在接到大顺王李自成的命令之后,及时
起事,但不知是何缘由,却发生了公然抢劫大明官军粮饷的事情,这是宋德恩绝对没有想到的。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禁目瞪口呆,暗道,是谁如此鲁莽草率,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做出了这等鸡蛋撞石头的事情,这不是拿着脑袋往刀口上送吗?
当宋德恩急急赶到郭庄,准备紧急转移时,已经迟了,大明官军如张着血盆大口的野狼,挥舞刀枪涌进了郭庄。
看着大火熊熊燃烧惨声四起的郭庄,自己多日的心血毁于一旦,宋德恩心如刀绞,却也无可奈何,这怎么向大顺王李自成和军师宋献策交代呢?
当夜色刚刚笼罩古城西安即如今改称为长安的大顺王朝都城时,大顺朝开国大军师宋献策在随从地搀扶下,跳下轿子。尽管身形短小,但敏捷异常。
他朝四周看看,又稳稳神,迈着八字步,官气十足地走向军师府门。
夜色如冰,寒风乍起,胡杨啸啸。
进了大门,打发走仆人,宋献策直奔大院东北角。那里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几间不起眼的平房,掩映在一片浓密的胡杨树林之中。刚搬进这座大院时,他曾下过一道死命令,不经同意,任何人不能进去,违者严惩不贷。
刚走到小院门口,玉中剑宋德恩从一棵粗壮的胡杨树后面闪出来,站在他面前,叫了一声叔叔。
宋献策稍一吃惊,仰看了比他足足高出一头的侄子一眼,没有说话,径直走进小院。
宋德恩左右巡视片刻,见四下里无人,就紧跟在叔叔后面进了小院,来到书房。
宋献策示意侄子关紧门,神色冷峻地问道:“见过闯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