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紧声问道:“师傅是说,这多尔衮一定会率军南下?如果是这样,那李自成就会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侯国耀没有再说话,转过身,面对着李岩,神色冷峻地说:“你要抓紧时机,千万不可犹豫迟疑,师傅在河南老家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就等你回来。”
说完,侯国耀轻轻拍了一掌,就见一个汉子极其敏捷地从树后闪出来,朝李岩抱拳说:“师兄,在下杨坤,方才有所得罪。”
侯国耀笑着说:“这是你走之后,我新收的徒弟。他非常仰慕你,极想见见你,这次,就带他来了。”
李岩也笑着抱拳致意,说:“杨师弟好俊的功夫,我甘愿认输。”
杨坤连忙摆摆手,说:“不担当不敢当,比起师兄,我差得远了。”
侯国耀说:“李岩,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谨防李自成牛金星对你下黑手。”
李岩庄重地点点头,目送师傅两人融入黑夜之中,而后,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返回营地。
次日,东方刚刚发白,用完早餐,李自成就传下紧急军令,令张鼐率领前军,火速出发,直奔大同,不得有误。
同时,众文武官员也按照部署,紧随李自成刘宗敏之后,沿着大道,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
李岩见宋献策不在官员队伍之中,随即就明白,其已经按照李自成的吩咐,昨晚连夜出发,前去诱说明朝大同守将姜镶归顺。
当下,李岩心中叹道,李自成军令如山,雷厉风行,依照如此情景,北京指日可待,就看占据其之后,能不能守得住了?
就在李岩暗自叹息之时,忽听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赶紧催马前行,只见一匹战马冲出大道,沿着空旷的田野,疾驰而去。
这时,有人高声喊道:“朱求桂想逃跑,赶紧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当下,有几十个大顺军士卒挥舞刀枪,紧紧追逐过去。田野之中,朱求桂紧催战马,顺着一条田间小道,不顾一切地狂奔。
自太原沦陷之后,晋王朱求桂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被刘宗敏活捉,府内金银财宝也被大顺军席卷一空,昔日大明王朝威风八面的王爷,瞬间就成为大顺军的阶下之囚。
朱求桂被刘宗敏活捉之后,挨了一顿暴打,就被关进晋王府后院一间狭小幽黑的屋子里,无人过问。
天黑之后,朱求桂从昏迷中渐渐清醒过来,觉得嗓子干渴冒烟,浑身疼痛难忍,情不自禁地掉下几滴眼泪。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城破逃跑的准备,但没有料到,巡抚标营主将张雄竟然叛变投敌,一夜之间,城高池深的太原就被大顺军占领了。
由于事出突然,打了朱求桂一个措手不及,还没顾得上逃跑,刘宗敏就领着大顺军紧紧围住了晋王府,三下五除二,府里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自己也被活捉了。
此刻,朱求桂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只能躺在阴暗潮湿的地上,暗暗垂泪,别无他法。
这时,他竟想起了三年之前,即1641年11月被李自成处死的大明王朝洛阳老福王朱常洵,而他的儿子小福王朱由崧在城破之时,居然换装,趁着混乱之际,溜出了洛阳,逃脱了李自成的毒手。
当远在太原的晋王朱求桂听到朱由崧狼狈逃脱的消息时,心中对其鄙视至极,暗道,若是我,宁可被流贼杀死,也不能给堂堂大明王朝脸上抹黑,洪武爷的后人,怎能做出如此令人耻笑之事?
而今,自己却作了流贼的俘虏,被关押在这暗天无日的房间里,不死不活的,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倒不如一死或一跑,来的痛快。
想到这儿,朱求桂竟暗暗怨恨起巡抚蔡懋德,其明知张雄临阵逃脱,丢失平阳府,却竭尽全力保护,不让御史汪宗友缉拿归案,最终导致其叛变,太原在一夜之间沦陷。
令朱求桂没有想到的是,李自成似乎清楚他的价值,没有杀他,而是将其带在身边,还派人照顾他,这让朱求桂心存一丝活命的希望。
方才,他无意间听两个大顺军官员谈话,才恍然大悟。原来,李自成不杀他,并不是心存善念,而是有其潜在的目的,要将其作为攻打北京,要挟崇祯的筹码。
当即,朱求桂只觉一股热血瞬间涌上心头,堂堂大明王朝的晋王,竟成了流贼推翻大明王朝的手中工具,此等羞辱,亘古未闻。
“就是死,也不能被流贼利用,做出有愧于大明王朝列祖列宗的事情。”朱求桂暗暗对自己说,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准备瞅准机会逃跑。
不时,来到一处空旷之地,朱求桂见李自成和刘宗敏牛金星等人说说笑笑,仿佛将自己忘记了一般,觉得机会难得,就赶紧拨专马头,急冲冲向旷野疾驰而去。
此刻,朱求桂见大顺军士卒呐喊着紧追而来,心中发急,不停地紧催战马,一路狂奔,欲摆脱其追赶。
其身后的大顺军士卒,见朱求桂不听劝告,一味逃跑,不禁大怒,张弓搭箭,数十支冷箭,一起射向对方。
当即,朱求桂只觉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不禁“哎吆”一声,从疾驰的马背上栽落下来。
几个大顺军士卒追上来,将其紧紧捆绑,而后,骂骂咧咧,拳打脚踢,押送至李自成面前。
朱求桂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昂起不屈的头颅,瞪大双眼,毫不畏惧地盯着李自成,朗声高叫:“天杀的流贼,本王落在你们手中,想杀想砍,随你的便。”
闻听如此大义凛然之言,李自成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放声大笑起来,而后,用极度轻蔑地语气说:“朱元璋的子孙中,终于出了一个血性人物,难得难得。”
朱求桂紧盯着哈哈大笑得意至极的李自成,用鼻孔重重地冷哼一声,极具嘲弄地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别看你李自成今天张扬不可一世,可到头来,你还是老鼠的儿子,只会打洞而已。”
李自成不禁勃然大怒,厉声吼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来人,快将这猪狗给孤杀了,杀了。”
见状,牛金星方欲上前劝阻,但见李自成气得暴跳如雷,脸红脖子粗,又赶紧止步,暗道,陛下怎能为了区区一句话,就杀掉对大顺朝有利用价值的人呢?
几个士卒闻声而动,涌上前来,将怒骂不止的朱求桂拉倒路边,挥舞明光闪闪的大刀,毫不犹豫地砍向朱求桂。
未及,在极度凄厉的惨叫声中,朱求桂就变成了一堆肉泥,骨肉横飞,鲜血横流,但两只大眼依旧圆睁,紧紧地盯着李自成,死不瞑目。
李自成看着已被砍成肉泥的朱求桂,吐了一口痰,不解恨地骂道:“看你再辱骂老子不?这就是反抗老子的下场。”
李岩站在其身边不远之处,冷冷地注视着整个过程,心中不觉涌出一丝对朱求桂的敬意,想,这晋王不愧为朱元璋的子孙,有几分血腥之气。
李自成方欲喝令大军继续前进,却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隔着老远,马上军士就高声叫喊:“陛下,有紧急军情。”
片刻,快马就来到李自成身边,军士一跃而下,紧跑数步,将一封书信交给他,喘着粗气说:“这是绵侯从长安送来的急信。”
李自成急忙拆开书信,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起来,越看眉头纂得越紧。看完,不禁大声叫骂起来:“王玉杰,你这个无耻的叛徒,竟敢在老子背后捅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