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西岸,张鼐见大顺军将士已经占领了滩头阵地,兴奋地大喊一声,紧催战马,跃下山岗,而后,乘坐一条大船,指挥将士们奋力冲向黄河东岸。
此刻,在冬日清冷的阳光照射之下,明军和大顺军将士紧紧交缠在一起,刀对刀,枪对枪,相互杀得难分难解,寒风中,犹如两群洪荒野兽,极其凶狠地厮杀。
短兵相接,明军的弓箭已经失去了作用,大顺军利用这个时机,将一大部将士从西岸运送到东岸,从而,发动了极为猛烈的攻击。
贺人虎手中的大刀舞得犹如风车,上劈下砍,东挡西杀,阳光下闪着粼粼寒光,身上沾满了献血,凝结成团团血块,两眼充血,如同一只恶狼。
张雄如风一般地冲进阵中,手起刀落,砍翻一个扑上来的大顺军士兵,跃马至贺人虎身边,大声说:“贺将军,不要担心,我来助你。”
贺人虎大喜,兴奋地喊道:“张将军来的正好,你我合兵一处,将流贼赶下河,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雄答应一声,紧催战马,扑向刚刚上岸的张鼐,日光穿树,秋风劲掠,锋利的大刀恶狠狠地劈向对方的脖颈。
张鼐高举长枪,一记野老锄田,隔开大刀,随即,手腕一抖,拨草寻蛇,金鸡点头,幻化为数个枪头,从四面刺向对方。
“来得好。”张雄轻喝一声,拨转马头,蓦地转换刀法,斜阳照墟落,大刀左劈右隔,将张鼐的金枪逐一化解,趁对方躲闪之机,飞起右脚,叶沾寒雨落,横横地踢向其心窝。
张鼐倒提长枪,脚磕马镫,在战马跃起之时,镫里藏身,从马肚子下面刺出一枪,正正刺中对方战马右肋,只听得一声马嘶,张雄打了一个趔趄,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就在战马倒地的一瞬间,张雄飞身跃起,大刀撑地,气贯斗牛,弹琴长啸,双腿里外交加,左右开弓,重重地踢在张鼐身上,将其踹落于地。
张鼐伏地翻滚,闪开对方紧随而来的大刀,而后,鲤鱼打挺,站稳身形,大喝一声,长枪一挺,飞鸟入云峰,刺向对方腹部。
见状,张雄横举大刀,凤栖梧桐,架开长枪,方欲近身劈砍,却见张鼐左臂微扬,一支梅花镖凌空射出,挟着寒风,正正地射向其咽喉。
张雄急忙举刀横隔,击飞第一支梅花镖,不料,第二支飞镖紧随其后,射中他的右臂,大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见状不妙,张雄紧捂右臂,脚尖点地,纵身跃起,向远方跑去,而张鼐手提长枪,紧追不舍,且大声喊叫:“明军败了,弟兄们,赶紧追杀,别让他们跑了。”
贺人虎听见喊声,情知不妙,急忙飞马来救,截住张鼐,紧紧厮杀起来,而张雄则乘机逃脱,在亲兵的护卫之下,略作休息,不顾伤痛,重新杀入阵中。
张鼐见贺人虎犹如一只恶狼,刀法精湛,势大力沉,不敢久战,吆喝一声,数十个亲兵蜂拥而上,团团围住贺人虎,刀枪并举,极其凶狠地搏杀起来。
贺人虎没有丝毫畏惧胆怯之意,一柄大刀,上下翻飞,左右开弓,忽而落日满秋山,忽而流水飘浮叶,将大顺军杀得纷纷溃败,不敢近身。
张鼐站在不远之处,见贺人虎如此英勇,暗道,今天若不杀死此人,就不可能顺利占领这船窝渡口,必须杀死这只恶狼。
想到这儿,张鼐见贺人虎全神贯注地对付身边的大顺军将士,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急忙取下雕弓,张弓搭箭,瞅中时机,劲力射出一支冷箭。
张雄在激战之中,无意间看见张鼐的动作,顺手杀死一个敌人,急忙朝贺人虎大喊一声:“贺将军,当心冷箭。”
可是,贺人虎只顾砍杀身边的敌人,而疏忽了其他,待他听见喊声,已经晚了一步,张鼐射出的冷箭正正地穿透其咽喉,只听得这贺人虎发出最后的一声咆哮,栽落马下,随即死去。
张鼐见射死了贺人虎,高兴万分,极其兴奋地大叫道:“贺人虎死了,贺人虎被我射死了,弟兄们,快杀呀,冲啊。”
喊完,张鼐紧催战马,长枪狠狠地刺穿一个明军士兵的前胸,领着大顺军将士,高声呐喊着,呼啸着,如潮水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仍旧负隅顽抗的明军。
见贺人虎已死,明军斗志立时松懈,抵抗不住大顺军的凶狠攻击,纷纷向后败退,张雄大声喝止,但无人听从,只得随着败兵撤向平阳城。
张璘然站在平阳城头,见张雄败退而来,大顺军紧随其后,不敢打开城门,就
大声喊道:“张将军,你且投向他处,休得连累平阳百姓。”
张雄气恨恨地骂道:“张璘然,老匹夫,你敢背叛朝廷,难道想投降流贼不成?当心狗命不保。”
张璘然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声色俱厉地说:“张雄,你别再想逞能,这里是平阳,不是太原,蔡懋德也奈何不了我。”
