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西皇帝张献忠接到潜伏在胡杨台的特使张宗元的密信之后,翻来覆去地连看数遍,仰天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王玉杰终于反叛了崇祯,自立为大秦王了。”
两个月之前,他派张宗元以大西王朝特使的身份,秘密潜入胡杨台,目的就是要联合王玉杰,共同对付已经在西安建立大顺王朝的李自成。
可是,从张宗元飞鸽传来的密报上分析,当时王玉杰首鼠两端,脚踩两只船,既想和辽东的大清联手,又欲联合地处西南地区的大西王朝,在两者之间左摇右晃,举棋不定。
恰在这时,大西和大顺又发生了汉中之战,尽管最后以大西的失败而收场,但这一战,是大西和大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标志着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一对曾经患难与共的兄弟,终于撕破了脸皮,正式成为争夺天下的强劲对手。
抚南王李文秀高兴而去,败兴而归,不仅没有占领汉中城,反而被大顺军的“无中生有”之计,吓得灰溜溜逃窜而回,真是丢尽了大西王朝的脸面。
看着垂头丧气站在自己面前的义子,气得张献忠暴跳如雷,冲上前去狠狠地踢了其几脚,才厉声骂道:“草包,真是一个大草包,李祥文的几句假话大话,就把你吓得撤军了,没用的东西。”
李文秀低垂着脑袋,不敢正视张献忠一眼,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暗道,真他娘的倒霉,自己大大小小也算身经百战的大将,怎么就会轻信张凌鹏从大顺军那儿听到的几句假话呢?
一想到深夜冒死传话给自己的巴蜀汉子张凌鹏,李文秀就气得恨不得亲手将其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重恨。
这个被自己从明军刀口下救活的汉子,为了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竟带给自己一个致命的错误情报。要知今日,当初还不如让明军一刀杀了他才好呢。
同时,李文秀也暗自痛恨那个令自己大栽跟头的同宗族侄李祥文。这个家伙,已经有十来年没见面了,居然成为大顺朝汉中守将马国礼的心腹谋士,第一次见面,就给自己这个当叔叔的送了一个极其厚重的“礼物”。
张献忠骂累了,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两只大眼恨恨地盯着李文秀,一部长长的络腮黄须瑟瑟抖动。
汉中之战,是大西和大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为了保证这场战役的胜利,顺利拿下这座连接大西大顺的咽喉重地,他派出了自己的义子抚南王李文秀,但最后竟被对方的一句假话吓退失败了,送给李自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滚,给老子滚出去。”张献忠越想越气,厉声喝道,“小心老子一刀杀了你个龟儿子。”
李文秀不敢怠慢,赶紧趴在地上,给张献忠磕了三个响头,顾不上擦一擦额头的虚汗,一溜烟跑出了大西皇宫。
而此刻,看着手中张宗元送来的密信,张献忠的火气又扑腾腾升起来,暗道,真他娘的,这王玉杰以前是李自成的亲兵营首领,如今,竟成了大秦王,和老子平起平坐了。
这时,军师徐以显奉命而来,轻轻走进承天大殿,见张献忠脸色阴沉,心中顿时一惊,极为小心地喊了一声“皇上。”
自五年之前,白经庚深夜逃离大西营之后,徐以显给张献忠谋划了几件大事,都取得了理想的效果,而其也逐渐得到张献忠的信任,以大西朝首席谋士自居。
张献忠将密信递给徐以显,用不屑的语气,冷声说:“老徐,胡杨台的王玉杰起兵称王了,和老子一样。”
徐以显飞快地看完密信,嘿嘿一笑,指着密信,朗声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们终于有盟友了。”
张献忠极度轻蔑地碎了一口痰,讥讽道:“就这王玉杰,也能称王,这天下确实大乱了。”
徐以显凝神屏气,紧紧注视着张献忠,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只在心中紧张地盘算着说话的最佳时机。
少顷,张献忠略带遗憾地说:“这王玉杰有白经庚辅佐,说不定,日后会成为老子的一个死对头。”
徐以显没有理会此话,轻轻地将话题一转,说:“只要这王玉杰一称王,就好比在李自成后背上狠狠地捅了一刀,让其日夜不得安宁。”
张献忠喝了一口茶水,沉声说:“让张宗元赶快和王玉杰联系,就说咱大西朝愿意承认他这个秦王,也愿意和他共同对付李自成。”
“高,高。”徐以显竖起大拇指,笑眯眯地说:“还是皇上的主意高明。除了向其表明大西朝的诚意之外,还诱说他趁西安空虚之际,赶紧出兵,打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
少顷,张献忠眯着眼问道:“老徐,你说说,我们还出不出兵?如果出兵,该从哪里下手?”
闻听这句貌似征求意见实则已经拿定主意的话,徐以显赶紧说:“出兵,大西朝当然应该出兵。”
张献忠慢慢睁开双眼,射出一道寒光,紧盯着徐以显,急声问道:“派谁领兵?”
徐以显被这道寒光吓得一跳,紧紧凝视着张献忠的冷脸,思索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以臣看来,最好让抚南王再次带兵,先占领汉中,然后,再向北推进,呼应王玉杰。”
“不,这次不能再让李文秀带兵了。”张献忠一口断然否定了徐以显的建议,冷冷地说,“让安西王李定国去,他比李文秀能干。”
徐以显赶紧附和说:“对对对,皇上思虑周全,安西王确实比抚南王的军事才能要高得多,为人也沉稳。”
在张献忠的四个义子中,孙可望最受其喜爱,地位也最高,封为平东王,加监军,有权节制所有大西朝文武百官,安西王李定国也在其统制之下。
但徐以显最看好安西王李定国,私下里认为孙可望气量狭小,没有容人之量,而李定国则沉稳大气,心胸开阔,要强过孙可望数倍。
此刻,见张献忠让李定国领兵征战汉中,徐以显自然心中高兴,但他紧紧掩藏着内心的兴奋,表面上依旧严肃认真,片刻,才问道:“臣有一个不情之请,但愿皇上能够恩准。”
张献忠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徐以显瘦长的脸,笑着说:“老徐,你个龟儿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还跟老子玩著迷藏。”
徐以显也嘿嘿一笑,说:“臣想和安西王一起去,帮他一举拿下汉中。”
张献忠脸色一变,眉头紧锁,两道阴沉如刀的眼光冷冷地紧盯着对方,冷声说:“老徐,你不能去,帮孙可望办好开科取士一事,夺取汉中,就让定国一个人领兵去。”
闻听这句极其冷漠之言,徐以显心中紧紧一沉,但仍然笑着说:“皇上吩咐的极对,开科取士对大西王朝来说,确实是一件大事情,臣竭尽全力,帮平东王办好此事。”
而此刻,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平东王府,孙可望阴沉着脸,在屋内不停地走动,正为此事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