张雄气哼哼地吐了一口痰,见大顺军在张鼐的带领下,山呼海啸般地从后面冲上来,无奈之下,只得领着残兵败将,逃向太原。
当天下午,张璘然见大顺军威势如潮,不敢强做抵抗,只得开城投降,张鼐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平阳,打开了通向太原的门户。
张雄说完事情的经过,早已泪流满面,最后,痛苦地说:“大人,卑职无能,没有守住渡口,辜负了大人的期望,请大人重重地责罚。”
蔡懋德闭着双眼,默默地听完张雄的叙述,才恨恨地说:“张璘然这只老狐狸,当着本抚的面,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守住渡口,可贼兵刚来,他就自动开城投降了,真个不如贺人虎。”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不知说什么好,这张璘然深受蔡懋德信任,负责防守兵家重地船窝渡口,可蔡懋德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开城投降了李自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龙难画骨。”
少顷,蔡懋德叹了一口气,说:“都怪本抚没有能够及时识破张璘然的祸心,让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给蒙骗了,现在说起来,后悔也没有用了。”
张雄擦干泪水,说:“大人,贼兵已经占领了平阳,过不了几天,就会兵临太原,还是赶紧想办法防守太原要紧。”
蔡懋德点点头,说:“平阳已失,太原门户大开,贼兵很快就会来到太原,不能不提高警惕,加强防备,可晋王,唉。”
蔡懋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痛苦地摇摇头,说不下去了。众人都明白其中的原委,又不愿意道破,只能互相看了一眼。
一时间,房内充满了一股极其压抑沉重的气氛,众人都感到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令人窒息不堪。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叫声:“圣旨到。”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应对。蔡懋德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忽地从床上跳下来,赶紧吩咐众人出去接旨。
杜公公站在衙门大厅,用他特有的尖细嗓音,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宣读完圣旨,皮笑肉不笑地说:“蔡大人,接旨吧。”
众人都听呆了,直到杜公公读完圣旨,也没有明白过来,都怔怔地紧盯着笑嘻嘻的杜公公,暗道,这皇上怎么了,竟然将巡抚蔡懋德撤职查办?而且,任命郭景昌接任山西巡抚?
蔡懋德伏在地上,脑中轰轰作响,这道突然而来的圣旨,彻底击碎了其胸中的斗志,让他坚守太原的雄心壮志瞬间化为乌有,他只能伏地哭泣,别无他法。
听到杜公公尖细的叫声,蔡懋德不得不巍巍颤颤地站起来,双手接过圣旨,而后,再次跪倒,口呼谢恩,这才对杜公公说:“有劳公公。”
杜公公看着瞬间变得苍老憔悴的蔡懋德,心中竟涌起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感,但脸上平静如常,极力安慰道:“蔡大人,不必难过,皇上对你自有安排重用。”
蔡懋德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但比哭还要难看,铁青着脸说:“多谢皇上厚恩,臣才短视浅,不堪重任,有负朝廷厚望。”
杜公公说:“平阳被流贼占领,张璘然又厚颜无耻地投降了李自成,这让崇祯爷大为生气,然而,崇祯爷也知道蔡大人的才干,让你进京,也有重用你的意思,大人不必难过。”
三天之后,当张鼐率领大军来到太原城下时,新任山西巡抚郭景昌才到达固关,听见大顺军将太原团团包围的消息后,他当即决定滞留在于此,观看情况再说,不再即刻前去兵危战凶的太原。
蔡懋德等不来新巡抚,无奈之下,只得再次担负起巡抚的重任,重振精神,日夜和赵建极毕拱辰孙康周等文武官员商议,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太原。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巡抚标营主将张雄,却被山西巡按御史汪宗友给抓起来了,理由是由于他临阵脱逃,才导致重镇平阳失陷,太原处于危急之中。